第59章
顧明春話音剛落, 熱鬧的房間就安靜下來。楊孟英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換上一副不悅的神情, 屋內氣氛變得有些僵。
在裴靜姝這裏當幫工的穆五爺就玩笑道：“這裏可有你的兩個哥哥，你叫的是你哪個哥呀？”
說者無心, 聽者有意。張慧英不免多心, 顧明春找的肯定是顧明軒，現在顧老三還在這裏呢, 顧明春就直呼顧明軒為哥哥, 根本就沒把顧老三當哥看。同樣是顧家兄弟，顧大娘只叫顧明軒過去，這不擺明了就是把他們三房不當自家人？
顧大娘和顧明春這兩母女還真是如出一轍，她們罵着別人是勢利眼，她們自己何嘗又不是？只把有錢的顧明軒當成親兒子親哥哥, 老實巴交的顧老三則是經常被忽視的那個，做的活最多，還最不讨好。
張慧英轉過身對顧老三說：“媽身體不舒服, 你和大哥一起過去看看。”
顧明春望了張慧英一眼，她知道張慧英是故意說的, 自從張慧英跟着裴靜姝一起後，就不再像以前那麽慫包了，還經常怼她。
顧老三和顧明軒都是顧大娘的兒子，顧大娘現在身體不舒服, 他們當兒子的确實應該過去看看。顧大娘這病極有可能是裝出來的, 她把顧明軒叫過去, 多半是想說裴靜姝的壞話。
顧老三這些日子受了裴靜姝的照顧，不能任由他娘和他妹破壞人家夫妻感情，就随便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杵着拐杖起身，“哥，我和你一起過去看看。”
顧明軒抿着唇“嗯”了聲，扶着顧老三出了門。顧明春臉色略帶不悅，但也沒在說什麽，跟在兩人後面。
“剛才使潑耍賴還能偷雞，一群人都拉不住，這兒子一回來轉眼就不舒服，不就是裝給他兒子看！”楊孟英沒好氣地說道。
窦曉霞跟着說：“幺妹，那顧大娘叫妹夫過去，肯定是要在妹夫面前編排一通，唉！”
“大嫂不用擔心，老三也跟着去了，他雖老實過了頭，但人還沒傻，會跟大哥解釋清楚的。”張慧英寬慰道。
自從顧老三差點被摔死那次事件後，張慧英對裴靜姝明顯真誠了許多，在這些事情上也都向着裴靜姝，倒少了許多彎彎心思。
當然她也希望裴靜姝能一直好下去，這樣自己不僅能沾光，面對顧家也能硬氣。要是沒了裴靜姝，只怕他們兩口子不知又要被欺負成什麽樣。
裴靜姝倒不怕顧大娘編排是非，最好是鬧得越難堪越好，要是顧大娘能逼着顧明軒跟她離婚，那她還要好好感謝顧大娘。
“我沒有擔心。”裴靜姝平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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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現在的平靜卻被人誤解成故作堅強，羅九娘也寬慰道：“其實只要顧明軒明理就好，那老太婆喜歡說就讓她說去吧，她都一大把年紀了，橫豎也說不了幾年。”
“那可不一定！你看她那生龍活虎的樣子，沒準兒要長命百歲，不然怎麽說禍害遺千年？”楊孟英道。
“我們趕緊把這幾鍋做出來。小慧，不要再打蛋了，今天就做這一些。”裴靜姝打斷了他們的話。
“怎麽做這麽點就不做了？年底了，生産隊的事情也不多，很多人都等着賺點錢過年呢！”楊孟英不滿，本來就看着年底這幾天賺錢。
“錢是賺不完的。”
楊孟英最後還是搶着多做了兩鍋烤餅子。
而與他們隔了幾個房間的顧大娘家中，現在也是熱鬧。
顧大娘一把鼻涕一把淚，“你可總算是回來了！你再不回來，媽就要被那些小賤人逼死了！”
“媽，好好說話，不要罵人。”顧明軒皺着眉頭說。
“我不罵人，好讓別人指着我罵！自打你死的消息傳回來，那狐貍精就耐不住寂寞，以死相逼要我把錢給她，讓她和那個野男人一起進城……”
“大嫂最終不是沒去嗎？”顧老三反駁了一句。
“沒去！那不是因為她沒臉去！那城裏人根本就看不上她！要是那人真的看上她了，你看她要不要跟着人家去！她以死相逼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難不成我還誣陷她？”
“三弟，要不是大嫂先對不起我們顧家，媽怎麽可能那樣對她？以前媽對她有多好，大哥心中也是知道的，沒道理突然就為難她？大嫂和葉知青都已經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當時還讓馮阿婆做媒，馮阿婆天天出入我們家……”
“這件事情我自己會查，我要是真死了，她要改嫁也在情理之中，沒什麽好苛責的。”顧明軒黑着臉說道，“媽的身體怎麽樣？”
“我都快要被他們給氣死了！你要是再遲一點過來，只怕就見不到我。他們今天一個個逼着我去跳河……”顧大娘喋喋不休地哭着說，極盡所能把自己說得滿腹心酸，又把周邊的人全都貶了一遍。
誰家暗地裏欺負她，誰家背地裏對她使壞，那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兒一件都沒有放過。
顧明軒眉頭緊鎖，“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帶你去縣城做全身檢查，其他的事情就此作罷，大家各退一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些事哪能就這麽算了？你不知道那狐貍精背地裏和多少男人勾搭在一起？你們這婚必須離了！”顧大娘拍着桌子說。
“那是別人追求大嫂，大嫂一個都沒有答應。媽，現在大哥也回來了，大嫂把家持得這麽好，他們應該好好過日子，你就別再拆散他們了。”顧老三如實說。
“她能起家還不是因為明軒的錢，那房子那地都是我們顧家的，修房子的錢也是我們明軒的，必須離婚，這錢還讓她必須還回來。她不是和裴家的人關系那麽好，她回她的娘家去，她娘家一家子都在這邊又吃又住，連娘家的親戚也跑過來混吃的，你看看哪戶人家是這個樣子？！”顧大娘扯着嗓門兒，好似生怕裴靜姝那邊聽不到。
“你我早就分家，我自己想怎麽過是我的自由。我娘家親戚幫我做事，我給口飯吃并不為過。”裴靜姝大步走過來，嘲諷地掃了她一眼，輕蔑笑道，“我倒是忘了，像顧大娘你這樣的人，兒子幫忙做事，一分錢也不會給的，下雨天還得冒着雨砍樹擡木頭……我倒是沒法像你這個樣子。”
修房子那起事情是顧大娘心中的痛，她不僅輸了錢，還被所有的人指點，說她小氣計較、罪有應得，現在她在整個生産隊、甚至河坎鄉都臭名昭著。
顧大娘指着進來的裴靜姝，聲音都發顫：“顧明軒，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你一心維護的媳婦，這種日子誰還過得下去！”
顧明軒兩頭頭大，“你先冷靜，我和靜姝好好談談。”
“還談什麽談，必須離婚！”顧大娘氣得跳腳，她還冷靜個屁呀，自己兒子要人才有人才，要錢有錢，要前途有前途，随随便便都可以再找一個兒媳婦。
“離就離，就怕你們現在見我賺錢了，死揪着我不放。”裴靜姝再下一劑猛藥，只要能離婚，自己當個惡人也無妨。
“你你你……”顧大娘只覺得氣血上湧，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顧明軒也沉着臉，眼前的裴靜姝非常陌生，他看向裴靜姝，裴靜姝卻一臉無所謂，甚至都刻意沒有瞧他。
楊孟英等人也趕過來，她以前總是沖鋒陷陣，這次卻開始當起了說客，拉着裴靜姝說道：“說什麽氣話呢！你和婆婆鬧矛盾，幹嘛殃及到明軒身上？明軒又沒做錯事……”
“你這意思是老娘做錯事了？！”顧大娘捶着胸口問。
“媽，你不要再說了！”顧明軒嚴肅阻止道，“我和靜姝是不會離婚的，靜姝嫁給我這些年确實受了很多委屈，我沒有好好履行好一個丈夫的責任，是我對不起靜姝。她一個人在家裏帶珊珊，我不在這些日子，她也吃了很多苦，我今後會好好彌補……”
“她吃了什麽苦……”顧大娘正要反駁，卻被顧明軒堅定冷沉的眼神吓住了，顧明軒生氣了。
顧大娘只好住了嘴，就算今天離不成婚，早晚一天這門婚也必須離了。
“你不需要對我道歉，我也不需要你的彌補，相互不打擾，是我們最好的結局。你放我自由，我也不破壞你和你家人之間的感情，你不需要夾在中間為難。”裴靜姝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顧大娘沒想到裴靜姝竟然還真的願意離婚，這真是太好不過了，本來也是，她從頭到尾就沒怎麽喜歡過顧明軒。越是這麽想着，顧大娘心中越覺得不甘。
偏偏顧明軒在感情方面還一點都不争氣。
“我沒有為難。”
顧明軒的回答非常堅定。
顧明春也看了裴靜姝一眼，在考慮裴靜姝為什麽執意要離婚。裴靜姝和顧明軒之間的關系雖然平淡，但也沒到非要離婚的地步，在保守的鄉下，很少有人離婚，他們整個生産隊都找不出幾個來。
難不成是因為蕭長風？
顧明春這麽一想，心中又生出幾分妒意來，她擠出一絲笑意，“大嫂，大哥都這麽說了，你就別再鬧別扭了。大哥風塵仆仆地回來，肯定也又累又餓，先讓大哥好好休息吧！有什麽事情，過幾天再說，也不用急于現在。”
裴靜姝深深看了顧明春一眼，楊孟英等人也極力勸她，又招呼顧明軒回去吃宵夜。
在場的人都很給顧明軒面子，顧大娘也不敢和顧明軒叫板，現在顧明軒的态度非常分明，不想離婚。裴靜姝知道自己再執着下去也不會有結果，只好再另尋他法。
雖說今天晚上發生了太多鬧心事兒，但宵夜還是必不可少。這長夜漫漫，大家晚飯都吃得早，又做了那麽多活，現在一個個都餓了。
楊孟英給顧明軒夾了很大一碗面，又給他舀了兩大勺肉醬，“這肉醬還是靜姝做的，你嘗嘗看。”
顧明軒吃了一碗面條，他沒想到現在大家的廚藝進步這麽大，連吃的面條也這麽講究。以前他回來，大家都吃面疙瘩，要麽就是買的細面，哪裏能跟這嚼勁十足根根分明的面條比？
不僅有面條，還有蛋糕和月餅。楊孟英又給他端了一盤蛋糕、切了一只蛋黃月餅，“這些也是靜姝教我們做的，聽靜姝說是你……”
“水已經燒好了，你們先去洗腳。”裴靜姝趕緊拉住楊孟英，打斷了她的話。
她當初以為顧明軒死了，才會撒謊說這些東西都是顧明軒教她的。現在顧明軒回來，楊孟英這樣說，那不就是當場揭穿？
楊孟英看裴靜姝今天心情很不好，完全和她平時泰然自若的處事風格很不一樣，也非常識趣地不去招她的嫌了，而去打了熱水洗臉洗腳。
羅九娘等幾個幫工吃完宵夜幫她收拾完碗筷就走了，今天晚上的時間該留給裴靜姝和顧明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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