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顧明軒下車一陣搗騰，終于把車修好。

“原來明軒竟然還會修車, 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劉廚子笑眯眯地說道。

“明軒哥, 你在部隊裏到底做什麽工作呀？我聽他們猜來猜去, 說你做什麽的都有, 你現在可是我們隊裏最神秘的人物。”劉興一臉好奇地問。

隊裏當然也不乏去當兵的年輕人，但是他們跟顧明軒就很不一樣，那些人在軍中任什麽職，大家都一清二楚。但顧明軒卻從來沒給人提起過自己的職業, 連顧家人都不清楚, 只知道顧明軒是在部隊裏工作的。顧大娘倒是喜歡聽人把她兒子吹上天，但真要讓顧大娘說個一二三四, 顧大娘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直到顧家分家，大家知道顧明軒的撫恤金是九百塊錢，才重新審視顧明軒這號人物。畢竟普通的軍人撫恤金也就四五百, 聽說能拿到九百這種待遇的只有幹部, 而且還應該是有功勳的幹部。

對比那些在部隊裏當一個小小的官職就巴不得天下皆知的人, 顧明軒實在低調得不像話。他這越是遮遮掩掩的，大家的好奇心就更甚。

“就是一般的工作。”顧明軒淡淡地回道。

“該不會是修飛機大炮的吧？”蕭長風随口接了一句，帶着他一貫的漫不經心。

顧明軒沒有回應, 顧珊珊卻興致勃勃地接嘴，“爸爸是修火箭的。”

聽她奶聲奶氣又認真的口吻，大家都被逗笑了, 劉廚子問道：“你怎麽知道你爸爸修火箭？”

顧珊珊神氣十足, “我就是知道, 爸爸最厲害，肯定要修最厲害的火箭。”

衆人都被顧珊珊幼稚的言論逗得哈哈大笑，蕭長風問道：“那蕭叔叔不厲害嗎？”

顧珊珊點點頭，“蕭叔叔也很厲害。”

“你爸爸是修火箭的，那你覺得蕭叔叔應該做什麽工作？”

顧珊珊歪着頭想了想，“開拖拉機。”

大家一聽，笑得更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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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真的是明軒親生的，這麽偏心你爸爸。”

“蕭叔叔的心好痛。”蕭長風捂着心口，裝出一副傷心的樣子。

“開拖拉機也很厲害。”顧珊珊補充道。

雖說是說笑，但在這個年代會開拖拉機，在人們眼中确實很厲害了，許多人連拖拉機都沒有坐過。司機在這時絕對是高大上的職業，比供銷社的工作還要吃香。在河坎鄉，連拖拉機都很少見，只有在運糧和運物資的時候才會有。

“拖拉機再厲害，怎麽能跟火箭比？”蕭長風輕輕捏了捏顧珊珊的臉頰。

大家逗着小孩，開着無傷大雅的玩笑，也是十分歡樂。拖拉機既然已經修好，大家也不耽擱時間了，都跳上拖拉機，趕着回河坎鄉。金溝村還沒有通公路，這拖拉機也只能開到河坎鄉的街上，然後再走一段路回家。

這一路颠簸異常，裴靜姝實在不好意思再挨着顧明軒坐，她畢竟不是原主，無法理所當然地享受着顧明軒對她的好。她上車之後就坐在了窦曉霞和楊孟英中間，顧明軒還是抱着顧珊珊坐在了先前他們坐的地方。

“媽媽，到這裏來！”顧珊珊不想和她分開。

“蕭叔叔馬上要開車了，你就和你爸爸在那裏坐好，別亂動，小心待會兒摔倒了。”裴靜姝提醒道。

“滾那邊去，你到這邊來擠什麽擠？”楊孟英心中知道裴靜姝大概是在和顧明軒賭氣，就推了裴靜姝一下。

她現在也不知道裴靜姝的脾氣為什麽這麽擰，以前明明不是這樣。可憐的顧明軒，夾在裴靜姝和顧大娘中間，左右都受氣。

楊孟英還是希望裴靜姝能和顧明軒好好過日子，畢竟孩子都這麽大了，在農村人眼裏也沒有什麽離婚的說法，除非是羅小慧那種真的過不下日子的，或是何婆婆兒媳那種家庭負擔太重的。很顯然裴靜姝和顧明軒不屬于這些情況，他們兩人沒打架，家裏也不缺錢不缺食，這好好的日子，折騰個什麽勁！

“幺妹，我們這邊實在太擠了，你還是去明軒那邊吧！”窦曉霞也勸。

“都坐好了沒有？我要開車了！”蕭長風高聲說。

裴靜姝剛被他們排擠出來，眼瞅着要開車了，趕緊挨着裴靜龍坐下。很快裴靜姝就遭罪了，裴靜龍虎背熊腰，一遇上車拐彎的時候，車裏的人一個擠着一個，裴靜姝被的裴靜龍擠得只能貼着旁邊的爐子，差點被他壓成肉餅。

興奮了一整天的顧珊珊和裴朝辰在颠簸的拖拉機上就睡着了，夜晚的涼風吹到人身上涼飕飕的，更不要說是在這拖拉機裏了。

窦曉霞對裴靜龍說道：“快把背簍裏的襖子拿出來，給兩個小孩搭在身上，可別讓他們着涼了。”

裴靜龍只好起身，去翻背簍裏事先準備好的兩件棉襖。顧明軒往裴靜姝那邊挪了一下，“把珊珊的手放到我懷裏，她這樣睡容易折到手。”

裴靜姝只好聽他的，給顧珊珊耷拉着的那只手調整了一個姿勢。

現在顧明軒占了裴靜龍的位置，裴靜龍只好去顧明軒先前坐的那個地方。這一路依然還在颠簸，但裴靜姝再也沒被壓成人肉餅了。

回去之後大家就把賬算了，裴靜姝把事先約定好的分成給蕭長風，又給今天去幫忙的裴家幾口和張慧英發了錢，顧明軒的那一份也按裴建國的标準給。

不過顧明軒并沒有要，“你我之間不用這麽客氣。”

“該算的賬還是要算清楚，你今天也幫我出了很多力，這一份是你應得的。”

“唉喲，你們兩口子算來算去算什麽，還不是左邊包摸出來放進右邊包，橫豎都是你們自己的。明軒既然不想管賬，那你就好好管着，你平日裏開銷那麽大，也好拿來周轉。”楊孟英聽了之後就說道。

要是顧明軒拿着，沒準一會兒就到了顧大娘的衣兜裏。楊孟英自然還是希望自家女兒能夠撐得起家，本來當地大部分都是女人管家，錢都是在女人手上捏着，男人用錢沒個度，在他們手上兩天就敗完了。

“你們若是不要，那給我好了，我幫你們收着，我不嫌多的。”窦曉霞開玩笑說。

顧老三聽到裴靜姝這邊的動靜，便摸黑起來。

“今天可真湊巧，你們家還來了客人。”顧老三走過來說道。

“誰呀？”楊孟英問。

顧明軒和裴靜姝這裏能有什麽客人，如果是顧家的客人肯定是找顧大娘的，要是裴靜姝的客人，那楊孟英肯定知道。可在這之前，也沒有聽哪個客人說最近要來裴靜姝這邊。

“就是裴大嫂的娘家媽和兄弟來了。”

窦曉霞臉上的表情就有些尴尬了，楊孟英也沒有多高興，礙着外人在場，也只好說道：“他們人呢？”

“他們在這裏等了你們一天，見你們一直沒有回來，估摸着又回去了吧！”顧老三說，他家又沒有多餘的床，也不方便留宿，只請他們吃了兩頓飯。

窦曉霞聽了之後松了一口氣，她媽上次就給她說過這事，想讓窦老九到金溝村這邊做活。她當時一口拒絕了，說不合适，沒想到她媽還是來了。幸好今天他們去趕花燈節，不然她又要夾在婆婆和娘家媽之間。

“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洗洗睡，家裏還有熱水沒有？”張慧英問顧老三。

“有熱水也早冷了，我現在就給你們燒熱水。”顧老三說道，打算回屋燒水。

“你不用回去燒了，張慧英就在這邊一起洗了，我們這邊人多，燒一鍋水就夠了。”裴靜姝說道。

張慧英和窦曉霞就去燒洗腳洗臉水，裴靜姝把顧明軒那份錢硬塞給了他，她不想和顧明軒不清不楚的，暫時離不了婚也就算了，但經濟上的錢還是要分開。她前世也有許多朋友談戀愛的時候和男方在經濟上沒有分清楚，最後分手的時候撕得一地雞毛。

不是她愛把男人往壞處想，人性是世上最複雜的東西，戀愛的時候噓寒問暖甜言蜜語，天上的星辰都願意給你摘，不愛的時候，連呼吸都是錯。關乎經濟上的問題，那就更要拿出來理論了。

“你們之間算的可真清楚。”蕭長風沒心沒肺地對着兩人說了一句，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滿是興味。

“親兄弟還要明算賬，算清楚一點準沒錯。”裴靜姝說道。

顧明軒低沉着眼眸，讓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緒。

衆人在裴靜姝這邊洗了臉和腳，各自回去休息，蕭長風毫不意外去了裴家。他現在住在裴家，俨然沒有把自己當成外人，竟然一點都不客氣。

按照顧明軒之前的說法，他過完這個年就要回去，可真正把這個年過完之後，他卻一點都不想走了。

趕完花燈回來的當晚，顧小軍就發了高燒，一開始夏金桂兩口子還沒怎麽在意，以為就是一般的感冒，過兩天就好了。沒想等到半夜，夏金桂聽顧小軍一直叽叽咕咕說着夢話。

她點上煤油燈一看，差點吓了一跳，這顧小軍渾身上下燙得不成樣，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起來的一樣。夏金桂趕緊把顧老二叫醒，兩口子去顧大娘那邊借了十塊錢，又讓顧大娘幫着他們看着家裏和顧小偉，他們則摸黑去了街上。

顧明春回來之後也噴嚏連天，半夜聽說顧小軍發了高燒，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怕顧小軍和顧小偉兩兄弟把摔到河裏的事情說出來。

其實他們這次去上堯，根本就沒有看到花燈，在集市口給那兩兄弟買了一些吃食之後，他們就匆匆回來了。他們在樹林裏耽擱了太多時間，早就已經沒有看花燈的興致，上堯的街上人來人往，十分擁擠，他們也沒有去找蕭長風等人。

“我說你們去看花燈時都是好好的，怎麽回來一個兩個都感冒了？”顧大娘說道，“叫你們安生點待在家裏，你們不信，去看什麽花燈？！”

“本來開春這種天氣就容易感冒，阿嚏！”顧明春辯駁道。

“我看你是沒有好生鍛煉，才會三天兩頭生病，你要像你三嫂那樣多做點活，身體自然就好了。今天那徐大娘到我這邊來坐了一會兒，她說會給你去說親，正好這兩天那個蕭長風在這裏，她去幫你探探口風，要是能成，自然是好。”顧大娘半夜被夏金桂叫醒，現在也沒有睡意，就和顧明春說起了這些事兒。

顧明春心中欣喜，面上還是說道：“這樣會不會不太好？我聽說城裏人不興這一套，還是讓徐大娘不要說得太直白。萬一蕭長風不喜歡我，那我今後怎麽做人？”

“媒人說媒，不說直白一點怎麽成？對付喜歡的男人，還是要主動一點，你看那狐貍精當初追你大哥的時候，可不就是不要臉不要皮的纏着，不然你大哥怎麽可能娶她？以你大哥的條件，完全可以挑一個更好的。”顧大娘說起這些往事，又有一些懊悔，“要是當時我不逼他，沒準你大哥也會娶一個城裏的。”

而在這個時候，顧明軒正在為即将離開金溝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