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窦家上門這天, 蕭長風也帶着打井師傅來到金溝村, 幫裴靜姝打壓水井。
按照當地的習俗, 男方應該先上門,無論是男方上門還是女方上門,雙方家長都應該熱熱鬧鬧。這次窦家還是給足了面子, 洋洋灑灑來了幾桌人, 不僅窦家幾兄弟來了, 連旁支也有代表過來。
顧大娘看窦家親戚這麽多,也非常高興,在時下人的眼中,人丁多親戚多就代表是大戶,也足以表現男方對這門婚事的重視。顧大娘那幾間房根本容不下這麽多人,不過大家似乎也沒有什麽興致在顧大娘家中坐, 站在門口掃了一眼之後,有人就想出去走動。
“五妹,村尾那戶新房子可是裴幺妹家?”窦家親戚問窦曉霞。
窦曉霞雖和顧大娘關系不好,但這次也是她親兄弟窦老九到女方上門,而這女方正好又在金溝村, 窦曉霞也沒理由不出席,便也在窦家這群親戚中了。
窦曉霞只好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們聊天, 窦二嫂道:“五妹,我們也去裴幺妹家裏坐坐, 現在我們兩家親上加親, 怎麽不見她過來?她在家裏忙什麽呢?”
正在家裏忙着煮飯的顧大娘和顧明春聽着這話, 臉上的神情有些異樣,不過還是很知趣地裝作沒聽到。
窦曉霞心道裴靜姝會過來才怪,不過嘴上還是說:“靜姝家裏也有城裏來的客人,你們想去湊熱鬧,自己過去吧!我正家裏還有點事兒,先回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她在顧大娘這邊也很無聊,本來就是情勢所迫才來到這裏,窦家這些人只知道顧大娘和裴靜姝關系不太好,并不知道這不好,是不好到什麽程度,他們問出來的話就顯得尴尬。
“什麽事這麽着急回去?”窦三嫂就說。
“身上來事,我沒準備,一會兒褲子沾上了,那就丢人。”窦曉霞想出一個任何人都沒法挽留的理由。
“那你快去快回。”窦母就說道。
窦曉霞一溜煙走了,她算是看出端倪來了,這些人根本就不是沖着窦老九和顧明春這門婚事來的,只怕都是沖着裴靜姝來的。本來去年窦濤就在這邊生活過一段時間,元宵節那天窦母和窦老九又來裴靜姝這裏觀摩過,窦母是個虛榮的,她回去一吹噓,也不怪窦家會來這麽多人。
這次窦濤也跟來了,過年的時候這小子去他外婆那邊玩了許久,所以上次沒有跟窦母一起過來。窦濤對金溝村很熟,他一來就往裴靜姝這邊走,還非常主動地跟裴靜姝打招呼:“靜姝姨,我最近又沒事做,過來幫你養雞養豬。”
裴靜姝還以為這小子去年在她這裏吃了苦,今年應該不會想再來,沒想倒是她小看他了。裴靜姝當時為了讓這小子知難而退,故意每天給他安排了許多活,而且都是些沒法偷懶耍滑的重活,最後給他算的工錢也是最少的。
裴靜姝沒有答應,也沒有直接拒絕,“我這邊暫時不缺人手,等今後有事做了,你再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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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相處過了,裴靜姝倒覺得窦濤這孩子并非那麽無藥可救,他或許懶了些,但安排他做的事情,他還是會做好,也沒有給她惹事生非。最後裴靜姝給他的工錢最少,他也高高興興地收了,沒有表現出什麽不滿。
只是裴靜姝現在不敢答應他,窦家這次來了這麽多人,要是個個都效仿窦濤,那就麻煩了。
窦濤臉上有些失落,不過聽裴靜姝并沒有把話說死,他心中又存了幾絲希望。
鍋裏正飄着鹵雞的香味兒,那鹵料的香氣飄散在空氣中,勾得窦濤肚子裏的饞蟲又蠢蠢欲動。
當然,受勾引的可不止窦濤,還有窦家一幫親戚。沒過一會兒,窦母就和窦家一群人跑到裴靜姝這邊來了,“裴幺妹,你在做什麽?怎麽這麽香?”
裴靜姝擡頭看了衆人一眼,這些人她基本上都不認識,只見過窦母。她對這群人也沒什麽好感,只淡淡回道:“鹵雞。”
“你可真是心靈手巧,竟然還會做鹵雞。”窦母忙笑盈盈地奉承。
鹵肉這種東西特別耗費調料,農村也沒幾個人吃得起鹵肉,一是沒那麽多調料,二則是根本就不知道怎麽做。要吃鹵味,也只有大戶人家辦喜事或喪事時才能吃到,而且必須得請有本事的廚師,一般的廚子還未必做得出鹵味兒。現在又不像後世,随便上網查一查就知道怎麽做,這個信息閉塞的時代,就連廚藝也要耳濡目染才能學到。
窦家人挨個将裴靜姝和她的新房子都誇了一遍,裴靜姝對他們不冷不熱,對方也沒說離開,就站在裴靜姝的廚房聊起天來。
過了一會兒,裴靜姝看時間差不多了,便将鍋蓋揭開。鍋裏的香味兒迅速飄散出來,白色的水蒸氣夾雜着鮮濃的鹵雞味道,迅速征服了在場所有人。
“我這簡直是白活了六七十年,我還從來沒有聞過這麽香的味道,真的是勾得老娘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窦母後面一個包着頭巾的老婆婆說道。
這老婆婆是窦母的妯娌,也是窦曉霞和窦老九的嬸娘。
“二嬸,要不要我拿手絹給你擦一擦?”一個年輕的女人笑着起哄。
“你們怎麽說的這麽搞笑?在自己家裏丢臉就算了,還跑到裴幺妹這裏來丢臉。”
“這怎麽能怪我?要怪也怪裴幺妹,是她把這雞做得太好吃,我光是聞着這味道就不想走了。”
窦家一群人插科打诨,把正在傳火煮飯的羅小慧也逗笑了。
裴靜姝将鍋裏的幾只鹵雞撈出來,晾在一旁,又打了兩碗蘸料。窦母看那蘸水裏的菜油和醬油,都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裴靜姝還加了蔥花蒜末花椒粉等,鄉下人哪有吃得這麽講究。
他們從窦家走到金溝村這邊,也足足走了兩三個時辰,想着今天中午要吃好吃的,衆人早上在家裏又沒吃什麽東西,現在正餓得前胸貼後背。聞着這香味兒,更覺得肚子餓了。
“裴幺妹,你一個人鹵這麽多只雞,怎麽吃得完?”窦二嬸羨慕地問道。
“這些是我朋友買下的,他要帶走。”裴靜姝簡短回道。
“你這鹵雞賣多少錢一斤呀?”又有人好奇了。
正巧這時一個陽光俊美的青年從外面走進來,“靜姝,你這鹵雞做得太香了,我在外面都能聞到。”
“媽媽,我也好想吃肉!我要吃雞腿!”裴靜姝拿了一只晾幹的鹵雞放在幹淨的菜板上,幾刀下去,宰了兩只雞腿,給了顧珊珊和裴朝辰。
窦家過來的人中,正好也有小孩,見到顧珊珊和裴朝辰手上拿着雞腿,一個個都羨慕嫉妒。
“媽媽,我也想吃雞肉。”窦老七的兒子豔羨地望着他媽。
窦七嫂一臉難堪,“吃什麽吃,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吃,馬上就吃午飯了!”
說着就要拉着她兒子走,她兒子才三歲,根本不聽勸,現在正餓得慌,死活不肯走。窦七嫂一個巴掌拍下去,“丢人現眼的東西!”
結果那孩子哭得更兇了。
裴靜姝用刀宰了一大塊給那小孩,那小孩才止住了哭聲,窦七嫂趕緊說些客氣話。
蕭長風看見這裏圍着這麽多人,也不好意思獨自享受,只好忍住了,對她道:“一會兒再來宰,和我一起去看看打井的位置,你看看合不合适。”
裴靜姝點點頭,洗了手,跟着蕭長風一起出去。那兩個打井師傅勘察了地形之後,決定把井打在院子邊。
“你這院子到處都鋪着石板,只有打在這裏合适一些。”蕭長風說道。
“裴幺妹,這又是打算做什麽呀?”窦母殷勤問道。
“打壓水井,你們還有人要打嗎?想要打都可以一次性打了,壓水井壓出來的水比井水更清澈幹淨,而且也非常方便。打一口在自家門前,什麽時候想用水,搖一下手柄,水就出來了。”打井師傅推銷道。
窦家這群人家裏窮得叮當響,哪有什麽錢打壓水井?不過大家還是非常好奇打壓水井的價格,窦大嫂就問:“打一口壓水井要多少錢呀?”
“不多,我們和這位蕭同志是朋友,收你們150塊錢一口井就是了,要是別人請我們,少說這個數。”那個打井的師傅伸出食指和中指,比出一個剪刀手的手勢。
“唉喲!一口水井就要150塊錢?!”窦二嬸驚得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她家裏的全部家當加起來都沒有150。
“我們算是收得最便宜的了,因為這一趟有蕭同志幫我們搬機器,蕭同志也是我們的朋友,我們才收的友情價。”
“算了!我只有喝田邊水的命,這麽金貴的壓水井,我這輩子是沒那種福氣享受。”窦二嬸搖頭說道。
大家都對這壓水井非常好奇,就在旁邊看這兩個打井師傅打井,那打井師傅把機器加上柴油,用扳手在發動機出快速搖動手柄,沒過一會兒,那柴油機就發出啪啪啪的聲音。
大家一邊看着打井師傅打井,一邊又不免在心中感慨,裴靜姝到底多有錢呀?修了這麽漂亮的房子房子,卻一分債都沒有欠下,現在又舍得花一百多塊錢打一口壓水井。
所有的人都湊到裴靜姝那邊去看稀奇熱鬧了,顧大娘家裏反倒冷冷清清的,只有窦老九在幫顧明春和顧大娘做飯。
今天這樣的大喜日子裏,顧家二房和三房都不見人影,不免讓窦家的人感到好奇。
窦二嬸就問道:“今天怎麽不見顧二哥和顧三哥?”
“顧二哥和顧二嫂正在山頭上做活掙工分呢,他們都是勤快人,可不像我們家那些偷懶耍滑的。顧三哥腿腳不方便,應該在家吧,我剛才都看他那邊開着門的。”窦母笑着解釋說。
“今天好歹是他們親妹子的大好日子,掙工分哪有親妹子的婚事重要,我看他們是分不清輕重。”窦二嬸并不這麽以為。
窦二嬸的大兒媳婦拉了拉她的袖子,等窦母挪開之後,才說:“我聽說顧家幾房人矛盾深着呢,我們少說話,一會兒免得大伯娘下不了臺,你沒看她的臉色都變了?”
窦母心中确實有些不爽,顧家說起來是四兄妹,結果今天窦家這麽多人來,卻沒個人接待。各房人都忙着只顧自己的事,她原本還想着裴靜姝今天會不會在顧大娘那邊幫忙,沒想是她自己想多了。
裴靜姝沒興趣在這裏看打井,那柴油機的聲音太大聲了,震得人耳膜疼。她走到房間裏,羅小慧已經把那只雞宰好裝在盤子裏,裴靜姝分了一小盤出來,讓窦家的客人品嘗,剩下的則準備留着中午吃。
窦家那群人在她這邊玩了許久,對她的鹵雞贊不絕口,恨不得把骨頭都嚼碎吞下去。可惜他們一人只吃了一塊,嘗了個味道,根本無法解饞,反而把肚子裏的饞蟲全都勾了出來,對這鹵雞的味道戀戀不忘。
沒過一會兒便到了中午,掙工分的人都回來了,顧大娘那邊也請窦家的人過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