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媽媽，蕭叔叔來了！”

蕭長風牽着顧珊珊正站在門口, 他穩住裴靜姝的身體, “怎麽這麽莽撞？”

裴靜姝站直身體之後, 往後面挪了一步, 楊孟英從屋裏跟出來，看見蕭長風，笑盈盈地招呼道：“原來是長風來了呀，吃早飯了沒？沒吃我給你下面條，正好今天我也沒吃飽。”

“好啊, 那就先謝謝阿姨了。”蕭長風一點都不客氣地說。

“謝什麽謝？大家都是老熟人。”楊孟英說道, 去廚房煮面條了。

“你們剛才在商量什麽呀？我看你們聊得挺起勁的。”蕭長風問道。

楊孟英一聽就熱絡地跟蕭長風聊起來：“也不是什麽要緊事，靜姝說這老房子漏雨, 想把那邊的老房子推了重新修過。”

“這是好事情呀, 要是有什麽我幫得上忙的地方，盡管給我說。”

“修房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到時候還要去買石頭, 這石頭開鑿要錢, 搬運要錢，還要花錢才買得到, 算下來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楊孟英念叨着說。

“這石頭算下來成本要多少呀？要是貴的話，何不用磚塊？”蕭長風說道。

“我們河坎鄉哪裏有磚廠？要是去別處買, 那運費就更不得了了。”楊孟英說道。

“這個簡單呀, 我有車可以幫你們拉, 到時候你們找人從河坎鄉運回來不就得了？”蕭長風提議道, 去年裴靜姝修房他也知道的，最大的開支就在那些石頭上。要是用磚塊代替石塊，成本能夠節約不少，而且工匠也沒有那麽辛苦。

“真的，那就要多謝你了。”楊孟英高興道。

裴靜姝倒也沒有意見，要是真的能找到磚廠，以較低的價格買到磚塊，那也省下不少事。現在的磚廠并不包運送，平常的老百姓想買一些來修房也是艱難，尤其是像裴靜姝這種離得遠的。

蕭長風是個行動派，下午就帶裴靜姝去磚廠詢問了價格，現在燒出來的磚多半是青磚。裴靜姝折算了一下，如果蕭長風幫自己搬運，自己只給一些油費的話，倒是比去開鑿石頭要便宜一點。

裴靜姝和對方定下用量，又在對方的引薦下去買了一些水泥。這些材料在這個時代價格都比較高，不過裴靜姝追求生活質量，再加上她有能力賺錢，倒也不介意多花一點成本。

裴靜姝也看過劉石匠等人開鑿石頭，那真的是要用鐵杖和錘子一錘一錘的開出來，勞神費時。而且開鑿出來的石頭還要運回到金溝村，一塊石頭就是要四個壯漢才能擡得動。

如果是磚塊的話，可以用手推車把磚塊推回去，這個就比他們去擡石頭要省下不少事。而手推車這種東西生産隊也有，裴靜姝可以去找劉支書問出這些東西從哪裏可以租賃。

雖說磚塊找到了，但是打地基還是必須用石塊，裴靜姝還是得找劉石匠等人去鑿些石頭，倒也不用太多，十來塊就夠了。加上舊房子裏原本有的那些地基石，基本夠用。

劉石匠等工匠聽說裴靜姝要把舊房子全部翻修，也都非常高興，自從去年在裴靜姝家做完活之後，他們回去很久都無法适應家裏的生活。原因無他，裴靜姝這裏的生活開得太好了，幾乎天天都是吃的大白幹飯，菜也炒得好吃，而且還有各種小糕點。

在裴靜姝家裏做過活的工匠，就沒有一個不說裴靜姝的好。他們不僅拿了工錢回家，還得了裴靜姝送他們的雨鞋，家裏大人小孩見了也都非常高興，這些人都對裴靜姝感念在心。

雖說工匠在這個時代還是比較受人尊敬的，但也有些人仗着自己有一點錢就瞧不起人，像顧大娘那種又想少給錢、又處處挑刺的主人家也特別多，要是遇上這種人家，他們也只能感慨運氣不好。總的說來，在這個年代要賺幾個錢非常不容易。

裴靜姝也沒有那麽多忌諱，讓劉石匠等人先開鑿石頭，趁着現在天氣不冷不熱。中秋過後，天氣會一天天變冷，而且這個地方又多雨，到時候會影響工期。

最近幾天蕭長風可忙了，生産隊裏不少女同胞都來找蕭長風，請蕭長風給她們設計衣服，畢竟馬上中秋節就要到了，她們也要穿得漂漂亮亮回娘家。

蕭長風也不擺架子，來求他的人，他都一一給她們指點。這樣一來生産隊裏的幾個裁縫可都忙暈了，最近天天加班加點的趕制衣服，有縫紉機的效率就要快許多，沒有縫紉機的也想着要購置一臺縫紉機了。

只是縫紉機也不便宜，以前沒有多少人做新衣服，這機器也可有可無，現在需求大了，沒臺縫紉機就顯得非常不方便。

這縫紉機的采購工作還是落在蕭長風的頭上，畢竟這種機器也只有在城裏才買得到，有兩個裁縫就和蕭長風商量好了，等中秋節過後一起去城裏看看。這種舉手之勞，蕭長風當然也沒有推脫。

八月十五這天全員放假，承山大隊半數的人都去串門了，當然也有不少回娘家來的客人。

窦曉霞也去了窦家，裴靜姝給窦濤放了一天假，讓他和自己的姑姑一起回家看一趟，省得家裏的人想念。羅小慧的娘家就在隔壁村，裴靜姝也就沒有給她放假，反正她想回去也可以回去，今天羅九娘也不用去掙工分，可以到這邊來玩。

今天的陽光燦爛，裴靜姝的院子裏圍了不少人，大家都有說有笑地聊着天。

“靜姝，你那個鮮花餅實在是太香了，無論什麽東西在你的手裏都能變成美食。那些城裏人也很喜歡這個餅子，還用這個代替月餅，說要拿去送人。”

“靜姝做的哪樣東西不香？就連泡菜也比我們做得好，我誰都不服，就服裴靜姝。”

“你們就別誇她了，一會兒她的尾巴都要翹上天。”楊孟英說道。

“我的姑娘要是有靜姝一半賢惠，我天天誇她。”唐三婆說，“往年顧明軒中秋也會回來，怎麽今年不見人影呀？今天可都是中秋節了。”

“他很忙，可能沒空吧。”裴靜姝接了一句，前幾天顧明軒還給她寄了一盒中秋月餅，裴靜姝心中也很過意不去。

“對了，你家幺妹今天回來沒有？”楊孟英問唐三婆。

“誰知道這個丫頭會不會回來？這嫁出去的女兒就像潑出去的水，也沒說回來看看我，還是像你們這樣嫁得近的才好，天天都可以看見，嫁得遠了，她過得好不好你都不知道。”唐三婆忍不住感慨道。

羅九娘深有感觸，“唐三婆說得對，嫁女還是該嫁近一點。”

“可不是麽？現在我們生産隊的女孩子都不肯往外面生産隊嫁了，我看以前那些着急着嫁女兒的，現在也一個都不着急了。”劉明秀說道。

“嫁出去有什麽好？留在家裏還是一個勞動力，現在我們生産隊大部分都不缺這口糧，留在家中還多一份自留地呢，誰願意嫁女呀！”羅九娘說道，他們家小慧沒有趕上好時候，當初也是自己着急了，才把她嫁給了那姓陳的畜生，羅九娘每每想起這事，心中都懊悔不已。

要是能撐到現在，小慧那份自留地也還在，人也不會被糟蹋成這樣子。還好遇上了裴靜姝，給了她這份飯吃，又教了她許多東西，現在也時常有人給小慧說媒，但羅九娘卻是不想再嫁女兒了，她想招一個上門女婿。這樣就算小慧受到欺負，也有她撐腰，總比嫁到別人家裏好。

“話可不能這麽說，我們不想嫁女兒，但還是有個別忙着把女兒往外面推的。”李大娘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了。

雖然大家心照不宣，但都知道李大娘這說的是誰。

“顧明春會不會回來呀？”唐三婆問楊孟英。

“你問我，我怎麽知道？我們跟她們又不熟的。”楊孟英說。

“你兒媳婦也不知道麽？顧明春可是她的兄弟媳婦。”李大娘道。

“窦曉霞嫁到我們家都已經那麽多年了，窦家離這裏這麽遠，能知道些什麽？那窦家以前就看不起我們家，覺得是我們高攀了他們，還不是看我們靜姝現在發達了，才認我們這種窮親戚。”楊孟英沒好氣的說道。

“我怎麽聽說那窦家也看不起顧明春？”李大娘繼續八卦道。

“他們自己都窮得要死，卻還看不起這個又看不起那個，跟這種家庭結親，也是很惱人。”

“看來顧明春在窦家那邊的生活也不怎麽樣了。”劉明秀總結一句。

“她那個女孩子那麽懶，又喜歡偷懶耍滑，心高氣傲的，哪個婆婆會喜歡呀？”

大家議論紛紛間，顧明春果真回來了，結果卻是一個人回來的。她一回來就跑去顧大娘面前哭訴，“這日子我是沒法過了，他們窦家太不把我當成人，我挺着一個大肚子，還讓我做這樣做那樣。我做了之後還嫌我做得不夠好，今天早上我說要回來，讓老九去他娘那裏要點禮，我那婆婆就發飙……”

顧大娘聽了這番話，也是氣不打一處來，“他們窦家實在是欺人太甚！老九呢？他怎麽說？”

“你不要和我提他了，他什麽都聽他媽的！”

顧明春生了半天氣，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嫁到這樣一個家庭，遇上這麽一個惡婆婆，最重要的是那個男人竟然還不向着自己。

窦老九沒過一會兒也追來了，顧大娘在窦老九身上撒了一通氣，窦老九也只好受着。這窦老九本來是問他娘要了一些錢，結果他娘不給，窦老九也非常難辦，還好在路上遇上了窦濤和窦曉霞，這兩人背着一背簍禮物，窦老九問他們要了一些，正好拿回來送顧大娘。

顧大娘看見窦老九手上拿着的鮮花月餅，這才消了一些氣。她也知道顧明春的脾氣，都是被慣出來的，當初她幾個哥哥對顧明春也很好，家裏的重活也舍不得讓她做。也是顧明春自己糊塗，她就不該把顧小軍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不然至少顧老二還是向着她的。

想着顧小軍，顧大娘也很惋惜，也覺得顧明春應該好好改一改脾氣，不然按她以前那種又懶又悶的臭脾氣，在窦家只怕還會受氣。

可惜顧明春一點都不聽勸，反而覺得顧大娘也是嫌棄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兒，不再把她當自己人。一想起這些，顧明春就氣得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中午也不出來吃飯，還是窦老九端進去哄她，才把她哄好。

午飯之後，金溝村裏沒有走親戚的人都聚在裴靜姝這邊曬太陽聊家常。

知道裴靜姝這邊又要修房子，大家都羨慕不已。也有人想把自己的茅草房重新修過，可一聽楊孟英說起那些石頭磚塊的報價，他們又歇了這樣的想法。

現在好不容易攢了一點錢，要他們一次性拿出來，他們也是很舍不得。房子雖然破了一點，但好歹還是能住人的，這麽多年都住了，難不成還住不下去了？

“你們修這麽寬大的房子，可是楊孟英你也要搬到這邊來住？”李大娘又問道。

“我要是搬過來，那還不得被人指着脊梁骨罵死。”楊孟英故意說道。确實，顧大娘經常背地裏罵他們裴家人是吸血蟲，也難怪這兩親家老死不相往來。

大家正聊得起勁，村子裏忽然走來一群人，一個個氣焰嚣張。

“誰是裴靜姝？”為首的一個還穿着制服。

衆人都被對方來勢洶洶的氣勢給吓住了，裴靜姝心中也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偏巧這來的人中就有那日上門來拿貨卻被自己拒絕的王四。

“我就是，找我什麽事？”裴靜姝站出來，不卑不亢地說道。

“我們收到群衆舉報，你在搞資本主義，跟我們走一趟。”

楊孟英一聽這話，頓時吓得六神無主，“這……這……我們怎麽就搞資本主義了？”

“別狡辯，你們賣那麽多東西，不是搞資本主義是搞什麽？”對方一口咬死。

“我就很好奇了，難道我們農民賣點小吃，就要被打成資本主義？這是誰下的規定？”裴靜姝知道自己是被針對了，不過現在她不能慌，必須得穩住局面。

他們選的日子非常好，剛剛選在中秋節這天，柳博衍蕭長風等人都回了城，裴靜龍窦濤又回了窦家，村裏的年輕人基本上都去了女方的娘家，要說他們不是有預謀的，誰信？

“就是，幾位大哥，有話我們坐下好好說，別人賣菜賣自制農具家具都沒見誰被打成資本家？我們這窮山溝，好好種幾分地，怎麽就成了資本家呢？哪有我們這麽寒酸的資本家。”羅小慧好言好語地說道。

裴靜姝不由得看向羅小慧，沒想到羅小慧平時寡言少語的，膽子也不大，現在竟然有勇氣站出來幫自己說話。

“對呀！我們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哪裏跟資本家沾邊？”劉明秀也說。

“怕不是有人故意陷害裴靜姝，才傳出這樣的謠言來，這也傳得太可笑了。”

“是真是假，我們自己會調查。”來的人說道。

裴靜姝輕輕一笑，語帶譏諷：“你們要調查，也先該從你身邊的人調查，要是自家做點小吃也算是資本家的話，那你身邊那個王四幾天前還來我這裏定貨呢，他出手可闊綽了，一來就要訂幾千個，我們村裏人都看見着的。”

“就是！這個我們可以作證。”劉明秀說。

現在別說金溝村，就連整個承山大隊都靠着裴靜姝這棵搖錢樹賺錢，要是裴靜姝出了什麽事，他們不僅要喪失賺錢的機會，可能也要跟着遭殃。

畢竟做買賣的可不止裴靜姝一人，他們也在做東西賣。這次裴靜姝顯然是被那個王四給陰了，各個集市上賣東西的人那麽多，以前打得那麽嚴的時候，也沒見有人抓賣菜賣小吃的，怎麽那王四碰了一鼻子灰之後，就有人上門來管了？

“那天不過是來試探你們而已，你們就信以為真了，我最後可什麽都沒有買。裴靜姝要是沒有搞資本主義，怎麽可能修這麽大的房子，你看她這裏還買了這麽多磚塊，只有資本家才修得起洋房子。”王四有恃無恐地說。

“別再狡辯了，現在就給我們走！”

緊跟着就有兩個壯漢上前來拉裴靜姝，楊孟英趕緊護住裴靜姝，大聲吼道：“你們要幹什麽？我們又沒有犯法，你們要把裴靜姝拉去哪裏？”

劉明秀等人見狀也趕緊過來幫忙，不準他們把裴靜姝拉走。可惜他們都是女人，力氣再大也不是那幾個壯漢的對手，裴靜姝見狀道：“想要我跟你們走，可以，但你們也必須出示身份，我怎麽知道你們是不是真的警察？”

“就是！你們上堯別想管到我們這邊！”

“沒準他們根本就是冒充的，上次被我們靜姝拒絕，現在想方設法上門來報複！”楊孟英哭着說。

“我們是縣城來的，就是專門抓你們這些資本家，還藏在群衆中，腐蝕群衆的思想，你們誰再阻止，就把你們也一起拉走！”那人恐吓道。

楊孟英哭得呼天搶地，正在後屋檐打掃雞圈的裴建國也聽到了，趕緊出來一看，也下得夠嗆。他哪裏肯讓他們把裴靜姝帶走，大家也是經歷過那個年代的，知道裴靜姝要是被帶去，不知會被折磨成什麽樣子。

裴建國趕緊沖上前，楊孟英見狀也跟着上前去，羅小慧羅九娘等人也紛紛拉着那幾個男人，一時間院子裏亂作一團。

“壞蛋！不許抓我媽媽！”顧珊珊抓着那個王四的手就咬。

王四吃痛，拉起顧珊珊一扔，顧珊珊重重摔在地上，半天都沒有哭出聲來。

裴靜姝的心像被狠狠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