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口舌之争
赫連芷下意識上前一步，可她看看身後只有一兩步之遙的林哥哥，她突然就怎麽都邁不動步子了。
吳女婿見她這樣搖擺不定，心裏很生氣，但他極力控制住自己，靜置幾秒後，他重新提腳，一步步朝他們走來。
在這種時候，他無法笑出來，面無表情已是他最大的極限：“Lotuz，來把花生奶喝了，你剛剛沒怎麽吃飯。”
“我不想喝，我……”
她現在真的沒有心情吃東西喝飲料，可自家老公就那樣盯着她，她鬼使神差地就拿過花生奶喝起來。
在場的三個人都沒說話，空氣中只有她吸花生奶斷斷續續的聲音。
“喝完了嗎？喝幹淨了嗎？喝得一滴都不剩了嗎？”
林至越感覺到吳女婿對小芷的咄咄逼人，他上前擋在小芷面前，卻被吳女婿一把揮開。
“Nathaniel！”
“乖，聽話。”
赫連芷臉色很差，認命地把瓶子倒過來，見裏面一滴液體都流不出來，吳女婿才彎了彎嘴角：“Lotuz，你把這個瓶子還回去。”
“啊？為什麽？”
“爸說喝光的玻璃瓶可以拿去換五毛錢，快去吧。”
“……我不去。”
赫連芷很無語，為什麽她爸這麽不争氣，要這麽摳搜？如果不是這麽摳，今天“Nathaniel哪能拿爸當借口支她離開？
“那我打電話叫爸自己來拿？”吳女婿挑眉看她，，她急得直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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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吳女婿見縫插針地補充了一句：“別怪我沒提醒你，你早點拿過去還能早點回來。”
赫連芷拿着瓶子就奔了出去，但突然想起什麽，轉頭又奔回來，毫不遲疑地一把抱住吳女婿，緊緊抱住好一會兒後，才從他懷裏擡起頭來，目光深情地對他說：“我愛你，老公。”
吳女婿聽了這話，愣了一愣，然後就彎起嘴角，揉揉她的發頂，很溫柔地說：“放心，我不會動手。”
他說完這句話，便扒拉開她抱住自己腰身的手，無情地推開她：“去吧，早去早回。”
赫連芷一步三回頭，林哥哥在旁邊站着，低垂着頭看不清表情，而自家老公則是每次看到她的回頭，都很有耐性地笑着跟她揮手作別。
算了，自家老公承認不會動手就不會動手，她相信他，又不是以前不講文明不講規則的原始人，還是快點去把瓶子還了，趕緊回來把自家老公帶走才是。
想到這兒，她越發腳步生風地跑回宴廳。
吳女婿見人走後，臉上的笑立馬收斂，他轉過頭，神情嚴肅地對林至越說：“林先生，我們上酒店天臺談談吧。”
“好。”
吳女婿在前面走，林至越跟了上去。
電梯門開了，距離天臺還有一小截樓梯，吳女婿和林至越踩上去，持續往上。
天臺的門一被打開，林至越感覺到自己被人扯住衣領死命地按在了牆上，他擡起眼皮，這才看清小芷老公臉上的怒氣。
林至越雙手自然垂下，不做任何的掙紮，臉上也不見慌亂，只有淡淡地看好戲的表情：“吳先生，這是做什麽？剛剛的話，你這麽快就忘了嗎？”
“Lotuz說她愛我，我怎麽可能忘記？”
“嗯，對的，不過是一句話，記性再差也會記得，而我不一樣，我和她一起長大，她的童年，她的青春期都被我包攬了，她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她說她很容易厭倦，但喜歡我這件事，她從未厭倦過，她還稱我為她的男孩……”
一記猛拳砸過來，拳頭帶着強勁的風襲來，林至越卻視若無睹，眼也不眨一下。
他确實不需要眨眼，因為拳頭落在了距離他右耳一公分的位置。
“你這是怕了？怕小芷知道你動手會怨恨你？”
吳女婿力氣再大也不過是血肉之軀，往牆上發洩了這一拳後，他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血糊糊的拳頭，臉上重新挂起笑容。
淡淡的笑意配合着他說出來的話，林至越只覺得平地生涼，徹骨的寒冷。
吳女婿淡淡的笑容在他看來是嘲諷，是鄙夷，是無盡的看不起。
因為他說：“我從來都不怕Lotuz 怨恨我，我剛剛的拳頭轉了方向是因為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是殘廢。你是殘廢，我跟你置什麽氣呢？連公交車上都說要關愛老弱病殘幼，我再不濟，也不至于跟個殘廢動手。”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第二次見面。”吳女婿踱了幾步，“林至越，今年26歲，機械博士，華國頂尖研究所Tanger Institute的天才研究員，在機械臂應用醫學領域取得重大進展。父母離異，母親是C市人民教師，父親是醫學博士，離異後在華國定居。你十八歲那年因為救人出了車禍，高位截肢，後由母親送去華國定居的父親照顧，在病床上呆了兩年，自學完了機械力學教材，考上全球排名前十的名校，在研究生時期，自主研發了用意念控制的機械假肢，投入生産使用引起社會一片叫好，博士在讀時被錄取進入Tanger Institute進行機械臂應用醫學方向研究。”
“你調查我？”
“算不上調查，讓人動動手指就全都出來了。”吳女婿大方地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接着又說，“林先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從事這方面的研究是為了自己的殘肢吧？現在一點兒都看不出來你的腿有問題，你的成果還真是極有成效呢。”
“我不是為了自己的腿，而是為了能回來。”為了堂堂正正地站在她的身邊。
“回來？你回得來，你們也回不去了，Lotuz，現在是我的合法妻子。”
“是你的妻子又怎樣？你們倆之間的感情只能用一張毫無感情的死物來維系了嗎？還是說，你即使知道她愛的不是你，你也要用一張紙把她拴在身邊？她寫的日記你看到了嗎？她稱我為他的男孩，如果不是當初的那個誤會，你以為她今天還會是你的合法妻子？”
如果林至越是個四肢健全的男人，吳女婿早就一拳揮過去，和他大打出手了，對于這種情敵，唯有用最原始的武力才能解決。
可惜他是個殘廢，他們倆頂多只能動動嘴。
“這有什麽，她還稱我為她的男人，你一個男孩算什麽，頂多是個毛頭小子，這麽多年過去，她的口味早變了，她讨厭抽煙的人你不知道嗎？她不喜歡吃哈密瓜口味的冰淇淋了，你知道嗎？”
“她叫我是‘我的男孩’，她叫你是‘我的男人’，我和她先認識的，你有沒有想過，你也許是我的替身？”
吳女婿本來就對這事耿耿于懷，現在還被林至越單拎出來挑釁，他真的快要壓不住胸中的怒火了，正在這時，他的手機鈴聲響起。
“是我家的乖乖老婆打電話來了。”
吳女婿朝對面的林至越展示了一下手機，臉上露出個得意的笑，林至越什麽反應都沒有，表示無視。
“Lotuz，有什麽事？”
“我和他在酒店的天臺，你直接坐電梯上來。”
挂斷了電話，天臺上的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沒一會兒，赫連芷緊趕着上來了。
赫連芷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臉上很是局促：“老公，林哥哥，你們沒事怎麽上這兒來了？”
“老婆。”
吳女婿還是第一次在公共場合這麽叫她，還當着林哥哥的面，赫連芷手腳很是無措。
“他說我是他的替身，你說他說對了還是錯了？”
林至越頭猛地一擡，眼裏驚異神色十分明顯，他沒想到吳女婿這個大男人這麽小氣，竟然向小芷告狀，真是不可理喻！這樣一來，他在小芷心中，被置于何地了？
赫連芷拍拍自己的耳朵，裝作沒聽懂：“老公，我親姐坐完月子回來了，媽讓你趕緊下去好好問候問候。”
“老婆，不急，你先來評評理，林先生說你喜歡他，但是最後你們沒能在一起，後來你遇見了我，就把我當作他的替身，和我結了婚。你不愛我和我結了婚，是因為你不能和他結婚，你說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不是啊，不是！”
吳女婿緊追不舍：“既然這個不是，那事實是什麽？”
赫連芷左看看右看看，一個是自家老公，一個是林哥哥，她心裏很焦灼，Nathaniel這是在逼她做決定呢！
她沉默一陣，才視死如歸地說：“老公，林哥哥，今天大家既然都在這兒了，那我們就開誠布公地說吧。林哥哥，我以前是喜歡你沒錯，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這麽多年了，我早忘了那份心情，什麽喜歡不喜歡，誰還記得？你知道的，我很容易厭倦，也很容易沒耐性，也很容易放棄，對于得不到的緊追不舍不是我的風格，我當初說放下那刻就是真的放下了，現在我和我們家老公結婚了，你也知道我如果不是真正愛一個人，我是不會和他在一起的，更別提和他結婚。所以我是真的很愛我們家吳女婿，他也很愛我，我們倆現在很幸福，我相信你有一天也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的，所以……”
林至越執拗地打斷她的話：“如果當初，你發現了那封信，你會怎樣？”
“沒法驗證的事我不做假設，即使當初我們之間産生了誤會，可最後沒能在一起不就是有緣無份的最好說明嗎？有緣有份的人再難，誤會再多，最後也會在一起，與其糾結過去沒法改變的事，不如着眼于當下，我現在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你放下這個誤會造成的缺憾，你一樣也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小芷，你永遠都是這麽無情。我早該知道，八年了，你一個電話也沒打，主動聯系一次都沒有，我就知道我在你心中的分量不過如此，是我自作多情了。”
八年了，他就知道她沒打過電話？他就知道她沒主動聯系過他？
八年的時間那麽長，他呢？
他說她沒打電話聯絡她，他又何曾打電話聯系過她？他的學業就那麽忙，他的工作就那麽忙？
自己不聯系，他又有什麽資格來責備她的不聯系？
她心裏很委屈，但是她不能表現出來，她聽見自己說：“林哥哥，你該知道喜歡和愛是不一樣的，我心理不成熟的時候，喜歡就是一種偏好，是不成體系，不成熟的，而我現在成熟了，我的愛也是成熟的。我不否認我喜歡過你，但我也不會否認我愛的是Nathaniel。”
“對不起，打擾了。”他早該想明白，如果她喜歡他得很，愛他愛得夠深，她一定會等着他回來，再痛苦也會等他回來，而不是嫁給其他男人。
終歸是愛得不夠而已。
他現在才想明白自己的天真，他還真以為憑一個小小的誤會就能成為橫亘在他們倆這麽多年的阻礙，是他太天真了。
“林哥哥，祝你幸福。”
幸福的生活是什麽呢？沒有了她，他又怎麽稱得上幸福呢？
他回過頭，凄慘一笑：“我才是該祝你們幸福。”
吳女婿心裏那塊石頭雖然沒了，但他并不感到輕松，他盯盯有些失神的赫連芷，伸手就把她的頭摁在自己懷裏。
赫連芷緊緊抱住他的腰身，聲嘶力竭喊了一聲：“老公！”
“嗯，我在。”
他一手撫她的背，一手溫柔地揉揉她的發頂。
林至越在她生日那天等她出車禍的事，他并不打算告訴她；就是因為這場車禍，林至越變成殘廢，沒臉見她，不敢聯系她，沒能回來的事，他也不準備告訴她，他打算把這件事爛在肚子裏。
有些人命中注定要相遇，有些人注定只能活在回憶中，很不幸，他們倆之間，林至越是活在回憶中的那個。
他沒那麽偉大，他不會把回憶中的林至越變成現實。
現實是他。
Lotuz認清了這點，林至越現在也認清了這點，這很好。
“老公，你的手怎麽了？怎麽還有血？”
赫連芷突然捧住他的手，叫起來。
“我手上的血是因為時刻謹記你的話，不要動手。現在你也看到了，我寧願自己痛也不去傷害林至越，你該怎麽回報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非墨妍希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