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撒潑

她們趕集不過幾個小時就要趕回去,一回到家,就見着梁全福搬了凳子坐在門口,滿臉愁容地試圖打燃打火機,想要抽根煙,王冬梅心道不妙,疾步跑到他面前,問:“又出什麽事了?是于歸回來了?”

梁全福點了點頭,從嘴裏把煙拿了下來,夾在指間,說:“他說過完年就跟着他二叔到城裏去,然後再去外地,今天一回來就跟他爺爺提這事。”

“好端端地怎麽又提這個事情?半年都沒鬧着要去外地,怎麽這時候······那現在怎麽樣了?”随後趕到的趙鳳一聽到梁全福提到自家那口子也有份,連忙問到。

梁全福瞧了一眼趙鳳,說不出是什麽意味,停了一會兒說:“兩個人都在阿爹屋子裏,還沒出來。”

這趙鳳一聽這話,立馬哭鬧起來:“哎呀呀,這可怎麽得了啊?我都讓他不要帶着大侄子往城裏去,大侄子怎麽還不死心,這下我家那冤家連我的話的不聽了,不聽我的了,這下可怎麽得了啊······阿爹還不恨死我們兩口子·······我家阿妹怎麽辦······我苦命的阿妹啊······”

卿爾爾從未瞧見過二嬸嬸這幅模樣,一聽梁全福說粱于歸要跟着他二叔去城裏,立馬就撒潑起來,要死要活的叫喊,她聽着怎麽都像是在說,什麽罪過都是被她那大侄子梁于歸給牽扯進去。

說來這趙鳳四十幾歲的人了,多年來也沒生個兒子給梁家,只有一個女兒梁阿妹,在農村這樣的家庭裏也的确沒多少地位,連自己女兒“于”字輩的名字也沒從老爺子那兒撈到,更不要說能撈到什麽好臉色了。

說來梁阿妹這姑娘也是個硬性的脾氣,對老家的人也不冷不熱的,從小就有自己的主見,小學的時候就硬要她爸帶出去在城裏讀書,逢年過節也甚少回來鎮上,知事之後見梁老爺子的次數兩只手都數的過來,如今讀了縣裏的高中,憑自個的實力進了梁于歸當初讀的同一所高中,這更是一年上頭見不着一回兒了。

梁老爺子是打從心眼裏喜歡歡喜讀書的孩子,當初梁全德把閨女考上重點高中的這個好消息傳回家,想勸着老爺子辦一場酒席,也好借此緩和一下爺孫倆的關系,這梁老爺子也不是個十足的古董,眼看這孫女也算是個争氣的,只要以後有長進,也算是給祖上增光,他雖然沒點頭但也默認了。

誰想那梁阿妹卻在家誓死不從,跟她爸冷戰了大半個月,父女倆還大吵了一架,這酒席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老爺子在鎮上顏面盡失,走到街上碰見老戰友,還被人拿這事譏諷說笑一番,梁老爺子好歹一大把年紀了,哪兒經得住這樣丢面子的事情,為了這事在家裏生了好大一頓氣,回家拄着拐杖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轉頭就用拐杖指着梁全德和趙鳳兩夫妻罵,還說要把這個不孝子孫逐出宗譜,以後就算自己死了,入了土,也休想得到他老梁家一分一毫財産。

趙鳳從那之後更是沒了地位,事事都得向着老爺子的态度和喜好,力求保全她那可憐的苦命女兒。

王冬梅眼看這會兒趙鳳是大吵大鬧,一會兒就該揪着梁于歸沒完沒了了,王冬梅趕緊上前兩步,扶住險些要雙腳一軟往地上去的趙鳳,勸說道:“阿鳳啊,你這是做什麽?阿爹跟他們叔侄倆說了些什麽誰都不知道,何況這大過年的,一會兒阿爹出來見着這樣哭鬧不休的樣子,更是不得了了才是,你先別哭了。”

王冬梅這話一出,正好是踩到趙鳳痛腳,老爺子一輩子都待在農村,最是講究逢年過節,最是忌諱大過年的鬧事情,不然她也不會這麽擔心這大侄子,硬是要鬧着大過年的出門惹惱了老爺子,想到這兒,她立馬噤了聲,不敢再開口,把那險些說出要死要活的話兒給吞進了肚子,只是眼睛裏轉溜着淚珠子,直拿這樣兒往樓梯口望去。

這算是暫且安撫住了趙鳳,王冬梅拉了梁全福往屋外門口走,小聲問:“于歸這半年悄悄在縣城跟着他二叔忙和,不是挺好的嗎?怎麽在這要過年的檔口,又突然提去外地這檔子事情呢?”

其實,這梁老爺子在家一日,這兩口子在家就只能是沒主意、沒敢當家作主的人,只是作為女人家的王冬梅要比梁全福多個心眼,有個什麽事兒還能拿捏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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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全福有些畏畏縮縮的,把煙在地上捏滅了之後,搓着滿是老繭的雙手,他雖然在家不像梁老爺子一般說話擲地有聲,但這時候是真真給氣着了,語氣不甚好地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向來是個有主意的,做什麽事情什麽時候想到過他老子娘的,更別說他到底怎麽想的了。”

“這個不識數的混小子,就算是他有自個的打算,也不能選在這大過年的當口啊。”王冬梅罵她這獨子是罵給孩子他爹聽的,哪次不是這樣的。

一聽自家媳婦還要偏幫着小兒,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由着小兒去外地的意思,重重的一腳踩在剛才的煙頭上,說:“保不準那孽子他就等着機會,要離了這家,跟我這管不了他的老子把父子關系斷絕了!”

說罷,就反身進了裏屋。由着眼看不對,急急忙忙追上去的媳婦在身後喊他:“孩子他爹,他爹,你等等,等等······”

卿爾爾瞧着這些個長輩惶恐不安,自個也是慌了神的,不過她慌張的是,梁于歸幾個月來都不提這去外地的事情,這突然提出來,想必是去定了的。

如今她和他的關系也還算得上和善,梁于歸也不反感她照顧他衣食起居,若是他去了外地,照着這麽個情況,指不定梁老爺子不放心孫子,讓她就得跟着去照顧,那她豈不是三五年都難得回娘家一趟了?而且現在她已經在讀初三了,正是要準備中考的時候,她越想就越是不安。

她這時候是萬不敢去問二嬸子該怎麽辦的,公婆也是一個頭兩個大了,她是插句話的勇氣都提不起來,她可本就不是什麽膽子大的人,更犯不着招惹對她而言還算不上親熱的這麽一大家子。

她果斷選擇做縮在殼裏的烏龜,任由她“丈夫”折騰完了再出來瞧瞧情況,于是,她偷偷提了步子從在樓梯下轉過來轉過去的二嬸子旁邊溜回了房間。

一大下午就這樣荒度了過去,家裏是一點人氣都沒有,也不見多大動靜,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讓人就渾身不舒服。

卿爾爾記得叔叔的話,作為媳婦就該做好媳婦該做的事情,瞧着時間差不多就去了竈房生火做飯,米下在大鍋裏,蓋上之後,她就坐在竈前燒火,明晃晃的火燒的她眼睛有些花,她看這火候差不多了,起身去拿放在屋門口的菜,搬了小板凳坐在門沿邊,摘起菜來。

“阿娘。”卿爾爾不經意看見王冬梅朝竈房過來,近了就問候了她一聲。

她“嗯”了一聲回應,随後也搬來小板凳,坐在卿爾爾旁邊,動手摘菜,農村人家,只要老一輩的還在,媳婦和兒媳婦是一樣的,都是要燒火做飯,洗衣種菜的。

“兒媳婦兒,待會兒去把今天買的肉和公雞拿來做了菜,弄頓好的吧。”王冬梅說話有些嘆着氣,也難怪,她這人到中年,就這麽一個兒子,處處護着,兒子卻還是在家裏消停不了。

“知曉了,阿娘。”

王冬梅見兒媳婦兒這麽個唯唯諾諾的樣兒,恨鐵不成鋼,如果是自家的女兒早就不知道挨了多少罵和打了,可這是新媳,嫁過來才半年不到······

“阿娘,家裏沒有蔥了,我去坡上地裏摘一把回來吧。”

聽見她一門心思絲毫不在家裏長輩惱火的事情上,王冬梅可忍不住了:“兒媳婦啊,你就不能多和你男人說說話兒,嫁來也是半年了,說你傻呢你又不傻,說你不傻,竟也是個半傻不傻的。”

婆婆一口一個“傻子”,卿爾爾也是聽得進耳朵,放不進心裏的,這對她而言算不得什麽,在叔叔家她可是沒少挨她嬸嬸的罵,這罵的多了,人就也真百毒不侵了。

勸梁于歸?她這婆婆真太高看她這個在梁于歸面前連話都說不上的媳婦了。且不說上次兩萬塊彩禮錢惹得梁于歸不快了許久,就是她在早晨給他準備洗臉水的時候,也能看的出來她在梁于歸面前還真是沒多少存在感。

更何況他這幾天本就不怎麽給她好臉色看,因為前幾天王冬梅讓她在他面前提一提準備承包下遠方叔爺家荒着的幾畝地,開春也好準備着育種的事情,梁于歸最忌諱的莫過于此,照王冬梅的安排,就想借此把她這老想往外跑的兒子栓在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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