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要強

她們得逞後,甚是滿意教訓的結果,因為卿爾爾看起來很頹廢的樣子,她們欣賞過後,就像狠狠把巴掌扇在人臉上一樣的快感,随後帶着滿臉的笑意和嘲諷離開了廁所。

或許人在年少輕狂的年紀,踐踏、侮辱、傷害這樣的字眼都不存在在主觀意識裏,有的是容易被挑釁的沖動和肆意的發洩。卿爾爾抱着膝蓋蹲在原地,眼眶已經潤濕,多少年不曾真正落下的淚水漸漸彙成豆大的珠子,一顆,一顆,滴落下來

她胡亂地擦了擦就,眼淚也變得聽話了些,不再像不要錢的一樣往下掉。她蹲在那裏開始糾結,或許任誰知道她在想什麽都會覺得可笑,但是現在的卿爾爾滿腦子想的不是剛才發生的事情,也不是要去向班主任告狀來一雪前恥,而是現在自己要怎麽出去,她沒有衛生巾也沒有很多衛生紙,她用手捏了捏另一個衣兜,那個衣兜裏就只剩下一張沒被搶走的衛生紙了,她自言自語地說:“怎麽辦才好,沒辦法回教室上課了啊。”

梁阿妹到卿爾爾教室外的時候,剛好看到幾個女生鬼鬼祟祟地跟着她進去,整個全過程她作為一個旁觀者看的一清二楚,看到卿爾爾怎樣被這幾個城裏的女生羞辱,看到卿爾爾怎樣被搶走東西,看到卿爾爾怎麽在幾個女生走了之後哽咽地哭泣

她沒有去阻止,也沒有跟着那幾個女生去把她們教訓一頓,只是一直躲在暗處看着卿爾爾的反應,她起初想自己應該會高興幾分,可是,她走出廁所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眼前的一幕幕都時而與她的記憶重合,那是曾經的自己,映射在卿爾爾身上,顯得同樣可憐可悲。

那時候她剛到縣城讀小學,城裏的孩子天生有種可以無所懼地歧視農村孩子的優越感,她們可以攀比,想要的東西回家撒嬌耍賴就可以得到,然後到學校人前人後炫耀一番,可梁阿妹不可以,她懂事早,她知道她家窮,她家困難,她媽說養不活她養不好她就陪她一塊兒去死,就算再難她也要咬牙挺過去。

這麽多年過去,她依稀記得小的時候,她老是穿那麽兩件泛黃的舊衣服去學校,她時常一塊兒玩鬧的同班卻可以每天穿不同的蓬蓬裙,戴漂亮的發夾,那些她都喜歡,可是她沒有。

後來,她的玩伴對她說:“梁阿妹,你每天都穿這兩件衣服,你媽媽不給你買衣服嗎?你家裏的媽媽不會是你爸爸給你找的新媽媽吧?我聽說新媽媽對小孩子都不好,不買衣服不買玩具,甚至連飯都不給吃,好可憐的。”

有其他玩伴立馬說到:“梁阿妹,我家有很多衣服的,我有些衣服不穿了,我可以送給你,要不然我讓家裏保姆阿姨送到你家去?”

“我家裏每次飯菜都做的很多,你可以跟我一起到我家裏吃飯。”

梁阿妹從小自尊心就特別強,什麽事情都要強,她甚至覺得就算是挨餓挨打都不能讓人小看,讓人欺負,因為她是農村來的孩子,因為她窮,她更不能讓人看不起,可是換來的居然是同情,她這樣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不想被小瞧,不想被欺負,那就必須自己更加強大起來!

她那一天都沒有再見到過卿爾爾,就算是晚上她下午回去吃晚飯的時候走的很快,回到家裏也沒有見她露過面,晚上她一向要比卿爾爾晚半個小時,自然也是沒有機會碰面的。

梁阿妹照常自己的生活作息,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時候,她看了看窗外陽光有些過分明媚的天氣,烈日都快到了頭頂,估摸着也有十一點多了,還有一節課就到中午休息的時間了,她心裏琢磨出了昨天的事情,今天卿爾爾中午應該不會再跑來找她去吃飯。

中午下課鈴一打,梁阿妹就被齊琪拉着往教室外面跑,随着人|流下樓,卿爾爾來找她吃飯的不知不覺已經有兩個星期,都成了慣例,什麽事情都是成為了習慣才可怕,梁阿妹下意識地往樓下樓道旁邊的柱子處望去,反應過來剛想覺得自己有些犯傻的時候,卻出乎意料看到卿爾爾站在那裏,腳下踢着牆角,沒有最初來這裏等着的慌張和無措。

卿爾爾一見到熟悉的身影,立馬湊了過來,梁阿妹一如既往沒有理會她,齊琪挽着她問:“你今天中午想吃什麽?前幾天室友說三樓有新菜還不錯,肉末茄子,你喜歡吃嗎?”

“我都可以。”卿爾爾面上很是平靜,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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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阿妹看在眼裏,不僅僅是納悶,更有些氣悶,她居然可以做到對昨天的事情無所謂一樣,能做到這樣只有兩個理由可以解釋:一是這人天生賤,什麽都能忍受,什麽都無所謂,這樣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了,她已經習慣了,二是這人生性軟弱,就算被欺負了也不吭聲。無論哪種都是梁阿妹最看不起的,她從有了自己的意識開始,她就讨厭壓迫欺負的事情,不是欺負人的人,而是被欺負的人,那樣的人無用、無能,什麽都不敢為自己做,生在這世上只能被人唾棄、嫌棄、抛棄。

齊琪以前說她這樣的性格是典型的憤青,又是女人中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她那麽厭惡她口中所說的那些可憐又可恨的人,又何嘗不是恨鐵不成鋼呢?

梁阿妹突然停了下來,立在原地,猛然轉到齊琪和卿爾爾前面,面無表情地盯着卿爾爾說:“你跟着我們幹什麽?我早就說過不要跟着我們,你聽不懂人話嗎?”

這話裏已經有了火藥味,齊琪見情況不對,拉住她說:“梁阿妹,幹什麽呢?好好說話。”雖然年齡小,但畢竟是親戚,而且好歹是她的嫂嫂啊。

梁阿妹甩開了齊琪的手,依舊嚴肅甚至是帶了幾分狠勁兒地對卿爾爾說:“你走不走?”

“我做錯了什麽嗎?”卿爾爾蹙着眉頭問。

“沒做錯什麽啊,我這個人性格古怪,不喜歡和軟骨頭多說話,更不喜歡跟土包子呆一塊。”

卿爾爾半晌沒說話,也沒有要挪地方,反而一直盯着梁阿妹的眼睛,齊琪站在一旁,等着她們誰來結束這場要爆發的戰争,顯然她什麽都做不了,最好的就是不說話,不發言,不插嘴,什麽都不做。

這人被壓迫久了,總有一天是會爆發的。

本看着對梁阿妹的話很驚奇又無言以對的卿爾爾半天沒反應,那只要任何一方走掉,那這件事就無疾而終,也不用再多說什麽了的時候,卿爾爾憋着一口氣說:“對,我是軟骨頭,被人說鄉巴佬被人指着鼻子罵,被人拿了飯卡藏起來,被人用飯菜倒在衣服上,被人在廁所裏惡整,不會反抗,也不會跟人争辯,對,我是土包子,我是鄉下來的,不,甚至連鄉下來的都不算,只是個一輩子連大山都沒出過幾次的人,被人嫌棄被人嘲諷的時候,連我自己想起來都會覺得我自己沒用,可是出身是我能決定的嗎?我出生在大山裏就是錯嗎?憑什麽出身農村的人就要低人一等,憑什麽我吃的多就要被人鄙視,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是搶了劫還是殺了人,憑什麽就這樣對我,憑什麽連你也是這樣對我的?!!”

一通憋在心裏頭的話一股勁說出口,卿爾爾早已是滿臉通紅,語氣說她是在抱怨,她是在不平,不如說她是在跟那些瞧不起她的人吵、争、拼,她不說不代表她就沒有自尊心,她只是從小軟弱慣了,一時遇到這樣的事情,根本不知道怎麽去跟人辯駁,除了跟往常一樣逆來順受之外,無所适從,可是沒想到的是,越是這樣越讓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更加嚣張,更加無所忌憚地欺負自己。

齊琪在一邊看着覺得不可思議極了,一向溫婉的卿爾爾居然突然間有這麽大的爆發力,口水唾沫都差點把面前僵屍臉的梁阿妹噴死,她還沒來得及看清梁阿妹的表情變化,就見梁阿妹說了句:“吃飯。”随即提步就錯開卿爾爾走了。

轉變來的太突然,卿爾爾呆愣在了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她不知道梁阿妹這句“吃飯”到底是什麽意思,只好站在那裏,慢慢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突然間被人推了一把,齊琪笑得眼睛彎彎地像新生的月牙一樣,兩個酒窩一邊一個,露出來多了幾分甜美的感覺,見卿爾爾沒反應,又拿肩膀撞了撞她的胳膊說:“還犯傻呢,趕緊跟上去啊,不然一會兒真沒飯吃了。”

卿爾爾呆呆地說了一句:“阿妹她不想讓我一起去。”

“還真不知道該說你老實還是傻,她就那怪脾氣,剛才叫了吃飯,那就是一起吃飯,趕緊走了,快些,別發呆。”齊琪拉着卿爾爾就大步去追走得老遠的梁阿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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