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竟是如此

聊了一會兒下來,簡答地拉了幾句女人家的家常話,一來二去倒是熟稔了幾分,算起來卿爾爾和夏小蕭也是同鄉,滿桌子的男人家說起話來就顧不上她們坐在一旁不喝酒的女人家了,都後頭這些個男人喝起酒來就扯着嗓門說話,沒趣兒的緊,卿爾爾和夏小蕭只得自尋些樂子,坐在桌子另一頭,隔開那些男人家,笑意晏晏地說話兒。

“小蕭姐是在這裏工作?家裏人也在這邊住下了?”

“我在b城讀的大學,前幾年畢了業就在這裏工作了,我家裏人還是住在a縣的,家裏頭每年放假都會回去。”

“在這邊讀的大學呀,我可是羨慕得緊呢,我才讀高中,還沒見過大學長什麽樣子呢,小蕭姐,你們學校裏頭是不是特別大,就像a縣那樣大?”卿爾爾心裏頭對大學是有着向往的,她聽着周圍的人說起大學,在她的潛意識你就對大學有了個自己的定義。

“爾爾,可沒那麽好,這可都是那些高中教書的胡謅的,我們讀書的那會兒也是聽着這些話過來的,那會兒老是想着外頭世界那麽大,大到連個學校都比自己待了十幾年的地方大得多,繁華得多。原先那會兒我是真覺着不想一直都待在a縣,就想出來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多見見世面,所以高考的時候鐵了心要往外頭跑,b城還是我所有志願裏頭離家最近的了,等到真正讀大學的時候,又有些後悔幹嘛要那麽倔強來這人生地不熟的外頭讀書,什麽事都沒個人照應,有時候想起來都覺得自己當時真是犯了傻。”夏小蕭端起面前的飲料慢悠悠地喝了兩口,特意還去看了看卿爾爾的表情和神色。她看了看手中杯子裏的飲料,她和卿爾爾進門到現在都沒有沾過酒,這些個男人們要敬酒的時候,她們也是以飲料代酒,意思意思就行了。

卿爾爾是迷茫的,她之前的全部觀念都是建立在她所聽說到的了解到的東西之上,有些關于大城市和大學的事情她也是聽齊琪或者其他周邊的人說起,更多的或許都來自她本身腦袋裏的構想,越是構想便越是美好,越是美好便越是向往,到這會兒,卻突然有些恍惚了,她向往的是大學,還是她的構想?

“小蕭姐,到外面讀大學不好嗎?不是說要多看看外面長什麽樣,才不會當無知愚昧的人嗎?你怎麽倒後悔起去外面讀書了呢?我婆家的爺爺喜歡會讀書的人,很是歡喜考上大學的後輩,說實話,我還真的是一心想着去外地讀大學,想着能越遠越好,看看外頭燈紅酒綠的城市。”

其實,卿爾爾這話說的有些敷衍,梁老爺子縱然喜歡讀書的孩子,但她不同,她讀,梁老爺子不反對,她不讀,梁老爺子也是歡喜十分的,要問她為何這麽堅定着一定要考上一所外地的大學,或許更多的成分是執拗和賭氣,她從小就想着要到大城市裏頭去讀書,要是能再見到她的阿爹阿娘,她要讓他們看看,他們抛棄的女兒是何等的有出息,人人見了都誇獎和歡喜,那樣,她阿爹阿娘心裏會不會多出幾分悔意來呢?除此之外,她嬸嬸不歡喜她讀書,她從小就有種壓在心裏頭的倔強,她不讓讀,她給她下跪磕頭也要去讀,還要讀出一番眼界和親戚朋友的贊揚來。

可是,自從她叔給了她錢,說是她阿爹給她備下的嫁妝錢,她手心攥着那錢的時候,心已經冷掉了,婚一結她嬸嬸也不再多過問她什麽事情了,她剛讀了一個高一,卻已經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到底為什麽自己二十一歲了還要繼續在學堂裏頭讀書,找不到也只能任由保持着現狀。

夏小蕭盯着說完話的卿爾爾半響,嘴角拉起一縷淡笑,與其說是淡笑不如說是苦笑:“你聽過一句話嗎?越是向往的東西,得到的時候越是失望,不知道你懂不懂得,也或許經歷了自然就會懂得,沒人規定一定要按照其他人向往的路走,如果只是因為人人羨慕,那指不定辜負的就是自己了。”

這麽個年輕的女孩子,眼裏話裏透露的都是一股過來人的感傷和哀嘆,雖說不上怨些什麽,恨些什麽,可是那股子不甘還是掩藏不住的,只是年齡到了這份上,很多事情也就随着心性的穩定兒看淡了,對于夏小蕭而言,剛才卿爾爾所表露出一心想要去外地的模樣,像極了她當年的樣子,她甚至從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過去的影子,所以對初次見面的她說話也不太和氣,倒是多了警示的口氣,她想規勸她,想清楚,別被這些不值得的執着蓋住了雙眼:“女人啊,還是得為自己的未來想清楚,老按照其他人的想法走,這輩子過得絲毫意思都沒有了。”

卿爾爾聽着這後頭幾句話,頗有幾分任性的意味在裏頭呢!

與夏小蕭匆匆一面之緣,聚會散了之後,因為喝了酒,粱于歸他們幾個人沒人能開車了,出乎卿爾爾意料之外的是夏小蕭居然還有駕照,還會開車,杜全住的地方臨江,隔這裏不遠,走上幾步就能到,就不需要跟他們擠一輛車,這一車他們六個個人也剛好夠坐,卿爾爾坐在前頭,偏頭就能瞧見夏小蕭,她有些不明白這個人了,明明和她是第一次見面,但她卻似乎比她還了解她心裏頭所想的似的。

她其實是羨慕夏小蕭這樣的女孩子的,讀了那麽多的書,有知識有文化,城裏有工作有未婚夫,連車都會開,過着閑散而恬淡的日子,她在夏小蕭身上看到了自己未來最理想的樣子,可是,為什麽夏小蕭看起來并不開心?一點都不!

卿爾爾和粱于歸下了車,從下車開始,卿爾爾就叉在粱于歸的胳膊下面,讓他靠在她身上,方便她扶着他走,粱于歸挺配合的,半個身子都是壓在卿爾爾身上的,可那邊小蕭開車剛走的遠些了,瞧不見車影子了的時候,粱于歸立馬就站好了身體,跟個沒事兒人一樣,邁開步子就走在了前頭。

“你沒醉呀?怎麽回事?沒醉你幹嘛裝出一副醉的死去活來的樣子?”卿爾爾在後頭追着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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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爾爾步子慢,而粱于歸平時走路走的快,早就習慣了,轉頭瞧見她慢騰騰的在後頭,便停下來等她,說:“你走快些,我酒量好着呢,我要是不醉,哪裏這麽快就能散夥兒,他們幾個那德行我還不清楚,讓他們瞧見我這麽有精神的樣兒,不灌酒灌到半夜我們就別想回來。”

說罷,卿爾爾也趕了上來,粱于歸這下也不急急忙忙地往前走了,倒放慢了速度,跟她一步一步慢慢地往上踱步,頗有種懶懶散散地拾階而上的感覺,兩人一時間無話,夜裏這樓梯你橘色的燈光也有些瘆人,卿爾爾先說了話:“你說高帥怎麽就突然想着要結婚了呢?我瞧着他不像這麽早成家的人啊。”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你說什麽?”卿爾爾聽得有些不太分明,還懷疑自己聽錯了,便又問了一遍。

“高帥可能很快就會把婚禮辦了,他這個浪跡花叢的人也該早點成家,沒什麽不好的。可能明年年初就喜當爹了,這小子也該惜福了才行啊。”

卿爾爾“啊”了一聲,半響才回過神來,說了句:“竟然是這樣的。”

後來粱于歸被她纏着稀稀拉拉地把夏小蕭和高帥之間的事情講了個大概,夏小蕭是高帥的初戀,原先是和高帥一個高中的,只是高帥是個讀書不争氣的,就算是夏小蕭隔三差五地幫他複習,他也就考了個三本學校,夏小蕭卻是正常地發揮,考了個名牌的一本大學,他們倆學校隔得遠,夏小蕭氣高帥不争氣,高中一畢業就斷了跟他聯系,本來是一時意氣,結果高帥當真沒有再和她聯系過了。

後來,夏小蕭大學裏頭又談了個男朋友,大二的時候談上的,人才是挺不錯的,跟夏小蕭一樣,在大學裏頭都是拿國家獎學金的,兩人兩年處下來也是貼心貼肺的了,轉眼到了大四的時候,無論是一本學校還是三本學校,都面臨着同樣的一個問題——畢業生的就業問題,聽說那一年夏小蕭學校的就業情況特別差,已經有要比往年差的多的趨勢了,她男朋友也是相當的着急,家裏沒有後臺撐着腰杆,哪裏就能簽上待遇不錯的工作,這一急也就急了四五個月,眼見着招聘會都要完了,這邊還是沒個着落,這心裏頭就更加着急上火了。

夏小蕭當時也是一個頭兩個大,心裏頭對以後的工作都沒個底,時間一長就越想越洩氣,沒過多久,她室友就把她偷偷拉到一邊告訴她她男朋友簽到工作的事情了,待遇也是相當不錯的,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她室友就把她男朋友怎麽簽到工作的緣由告訴了她。

原是她男朋友沒本事,簽不到工作,只能和院長女兒牽扯不清,借着院長的人脈關系給他找了一份穩定的工作,她失魂落魄了幾天,還在想着要不要去找她男朋友對質的時候,她男朋友一個電話打過來,提出了分手。

那時候是夏小蕭這輩子最絕望的時候,因為她接她男朋友電話聽他言辭鑿鑿地說要分手的時候,她手裏死死攥着的是她懷孕六周的診斷書!

後來她是怎麽再和高帥碰見的卿爾爾不知道,因為粱于歸也沒提,她也沒問,她只知道夏小蕭這輩子第一次上手術臺是高帥陪着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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