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怨種誰愛當

杜春華臉色慘白,有些害怕的看了眼在門口搬蜂窩煤的陸耀廷。

對上他沉冷銳利的黑眸,勉強擠出一抹笑,結結巴巴的說:“這死丫頭胡說八道的,你別在意。”

嘴上這麽說,眼睛卻巴巴的看着陸耀廷,希望陸耀廷能點頭,能把她兒子送進來。

這個時代的人,都崇拜軍人。

而且當兵吃國家糧,待遇又好,家裏人在村子裏也有面子。杜春華可想把兒子弄進部隊,好光宗耀祖,揚眉吐氣!

陸耀廷沒說話,而是擡頭看了眼沈贏。

她坐在床邊,捏着自己的裙擺玩,柔軟的黑色布料被蔥白的指尖輕輕提起,輕盈的像朵花。

沈贏整個人看着姿态悠閑舒散,對上陸耀廷黑沉的雙眼,還抿嘴兒一笑,甜甜的說:“我們家是爺們兒當家作主,陸耀廷說了算。”

眉眼彎彎,看着恬淡乖巧。

陸耀廷濃墨的眉,往下壓了壓,對杜春華說:“秋季征兵快開始了,如果沈富財想當兵,可以去公社報名。”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陸耀廷為人正直,是不可能給開後門的。

再說了,如果沈富財是個當兵的料,肯定也能選上!

“女婿啊……”杜春華表情僵硬,還想說啥,卻被陸耀廷瞥了眼。

接下來的話,咋都不敢說出口了,因為陸耀廷脾氣冷硬,板着臉的樣子特別能唬人。

但是杜春華也沒放棄,而是說:“那我回去跟富財說,就說他姐夫讓他去報名的。”

說完,眼刀子還剜着拎着裙擺玩的沈贏,覺得她沒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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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能把這事兒挑明了說?得晚上和男人睡覺的時候,吹枕邊風才好使。

“我回去,還差點路費。”杜春華對沈贏說。

看起來從沈贏手裏拿錢,是常态,不然不會這麽理所當然的開口。

“媽,你回去幹啥?”沈贏忽然說:“我腿受傷了,陸耀廷又剛回來,你手裏不是拎着菜,你留下來幫我們做飯呗。”

“家裏還有事兒,我今天必須回去。”杜春華臉色特別不好轉身走,連路費都沒敢找沈贏拿了。

“媽,那你把西紅柿和黃瓜留下。”沈贏笑着說:”我喜歡吃這個。”

“這些西紅柿和黃瓜,是慧如讓我給她帶的……”杜春華藏着籃子:“人家花了錢的。”

“那我不留你了。”沈贏笑着說:“下回你來的時候,幫我帶只老母雞好不好?我腿受傷了,得好好補補……”

鄉下散養的老母雞,是沈贏最喜歡的東西。

這到了七十年代,啥東西都是綠色純天然無污染的,老母雞鄉下人都養,所以沈贏才會這麽說。

“家裏的老母雞是留着下蛋賣錢的。”杜春華怕留在這裏,沈贏還要朝她要別的好東西,趕緊拎着一籃子西紅柿和黃瓜,跑的比兔子還快。

沈贏看杜春華一溜煙兒就跑老遠,抿嘴兒笑了笑。

一擡頭,見陸耀廷眼神銳利的盯着自己,漂亮的眼睛也彎成了月牙兒:“你放心,咱們結婚了就是一家人,我會先把咱們的小家經營好,再去幫娘家。”

前提是,娘家值得幫。

但目前看來,娘家是把她當大怨種的!

沈贏嘴甜,笑容更甜。

搞的陸耀廷想譏諷兩句,都找不到理由。

只能埋頭去搬蜂窩煤,沈贏卻嫌棄蜂窩煤不好,燒起來有煙。

“上次去你家的時候,你還在山上撿竹殼子燒。”陸耀廷說。

竹殼子是竹筍長大後,落下來的殼,混着竹葉,一點就燃。

是鄉下最常見的燒火柴,因為每戶人家背後,都有一片竹林。

“其實我覺得燒柴更好,煮飯有股天然的柴火香。”沈贏目光真誠的說。

不管她是不是原主,只要她不想掉馬露出破綻,她總能把話圓回去。

陸耀廷又盯了她一眼,見她笑意盈盈,粉嫩的嘴唇微揚,就覺得奇怪,這人咋這麽愛笑呢?

以前的沈贏,可是整天愁眉苦臉,唉聲嘆氣的。

“你再坐一會兒,我把屋裏收拾好了,就去食堂打飯。”陸耀廷扯下搬煤的手套,又開始掃地了。

他幹活又快又利落,還接了一大盆水,把家裏的桌椅板凳都擦的幹幹淨淨,就連沈贏嫌棄有味道的床單,都被他卷去洗了。

其中還夾雜着沈贏昨天換下來的髒衣服,洗衣服的地方在公共區域的水龍頭。

這兒是營房的家屬區,好多軍嫂都在那兒洗衣服洗菜啥的。看陸耀廷一個大男人,端着盆過來洗衣服,都挺驚訝。

不過陸耀廷卻沒不好意思,他當兵以後,就開始自己洗衣服。

這軍營裏的兵,幹起勤雜活來都是幹淨利落,那被子疊成豆腐塊,比好多女同志都疊的好。

有些年輕的軍嫂,還看着陸耀廷臉紅,不為別的,就因為他長得頂頂好看,看着就讓人心動和開心。

但大家的分寸還是有的,不會想出格的事情,就是多看幾眼,私下裏還在感嘆謠言說的不對。

誰說陸團要和沈贏離婚?

離婚了,能給沈贏洗衣服?那小衣服和小褲子,也幫沈贏洗的幹幹淨淨。

哎喲,誰能想到不和女同志打交道的陸團,結婚後,能這麽疼媳婦兒?

沈贏捧着白糖水,坐在屋檐下看陸耀廷晾衣服。

看見陸耀廷晾她的小衣服和小褲子的時候,也沒不好意思,因為她從小就有保姆給她洗衣服。

別看嘴上總說陸耀廷是丈夫,其實現在的陸耀廷,在沈贏眼裏就是個男保姆。

畢竟她剛穿越過來,和陸耀廷肯定是沒有感情的。

不過陸耀廷卻讓她刮目相看,因為她在紀錄片裏看到的是一個隐忍沉默的英雄的壯烈一生。

紀錄片裏的陸耀廷,被人救出來的時候,已經慘死了。

沈贏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他渾身都是鮮血,身上沒有一寸完好的皮膚,隔着頻幕,沈贏都覺得難受。

她從來沒想到,紀錄片的英雄,會成為她的丈夫?

自己有機會近距離的和他相處,去了解他,而不是看着紀錄片裏那冰冷沉痛的記載。

眼前的陸耀廷,還不知道自己未來的悲慘命運。

他此時沉默且細心的在幹着手上的活,沈贏發現,他擰幹衣服的時候,還特意把水擰在了門口的栽種的茄子上。

“我發現,你冰冷的外表下,藏着一顆善良認真的心。”沈贏甜滋滋的聲音,傳進陸耀廷耳朵裏的時候,男人正在涼她的襪子。

雖然襪子是爛的,卻被他一絲不茍的用塑料夾子夾起來。還扯的整整齊齊的,看着特別舒服。

“你甜美乖巧的外表下,倒是野的很。”男人扭頭,汗珠順着漂亮的美人尖浸出來。

那雙狹長的鳳眼淡淡的掃視着捧着搪瓷缸,美滋滋喝糖開水的沈贏。

“哪有,我外表和內心都是小甜甜。”沈贏笑的眉眼彎彎:“等和我相處久了,你就會發現我除了美貌,還有一身的優點。”

聽她這麽大方的誇自己,陸耀廷薄唇抿了抿,真沒見過這麽自信爽朗,還不要臉的女同志。

這個時代人們都講究的是謙虛和樸素,她卻處處都閃耀的很。

其實沈贏可委屈了,因為她在未來,洗澡都是用純手工提取的玫瑰精華露,吃飯只吃五星級酒店大廚做的,喝水也是喝的價格昂貴的天然礦泉水。

而現在,她卻在七十年代,捧着一杯白糖開水喝的精精有味?

一天的時間,能把人的習慣愛好都改變嗎?

當然能,因為饑餓和貧窮。

因為沈贏從昨天身穿過來,啥東西都沒吃。

她又抿了口白糖開水,對陸耀廷說:“去打飯吧,我餓了。”

陸耀廷拿着飯盒走出去的時候,沈贏還說:“不要太油的菜,如果可以的話,你能讓廚師幫我單獨煎個雞蛋嗎?要溏心的……”

陸耀廷就當沒聽見她說的話,大步朝外走。

沈贏看他不理自己,有些委屈的摸了摸餓扁的肚子說:“人家其實想吃的雪花牛肉。”

是這裏肯定沒有,所以她特別貼心的、退而其次的選擇了一個平凡的煎雞蛋。

可是一個煎雞蛋,陸耀廷都當沒聽見?沈贏委屈的眼圈都紅了……

另一邊,杜春華把一籃子西紅柿和黃瓜,笑眯眯的遞給了沈慧如:“端午回老家,你不是說想吃沙瓤的西紅柿,和剛摘的黃瓜嗎?大娘特意給你摘的,嘗嘗看。”

“謝謝大娘。”沈慧如提過籃子,轉手就給了洪冰豔姊妹,讓她們給文工團的姑娘們,每人都分了一個。

沙瓤的西紅柿是這個時代的品種,吃起裏酸甜可口,一股噴香的味道。

黃瓜也是早上摘的,還帶着軟刺,又甜又脆口,吃的這些文工團的姑娘個個臉上笑開了花。

“謝謝你啊,沈慧如,有你在,我們每次都能吃到好東西。”洪小娥開心笑。

七十年代物資緊缺,就算是在部隊,新鮮西紅柿和黃瓜也是稀罕貨。

“你們喜歡就好。”沈慧如笑容滿面的挽着杜春華的手臂,笑着說:“我大娘心疼我,特意給我帶的,你們吃了也要感激我大娘。”

“謝謝大娘。”

文工團的姑娘們,笑眯眯的感謝,讓杜春華覺得面上倍兒有光:“你們喜歡吃,大娘下回還給你們帶啊。”

文工團的姑娘家庭背景都好,領導閨女的感激,聽的杜春華心裏可得意。

而且杜春華臉上擦的粉,就是沈慧如給她的。

據說是用胭脂花的種子磨出來的,文工團的姑娘們去演出的時候,就會用胭脂粉把皮膚擦的白白的。

杜春華每次來部隊,都會把平時舍不得擦的胭脂粉拿出來擦,還用紅紙擦腮紅和口紅。這讓她有種自己和文工團這些年輕的姑娘一樣,也是城裏人的錯覺。

得虧杜春華祖上世代貧民,否則她這妖豔的打扮,在這個時代,很可能會被人揪着小辮子。

她還對沈慧如抱怨:“我剛才去看沈贏那個白眼狼,一點都不知道心疼我這個當媽的。還是你好,要是你是我閨女就好了。”

沈慧如笑容不變:“大娘,我是你侄女兒,我爸爸和大伯是親兄弟,我可不就等于你的女兒嗎?”

杜春華聽了特別高興,臉上的粉撲簌簌直掉:“那你想辦法,把你弟弄進來管後勤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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