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卷十,舊人序(五)
只是薛黎陷也沒料到,正淵盟的來要人要的這麽快。
其實這也怪不得柳妙妙,薛黎陷自那日在鬼市發完了火就去問了問她,蛇魄不會怕自己的緣由——他當然沒蠢到會交代蘇提燈在體內養的那是個甚麽蟲子,雖然他現在也沒搞懂,但他就是隐隐約約覺得,那事藏着掖着,先別叫這群人知道了,好像才能給這人最終留一命。
可薛黎陷也想不明白,幹嘛想把這人的命留下呢,明明自己也恨不得親手扼死他。
柳妙妙一聽這事就有點不對了,若說沉瑟是因為身上常年同蘇提燈身上幾分相像的藥香,加之那麽多年的交情才讓通靈的蛇魄有了點麻木,那自家大哥怎麽可能莫名其妙讓蛇魄害怕到那種地步,如聞主人那般恐懼甚深。
薛黎陷原本正在院子裏看關于地城煉獄牽扯出來的種種隐秘呢,剛随手碎了信箋便瞧見冷爺捧着他那圓滾滾的大肚子就闖進來了,一路忽視他的奔去了房內。
接着從他面前跑過的是胳膊下夾着掃帚的何伯。
接着是一手抓着瓜子一手捧着松子的蜜老。
這架勢,完全是老人家敘舊時不小心被人捅了簍子,大家夥接二連三的來看戲了。
薛黎陷眨了眨眼,看着他們接二連三的從自己面前又閃出來了,老頭老太太還嚼着舌根,「像,像極了!」
「小冷記得一會回去給我們表演生吞令牌!」
「放屁,我當時說的就是像,你一定是聽錯了,我才不要生吞令牌……」
「欸,等等冷爺……你把人給我放下,你把他扛走了算怎麽回事?」
「馮老要看,看人……」
「他不會自己來嗎?!」
「他不是忙嘛!」
薛黎陷空張了張嘴,一時有些語塞,等反應過來自己回到房間裏一屁股坐在自己那床上時,亦被餘熱燙的有三分恍惚,就像那人昨夜忽然流下的淚。
他,他還燒着……冷爺把他扛出去也沒給他多加衣服……
萬,萬一燒的更嚴重了……那,那……那是在砸自己招牌!
對,就這麽說,是為了害怕他燒死了砸了自己招牌才去的。
馮老圍着床上那熱的跟塊烙鐵似的少年繞上兩匝了,薛黎陷就沉着臉進來搶人了。
馮老有一瞬恍惚,薛黎陷那架勢不是搶人回去治病的,那臉色臭的是搶人回去折磨的。
那,那好歹也是小瞳的骨肉啊……
他其實就怕薛黎陷想不開,萬一真把他這弟弟弄死了怎麽辦……
馮老咽了口唾沫,「小陷,你鎮定點,人留我們這兒我們照顧,你萬一……」
人留你們這兒你們萬一對他用刑呢!
他撐不住萬一死了呢!
雖然他死了更好……
「留你們這幹嘛?怎麽,把他當成我娘來看猴戲一樣的認識認識?」
「他确實和小瞳長得很像……十分……」
「哈,這時候想起跟我說我娘的事了?你們瞞了我整整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不是我娘是禁忌麽,來龍去脈忽然一下子都讓我清楚了,你們還打算如何瞞我?南宮家地底的那煉獄,你們又該如何跟我解釋!」
馮老有一瞬啞然,失了平日鎮定,慌張道,「你先冷靜點……其實,其實當初隐情很多……南宮家那個,近些年我們也暗地着手了,只是在做完全的準備……」
眼看着薛黎陷那倒栽蔥也顧不得那病弱的少年腦袋如何充血的架勢,馮老就有點害怕薛黎陷回去欺負那個人,因此又忙道,「當時,當時也算是你爹橫刀奪愛在先……蘇鶴他,他也并不是硬要強上……」
「甚麽,你這意思還是我娘自願的?」
「不是不是,你看我這老糊塗的,怎麽跟你說呢……」
箍着那人腿上的手又不由自主使了氣力幾分,硬生生的恨不得撕裂肩頭這具軀體。
「欸,總之就是,當年小瞳其實先對蘇鶴産生愛慕之意的,只不過她把蘇鶴錯認為你爹了……後來蘇鶴并不知道其中隐情,只是聽到你娘最後嫁給你爹,雖然心甘情願放手了,但,但心底始終難忘……那一次要不是景慕被人陷害,蘇鶴被逼無奈不得不給江湖一個交代,親手把他二弟活生生弄成那副樣子……你當他心裏會好受?蘇景慕這口氣受的心甘情願,他也知道,他當時被陷害那個名聲翻不過來,江湖人争得不是他蘇景慕,是蘇家,蘇家要保全這個地位,還是要保全蘇景慕一人?蘇景慕又舍得讓他們蘇家百年大業斷在他大哥手裏?甘願領了罰,自此離開中原,你當蘇鶴心裏又不難過?他蘇家那一輩出的可就他和蘇景慕兩個獨子了!蘇景慕一離開,他不得撐起蘇家全部?心裏又怎會不窩火,明知二弟是被陷害的,可,可為了蘇家的地位,他不得不讓他二弟給江湖一個交代……他那時候心裏何嘗不是苦悶?說的好聽點是閉門謝客,還不是借酒消愁?也怪那時候我們都急着掃蕩惡人,蘇家閉門不想管世事暫隐風頭了,這裏又不安定,只好把你娘托付過去了——那時候,那時候……本就是他年舊知,又是酒後恍惚……」
「其實,其實蘇提燈也無辜的很,蘇鶴為此也後悔的恨。他後來是知道了當初誤會,可他也從沒跟你娘解釋,當初救她的是他蘇鶴,不是你爹薛崇山!甚至連最後小瞳嫁過來了,蘇鶴也大方的放了手,未曾再過多糾纏一二……他到底是個君子的!」
「當時你娘落難于街頭,起初救她的其實是蘇鶴!并不是你爹,只是那麽多人裏驚鴻一瞥,蘇鶴救了人就随手一同安置在你爹那個破正淵盟裏頭,他蘇家天高地遠的,纡尊降貴能同你爹一起來這江湖上行俠仗義,二人同不分尊卑的風餐露宿已是難得了……」
「欸呀,當初種種真是一言難盡,說不上誰對誰錯,也說不上甚麽在理不再理,抛開最初的救人與被救暗生的情愫不言,那,那蘇瞳和崇山看對眼了也是實在沒辦法的事……他蘇鶴經過家裏風波失去二弟心下亦是有苦難言,再就是酒這東西……當時只是一時沒控制得住罷了……」
「說完了嗎?」薛黎陷平靜的聽完了未從蘇提燈嘴裏聽全的版本,平靜的發問。
畢竟蘇提燈那時候只是很冷清的嘲諷道,「是啊,你娘被我爹強上了,我們是同母異父的兄弟,怎樣,還可歡喜我稱你一聲哥哥不曾?」
「……很難說完當初種種。」
「不用說了。想看人來我濟善堂。最近事多。有空端了煉獄再細談處置蘇提燈的事吧。我現在沒空顧這些家長裏短。」
馮老又咽了口唾沫,心說,得,說這麽些白說,小陷死心眼子上來了還是打算處理蘇提燈……欸……
薛黎陷心裏也郁悶的狠,他是為了表現他不怎麽在乎蘇提燈才将他這樣挂在自己肩上,馮老啰啰嗦嗦颠三倒四的說了那麽久不就想表達那麽個——當初那麽好的兄弟二人之間也是有很多細節難以分清誰對誰錯的不是麽?
再聽下去蘇提燈就要腦充血挂掉了好麽!
等着一路閃出了正淵盟,薛黎陷便将人抱在了懷裏,剛行了幾步又愣住,似乎察覺到他瑟縮的架勢,略微動用了點內力護暖,繼續往回趕去。
緊趕慢趕,也是晚了。
蘇善人不負衆望的二度發燒,二重風寒了。
咳嗽聲夜裏都不曾間斷過,聽得福丫頭心都碎成一地玻璃渣了,捧都捧不起來了。
此言轉述給自家掌櫃的時候,自家掌櫃正啃一只豬蹄啃的淡定,聞言眼風掃也不掃床上那仍舊病入膏肓的男子,風淡風輕道,「那就別捧了,掃掃吧。喏,掃帚在我床腳。」
聞言福丫頭也不裝哭了,拿着掃帚就圍着桌邊猛的掃起來,灰塵四散漫天——叫你吃,叫你吃,叫你吃吃吃吃吃吃!有吃的功夫不如多去給蘇先生治一治!
薛黎陷一臉糟心的捧着豬蹄往外閃,內心亦不樂意道——你道我不想快治好他,但那人身上都是隐藏的傷,我無論是拿酒精擦還是過針灸都不行,他經脈又弱,我便是連藥也不敢下副作用太強的,只能等他慢慢熬過去了。
眨眼又是小月半,蘇提燈此時昏昏沉沉的醒來便覺得身子骨懶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借着昏黃的燭光一看,身子骨确實只是不像是自己的,但是身上的衣服鐵定不是自己的了。
袖口處還挽了幾道,擡擡胳膊還略顯肥大的哐當着。
薛黎陷當時正咬着饅頭就着一盤豆腐乳看地城煉獄那裏的地下結構看的仔細——這是正淵盟派人摸回來的,但薛黎陷覺得某幾處地方總歸是有些跟他印象裏的不一樣,還是像是那次那個跟沉瑟搭話的小厮說的『翻修』所致?
正看的認真呢,眼角餘光忽然掃到床上好似豎了面令旗,左右搖晃了好一陣子。
一擡眼望去就收了視線——醒了就作妖,他還真是有個富有童趣的弟弟。
蘇提燈一開始沒醒悟過來自己在這兒,理應他病的時候能把他收拾的舒舒服服的就是綠奴了。
可綠奴現在正在鬼市被沉公子罰禁閉呢——敢出門找你家先生,我抽死你!
晃了會忽然轉過彎來,這衣服他從來沒見過!便吓得一下子驚起了,一轉頭便瞧見薛黎陷了。
前後聯系了一下種種便不由得對身上這還算寬松舒服的衣服挑剔起來——料子不是頂好的,還不知道是不是他穿過的……
糟心剛剛擺上臉,看見薛黎陷叼着饅頭一臉淡漠的将自己望着,便受驚了一般低下頭,錯開了眼,也顧不顧得上甚麽衣服料子,是否二手之類的事了。
「病好了?」
好了……就該趕自己回去了……好歹有點尊嚴吧……
蘇提燈暗自深吸一口氣,勉強鎮定道,「我這就走。」
薛黎陷不鹹不淡的應了聲,然後意料之中的聽到那『噗通』一聲。
果然自己的衣服下擺是夠長的,他穿不了……
蘇提燈沒适應過來,第一步走的有些不好,第二步就走穩妥了,雖然一只手一直俏麽聲反揪着着下擺。
「你衣服曬在院子裏,換上了就走吧,我不送了,事多。」
「嗯。」
及至真到了院子裏,拿了衣服蘇提燈又犯愁——去哪兒換?哪兒?
正當他找不到甚麽空餘房間而發愁時,突聞前堂好像起了一陣騷亂,然後就是一個衣衫褴褛蓬頭垢面的女孩子闖了進來。
起先倒把蘇提燈也吓得一愣,心說甚麽人髒兮兮的可別蹭上,於是抱着衣服就往後讓了幾步,一時間手上東西太多了還差點再度摔倒,勉強扶着旁側的樹站穩了。
薛黎陷聽到不對早就站出來了,一打眼還以為是鶴晴,心說這瘋丫頭怎麽來這兒了,不怕挨揍啊,上次偷人家那錢包還回去了沒?!那裏面雖然只有幾塊碎銀不值多少錢叫薛黎陷自己墊上了,但是覺得對方失了錢包總歸是會心裏有個小疙瘩的。
「薛大哥!我怎麽辦啊!」
這一聲哭腔可謂極其嬌滴滴,一聽就是嬌生慣養出來的公主似的,絕不是鶴晴那個能跟自己搶叫花雞吃的瘋丫頭,薛黎陷在內心瞬間過了一遍,掃到對方身上佩劍忽然明了——南宮彩!
自然是知道沉瑟去南宮家做了甚麽惡行的,雖然南宮家死有餘辜,但,到底有些人是無辜的……
對了,南宮彩來了,還可以問問她知不知道她家地下有那麽大個地城的事……
呃,不好不好,姑娘本身就受刺激了,此時最好是先穩定下情緒,對了,安神的湯來一碗,然後再試着旁敲側擊地城的事。
這些天也因為蘇提燈的身份被确認了,薛黎陷也跟正淵盟算是『半個』把話說開了,此刻大家都贊同速速去毀了地城,管他甚麽四大家結盟還是地位不可撼動。柳小喵當時聽完後直接都傻眼了,爾後莫名其妙去院子裏就開始放剩下的煙花了,那架勢,她的火氣都可以直接把煙火芯撩着了,還要香線去點個屁啊。
不過……馮老鐵定還有事瞞着自己,他到現在都不贊同這麽快去毀了地城,肯定還有更大的隐秘。
難不成摧毀個地城煉獄能把更厲害的老鬼激出來麽?怎麽,是怕打不過還是如何?!
薛黎陷的拳頭不由自主又握緊了,他是忍不住了,他自從地城回來就沒怎麽正經吃過飯——吃不下!唯一一次吃得多的還是被蘇提燈放血那次……對了,蘇提燈呢?
薛黎陷剛打算擡眼找一下,突然就被南宮彩撲了個滿懷,小姑娘哭的那叫一個傷心。
白術在一旁暗地裏沖老大做了個加油的手勢,然後整個人也一溜煙跑了。
加個屁油!這跟個小妹妹一樣的……
「嗳,你別哭別哭了,沒事了……我這裏暫時是安全的,你放心,我一會兒把你送到更安全的正淵盟,小喵也在那裏……」
「嗚嗚嗚我不要,我不去,薛大哥我要跟着你……」
蘇提燈繼續抱着衣服站在大樹旁發愣,看着薛黎陷滿臉的關心,是為一個毫無幹系的人,嗯,或許……自己就是這麽招人恨。從出生之前就招人恨,出生後,更是得不到任何愛。
活該。
他忽又笑,眼瞳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慢慢垂下了頭。
正當薛黎陷心裏被這南宮彩突如其來的拜訪和糾纏吓得心肝亂竄,幾次想脫身又幾次被纏住了的時候,院子裏忽然閃進一抹白。
沉瑟的那萬年不變的冰渣臉竟然能看得出一二絲『急切』。
薛黎陷瞧得新鮮,沉瑟這個人實在太穩了,他實在想不到到底是甚麽事……
「蘇提燈呢?」沉瑟忽略在院子裏摟摟抱抱的兩個人直接竄進屋子裏去,看了一圈沒人,正在門口回頭問薛黎陷呢,忽然就看到了在一旁罰站似的蘇提燈。
蘇提燈往前小邁了一步,一身粗布麻衣,頭發還有些亂,臉倒還是那張溫善的娃娃臉,一副驚人的慈悲,憐憫的卻全都是自己。
沉瑟一股無名火起,管你懷裏是誰呢,二話不說剛閃到薛黎陷面前準備給他一掌,忽然又想到甚麽似的,迅速到了蘇提燈面前,從懷裏掏出了一個鬼臉的面具,給他戴上了。
又往後退了一步看了看那身衣服,沉瑟一臉糟心回頭,「你寧肯懷裏抱着個叫花子也不能給他買套好衣服?我甚麽時候虧着他了給他穿這種破爛啊!」
老子身上就只有這種破爛怎麽了啊!
再說了到底怎麽了啊衣服穿着舒服就好了你至于嗎你!
薛黎陷算是被罵的莫名其妙,他覺得沉瑟怪怪的,而且給蘇提燈戴面具幹嘛。
「行行行你倆在院子裏繼續恩愛吧,我借你屋子用一下一會把蘇提燈帶走。」
蘇提燈被沉瑟拉扯着往前走了沒幾步就是一趔趄撞到了沉公子後背,沉瑟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着蘇提燈那滿臉受委屈的慫樣——當然,戴着面具他也能知道對方滿臉受委屈。索性打橫抱了起來就風風火火的進屋了。
屋裏一陣廳堂五十響聲過後,沉瑟就又拉着煥然一新的蘇提燈出來了。
雖然仍舊戴着面具,但是衣服已經換上他自己那件都是暗繡的錦袍了,頭發雖然未來得及束卻也被人細心打理過了。
直到二人遠去了,薛黎陷還有點搞不明白,這是在鬧甚麽妖呢。
南宮彩此時不知道是哭累了還是一路上奔波太累了,此刻有點昏睡過去,薛黎陷支使福丫頭安頓好她,便悄悄尾随了上去。
真等再到了街上,薛黎陷就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又被颠覆了。
剛才還急三火四跟火燎着屁股似的沉大公子此刻走的不緩不急,跟在他身旁不過落後半個腳步距離的蘇善人也走的從容不迫,薛黎陷看了會兒,忽然就意識到,蘇提燈這個人只要一在外人面前,永遠是一幅端正清明的模樣,就比如他的脊背,直的都讓薛黎陷疑怪他的脊梁骨是天生朝後長的了。
到底做甚麽妖呢?
薛黎陷幾乎是把當初還在正淵盟出任務時的狗精神頭都拿出來了,一路上不知換了多少種詭異的路數悄悄暗跟,忽然在一拐角處,瞧見了一個『同行』。
對方身上也罩了一身普普通通丢到人堆裏轉眼就找不見的暗袍,頭上鬥篷垂下來的亦是同色的暗灰之紗,隐隐約約的距離又遠,瞅不清相貌。
薛黎陷在心裏估算了一下,抛開對方那頂帽子的距離,這個人應該到自己的眉眼處,也算是很高的了。
那人在面紗後的一雙眼幾乎是緊緊盯着前面街道上慢慢行過來的二人。
薛黎陷也有點緊張,他此時竟然估不出對方是不是有武功的,看似像是無意站在街角的那麽一個姿勢又全無空門可襲,但是他就是覺得這人目光一直在追随着前方,像是一把有形的劍,可那劍又很無力。
讓薛黎陷忽然轉變了想法的,就是因為沉蘇二人忽然有了分歧,蘇提燈想從左邊拐回鬼市,沉瑟想走右邊,蘇提燈衡量了下,安靜的點頭,冷冷清清道,「我跟你走。走吧。」
沉瑟便笑了,薛黎陷在遠處瞅着,沉瑟從來沒笑的那麽欠扁過,不知道為甚麽,就是讓人覺得他很欠扁,耀武八萬的,拽的跟甚麽似的。
這忽然改了道路,便要從他們藏身這裏過了,那人先是一怔,随即在沉蘇二人快行至面前時,忽然又一閃身,閃回了街巷裏。
及至這二人又遠離了這裏,那人又慢慢站了出來,站在蘇提燈原本走過的這一側,一動不動的向前看那抹白影晃至虛無。
薛黎陷聽得那神神秘秘的人忽然嘆了口氣。
這一口氣,讓薛黎陷對對方又有改觀——是個上了年紀的人了。
這一聲裏滄桑嘆息的意味實在太濃重,連沉瑟興許都嘆不出這麽要人命的糾結和悲傷。
薛黎陷還在心裏猜測這人究竟是想幹甚麽的,忽見對方腳步只是略一點平地罷了,竟整個人飛起來了似的,三四下躍就已然瞬息無蹤了。
薛黎陷是混在這方街角的人群裏的,不過一直凝目注視那邊罷了,自然未被那專心注視別人的神秘人注意到。
也是在那人略微躍起來的同時,面紗微蕩,薛黎陷看的一愣——心說哪裏來的風流人物,哪怕鬓角霜白卻無端為那張英俊的有些過于端莊的臉更添年輪滄桑罷了!
只驚鴻一瞥也讓薛黎陷心下訝然,又憶及那人只一個平地微點便如鴻而掠的漂亮輕功架勢,獨這一步都可以稱得上一代宗師了!
走了沒幾步又低下頭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自己身上這銀灰暗衫,忽然發覺,這破布穿自己身上果然就普普通通,穿對方身上卻莫名一股子宗師風範,真是叫人羨煞……等等,等等,那人也是來盯上蘇提燈的麽?還是盯得人實際是沉瑟?喲,如果是來殺沉瑟的,那沉公子絕對勝算不大啊……
剛才沉瑟有沒有發現被人跟蹤了?突然叫蘇提燈回去又幹嘛呢,就掐的這麽準他燒退了?呃,要不要回頭去告訴他們一聲,讓他們小心呢……可是跟自己又有甚麽關系啊,欸,好煩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