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小秦王盯着我的嘴唇。
我若無其事喝茶。
小秦王道:“母後一切可好?”
我點頭:“很好。”
他似乎還想說什麽,我示意蘇紅:“送王上。”
小秦王走到門口,回過頭,目光又落在我唇上,我笑:“王上,要上朝了,好走。”
小秦王眸光一暗,磨磨蹭蹭地出去了。
我對着鏡子,嘴唇上明顯留着一個紅色的傷痕。
我恨得把鏡子猛地翻轉,叭一聲。
蘇紅默默過來,把鏡子收起來。
我道:“中常侍大人還好嗎?”
蘇紅停了一下道:“太後何不親自去看?”
我聽她話音有些怪,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蘇紅垂着眼,臉上沒什麽表情。
我道:“他身邊有呂姑娘陪着,外面有宮人,我進不去。”
蘇紅道:“太後若真得有心,有誰能攔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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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煩,“別說了,拿針線來。”
這個手籠是繡給東方清的,事忙,才繡了一半,總沒有心情。
好不容易拿起針線,繡了幾針,我怔怔地望着外面的雪地發呆。
蘇紅端上點心。
我道:“雪停了麽?”
蘇紅回道:“停了。”
我道:“你拿披風來,我去看中常侍大人。”
蘇紅唇角噙笑,快意道:“是。”
披風拿來,我又改了主意,坐着繼續繡花。
蘇紅似乎想說什麽,張了張嘴,見我一臉冷漠,只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太後,呂不笑姑娘求見。”
我訝道:“讓她進來。”
呂不笑一身紅妝,淡施脂粉,秀麗清雅如一朵雪中梅,款款走到我面前下拜,聲音甜美若黃莺。
我笑着向她伸出手:“來,讓哀家好好看看。”
她紅着臉走到我面前,我拉她坐在一旁,摸摸她粉嫩的臉,捏捏她雪白滑膩的小手,嘆了口氣道:“真是越長越漂亮了,哀家要是男人,拼死也要娶你。”
呂不笑的臉更紅了:“太後說笑,民女哪有這麽好。”
我正色道:“哀家說的都是真心話。”話峰一轉:“中常侍大人還好?”
呂不笑的眸光微微一黯:“斷了兩根肋骨,現在總算能起身。”
我愧疚道:“他是為了護哀家才傷成這樣,哀家已經吩咐太醫令,要用最好的藥,最好的大夫,他要是有什麽事,哀家心裏可要難過死了。”看看呂不笑:“他為了呂姑娘,也該趕緊好起來。”
呂不笑臉一白,低下頭。
我知道她心事,笑道:“你的親事哀家已經聽說了,相國平日辦事挺精明,這件事卻辦得混帳。”
呂不笑聽我斥責她的哥哥,吓一跳,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道:“別怪哀家罵他,他這個做哥哥的,連妹妹的心事都猜不着,做得什麽哥哥,你放心,哀家明白你的心,自會為你作主。”
呂不笑眼中流露出喜色,也不敢太多表現,趕緊跪地:“謝太後。”
我道:“起來起來,哀家一見你就很喜歡,蘇紅,把那對楚國進貢的玉镯拿來賞給呂姑娘。”
呂不笑喜得接過玉镯,連連叩謝。
我叫蘇紅送她出去,披了皮裘,踏着雪,獨自一人,不知不覺逛到太醫院。
門外兩個宮人見了我,立刻讓開兩邊,我不禁笑道:“怎麽,今日不攔哀家?”
宮人俱是老油子,跪地堆笑道:“太後是後宮之主,想去哪便去哪,哪個不長眼的奴才敢攔太後。”
我作勢踢他一腳,擡腳便要進去,裏面突然傳來一陣女子的低笑聲。
腳步一滞,我停下來,朝兩邊宮人擺手,他們會意地退到遠處。
我踮着腳尖,無聲地繞到門側。
一股藥香味撲鼻而來,贏衍合衣側卧在榻上,呂不笑一邊笑說着什麽,一邊解下身上厚厚的皮裘,體貼地給他蓋上,轉到前面坐下,托着腮,盯着他直看。
贏衍微擡了眼皮,斜瞥她一眼,卻是風情萬種道:“你只管瞧我作什麽?”
呂不笑臉一紅,垂下長睫,忸怩了一陣,啞着嗓子道:“瞧你瘦了多少,哥哥也真是的,怎麽能下這麽狠的手……”聲音有些哽咽。
我遠遠望去,一個多月未見,他确實瘦了很多,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襯得眉更挺,鼻更直,唇更薄。
想起當初他拿玉尺教訓我的情景,情不自禁一笑,又是一嘆。
他突然扭頭,我趕緊把身子一縮,過了一會,擡頭看時,他只管張着眼,怔怔地往窗外望。
呂不笑起身去倒了一杯熱茶,遞了給他,嗔道:“怎麽回事,傷成這樣,身邊也沒個人侍候,都死哪去了。”
他慢慢坐起身,溫和地笑了笑:“無妨,是我愛着清靜,不許他們進來。”
呂不笑因道:“這就是你的不對,沒人侍候怎麽行。”歪頭想想:“不然,我帶兩個人過來侍候。”
子衍擺手笑道:“這怎麽好,讓相國大人知道……”
呂不笑霍地起身打斷他:“別提那個狠心賊。”眼圈有些紅了:“我沒有這樣的哥哥,提着他就窩心。”
子衍嘆道:“你們是親兄妹,怎能因子衍這個外人,讓你們兄妹生出嫌隙。
呂不笑的臉越發漲得通紅:“這是我情願的,與外人何幹,除非你趕我,不然我是不會走的。”手擰了衣角,半垂着頭,嬌羞動人:“這都什麽時候了,你……你難道還是外人麽?”
我在外聽了半天的壁角,眼見呂不笑已經說出女兒家的情話,更想聽子衍怎麽回答,不禁往前又湊了湊。
撲一聲輕響,卻是窗臺下斜倚的竹杖倒了。
裏面呂不笑趕緊過來看,我把頭直縮到牆角下。
呂不笑朝外張了張,不見有什麽,因回頭笑道:“想是一只鳥兒剛飛過去。”
子衍默然一陣,柔聲道:“天色已晚,你也早些回去吧。”
呂不笑不舍離去,禁不住他一再催促,只好悵然告辭出來。
我倚在門外,盯着她的背影發了一回怔,忽聽得裏面朗聲喚道:“外面風冷,太後何不進來?”
知道被他看破,我一笑,蜇進去問道:“呂不笑服侍得可好?”
他臉上笑容不變:“還好。”
我道:“這樣我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攪你。”轉身要出去,他忽道:“太後這麽厭煩子衍,坐一坐也不能?”
我道:“不是我不肯,呂不笑回來了,我這個電燈泡十萬熾光,還不把你們照壞了。”
贏衍笑了笑,眼神幽深:“太後是要把呂不笑硬塞給子衍嗎?”
我道:“你們兩情相悅,為何不能在一起,難道你忍心看着呂不笑遠嫁趙國,受異國王太子的鳥氣。”
贏衍定定地望着我,眸子深不見底,唇角挂着清清涼涼的笑:“既然太後已經決定了,臣似乎應該遵令。”
我笑道:“這次哀家要親自主持婚禮,讓你風風光光迎娶呂家二小姐,看他呂天放以後還敢不敢欺負你。”
贏衍笑了笑,低頭喝茶。
我見他披着滿頭黑發,亂亂地垂在肩上,一時手癢,拿了梳子道:“我給你梳頭吧。”
贏衍怔了一怔,深望我一眼,慢慢轉過身。
我順着他的發根一直梳到發梢,這時才發現他的頭發真是生得好,又滑又順,若我有這樣一頭秀發,真要高興死了。
他動了一下,我按住:“不許動,不然給你梳個牛屎堆。”
他笑了,不再動。
我把梳子含在口中,攏起他的發,一直攏到頭頂,小心地盤起,四處尋簪子。
他反手遞給我:“在這裏。”
我接了簪子,給他簪上,取過銅鏡,得意道:“怎麽樣?”
他突然就握住我拿銅鏡的手,另一只手緩緩伸過來,輕輕觸上我的唇瓣。
我呆了一下,想到呂不笑,忙不疊推開他跳起身。
他直起腰,盯着我唇上的傷口,柔聲問:“這傷,是呂天放?”
我看着他,立刻想到懷裏的孔雀膽,一顆心像被萬針紮入,猛地一痛,怒聲道:“你管不着。”掉頭就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