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挺多
慢騰騰的往煙袋鍋子裏塞汗煙,柳老頭表情愁苦,神色陰暗,等柳全錦也進屋才說:“卿哥兒啊,你大伯做得是不對,可也受到教訓,你說是不是?”
早晨還急赤白臉的念叨着叫柳爻卿承認錯誤,主動受罰,晚上态度這就變了,作為當家做主的柳老頭,未免也太沒堅持了一些。
“阿爺,大伯承認錯誤不?還敢不敢再拐钰哥兒?”柳爻卿指了指钰哥兒說,“這是钰哥兒的事,阿爺你得跟他說。”
被點了名,钰哥兒有點瑟縮,以往家裏頭讨論事兒,他是從來不能進屋的,這回突然直面柳老頭,就心慌慌的厲害。扭頭看向柳爻卿,見他輕輕松松的模樣,钰哥兒就心一橫,說:“阿爺,要是我爹再叫大伯賣我,你管不管?”
“到底咋了?”柳全錦就迷糊了,他扭頭問柳爻卿,“卿哥兒,誰要賣要拐钰哥兒的?”
“是大伯和二伯哩。”柳爻卿就當着柳老頭的面大聲說,“昨晚大伯和忠哥把钰哥兒和二伯娘打暈,要帶钰哥兒去鎮上,結果被神仙攔下,還灌了大辣子草哩。”
柳全錦神色愕然,“不是你大伯和忠哥自個兒癔症走出去的?”
說這話的時候,柳全錦就扭頭看柳老頭,那番說辭自然是柳老頭說的。這會兒叫柳爻卿一口說出真相,柳老頭就神色尴尬了。
“回頭我說說老大,叫他以後消停消停。”柳老頭咳了下 ,開了口。
眼看着柳老頭是不肯說柳全運什麽的,這樣能管教柳全福在他看來已經很不錯了。柳爻卿想了想,就說:“那行吧,不過咱先說好,下回大伯要是再混賬,大辣子草就沒得用,興許得打斷腿。”
柳全運那頭只能等以後再說,只要钰哥兒不出村,柳爻卿就能護着他。
“……”柳老頭沒說哈,算是默認了。
這事兒就算是定下了,柳全錦沒插話,他這會子才弄明白柳全福和忠哥叫人喂了大辣子草的事兒,可一個是說謊的親爹,一個是下手狠的兒子,叫他夾在中間不停搖擺。
“以前野山莓都沒得吃,也賣不上銀錢,大片大片的都扔了。”柳老頭這就厚着老臉繼續開口了,“卿哥兒,你那個野山莓酒,可是賣了不少銀錢吧?”
坐在旁邊的李氏就猛的擡頭看向柳爻卿,就等着他開口。
家裏頭的銀錢除了嫁進來的媳婦有些個嫁妝,地裏産出,做工賺錢啥的都得給柳老頭拿着,這會子李氏就等着柳爻卿拿銀錢。
Advertisement
“挺多。”柳全錦就附和一句。
柳爻卿就知道肯定是柳全錦回來後把自己看到的猜到的都跟柳老頭說了,就說這個老頭怎麽态度突然變了,原來是知道自己賺了些銀錢。
就這家裏頭的情況,柳爻卿早就有所防備,倒是沒想到柳老頭都到這份上了還迂回着不肯明說,不就是想要拿銀錢麽,真是上下兩片嘴唇一碰,這就像掏銀子了。
“阿爺,這都是哲子家的,我一點銀錢沒拿,平日裏過去幹活就是哲子管飯吃,旁的都沒有哩。”柳爻卿笑了笑,扭頭問钰哥兒,“钰哥兒你說是不是?”
“是哩,就管飯。”
“咋?阿爺不會以為那些銀錢都在我手裏頭,得交到上房拿着吧?沒這樣的道理啊,阿爺你去村裏頭問問,誰家小輩自個兒小打小鬧的弄幾文錢,還得交出來……”看着柳老頭陰沉沉的臉色,柳爻卿笑得愈發燦爛,還扭頭問李氏,“阿奶,都是人家賺的銀錢哩,我一文錢沒有。”
柳全錦就有些迷糊,他在哲子家裏吃酒席的時候,雖是不知道具體有多少銀錢,卻知道是有許多的。高富貴拿出來的都不是銅錢,而是銀白銀白的銀子!
“那哲子平日裏對你那般好,這回咋一個銅板沒給你呢?”柳全錦就着急了,他以為柳爻卿無論如何也得有點銀錢的,這回要是拿出來給柳老頭,說不定柳老頭對柳爻卿能好一些。
“沒有哩。”柳爻卿搖頭。
柳全錦也太天真,心裏頭就那麽點針尖都放不下的天地,除了侍弄地裏的活兒,在這個家裏就跟柳老頭和李氏控制的木偶似的,想的念的都是柳老頭灌輸的那點子畸形的思想,而他還試圖轉頭灌輸給柳爻卿。
從上房屋裏出來,柳爻卿沒回屋,站在院子裏等了一會兒。
就見柳老頭進了大房屋裏,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接着柳全福就捂着腚跑出來 ,直奔茅廁,看到柳爻卿的時候,那目光惡狠狠的跟要吃人似的。
柳爻卿就知道,柳老頭這象征性的過去一趟,那就是教訓了。
晚上睡覺,柳全錦就重重的嘆了口氣,跟厲氏說:“卿哥兒眼裏沒大沒小的,跟他阿爺頂撞,眼裏也沒有他大伯。這樣不知禮數的孩子,到底咋辦呢……以後卿哥兒要是嫁出去,還這樣沒大沒小,那名聲必然就差了,夫家也會看低他。”
這話叫厲氏也聽了難受,她就低低道:“明兒個我說說他。”
“哎……”柳全錦還是嘆氣。
大半晚上不睡覺,翻來覆去的嘆氣,柳全錦也不說別的,這就是等着厲氏問了。他心裏頭難受,家裏頭事兒那麽多,這回柳全福和忠哥當着全村人的面出醜,好在拐走钰哥兒的事兒沒捅出去,要不事情就更大了。
丢了人,以後還怎麽在村裏人面前擡起頭,柳全錦想想就難受的厲害。
他想叫厲氏明白這些,好做些什麽挽回一下自家形象,可厲氏一句話沒說,睡到天亮就爬起來去了柳爻卿那個屋裏。
早先柳爻卿就跟厲氏說了,柳全錦要是再這樣不說話折磨人,就不理他,他自個兒就能消停。厲氏以前心軟,左伺候右伺候,柳全錦還是天天有事兒,這裏不舒坦那裏不順心的,弄得厲氏自己折磨的厲害,這回不理會他,竟也啥事沒有。
可事關柳爻卿,厲氏沒法當做沒聽到,就過來跟柳爻卿仔仔細細地說了。
“娘。”柳爻卿嗤笑,“我是沒大沒小的,可你看看我其實就是針對大伯和阿爺,誰叫他們混賬,對咱們三房不好。娘你看看我對旁人,钰哥兒、二伯娘,哲子哥他們,不都好好的。這些個道理我懂得哩,但要是聽我爹說的,對大伯和阿爺敬着,那钰哥兒現在就被賣到縣裏,阿爺昨晚上就要叫我拿銀錢了……”
“是這麽個理。”厲氏想通了,這得看對什麽人。
“娘。”柳爻卿摸出一個銀簪子,比一開始厲氏給的銀首飾更鮮亮,模樣也好看,拿着沉甸甸的,上面還綴着一個小指長的步搖。
這是柳爻卿專門叫哲子去鎮上幫忙拿銀子換的,從來大夫那裏賣給高富貴的是個陶罐的野山莓酒,統共得了四兩銀子,這個銀簪就用了快要二兩。
厲氏剛接過來就往回推,道:“這可得值不老少銀子,帶着浪費了……”
“娘你戴一下我看看。”柳爻卿又推回去,就說,“這是我從哲子哥那裏賺的,專門給娘打的首飾。等将來我賺了大錢,給娘弄副金的,那個更好看哩。”
婦人家哪裏有不愛首飾的,厲氏把頭上的木簪子拿下來,換上銀簪,那感覺頓時就變了,臉色都好看不少。
“好看哩,娘就帶着吧。”柳爻卿見厲氏要拿下來,就趕忙說,“哲子哥要置辦田地,回頭得請裏正他們吃酒,還得叫娘過去幫忙置辦酒席,帶着簪子好看哩。”
這麽一說,厲氏也就沒拿出來。
村裏大多數人家都這樣,置辦酒席招待客人啥的,也得自個兒打扮打扮,不能叫人看低了去。李氏平日裏也會戴銀耳環,小李氏也有銀簪子,平日裏也天天戴着,就是厲氏沒戴幾回……因着那一家子人都算計她那點子嫁妝。
這回卻是不用害怕了,柳爻卿這回掙的銀錢都換成首飾,一個銅板都沒往回拿,厲氏也明白他的意思,就是不想叫上房那邊見着銀錢呗。
從屋裏出來,李氏見着厲氏頭上的首飾,臉色當即就沉下了。
柳爻卿正準備出門,二哈躺在地上不肯走,非得磨蹭,瞧見李氏的臉色,他就說了,“阿奶,我娘咋地了?你臉色咋那麽難看,要不叫阿爺回來?”
“狗爹娘養的……”李氏瞪了柳爻卿一眼,低着頭嘟嘟哝哝的罵着。
“阿奶你再說一句,我就叫咱村裏人都來看看。”雖然罵幾句不疼不癢的,但柳爻卿不樂意聽,“興哥,你就在院子裏頭聽着,要是阿奶罵了,就去喊我,我多喊一些人來說道說道,看看阿奶是罵的誰,要麽就是自個兒糊塗了,失心瘋,以後恐怕得叫阿爺關起來,省得跑出去罵旁人。”
誰家每個龌龊事,李氏要是當着全村人的面不敢承認,柳爻卿就叫她失心瘋,這臉丢的也不是自己的,叫她自個兒丢臉去。
這話一說,立竿見影,李氏雖還是耷拉着臉,卻不罵了。
那頭屋裏的小李氏和柳全福聽着柳爻卿這麽說,眼裏還恨着,卻也沒敢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