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盈枝覺得有些害怕。
扶嘉覺得自己很茫然。
皺了下眉頭,扶嘉又直勾勾的看着她 ,擰眉強迫她:“不準哭了,給我笑一個。”
沈盈枝聞言,吸了吸鼻子,她擡起頭,小心翼翼的看了扶嘉一眼 ,然後臉上堆出一個笑容。
沈盈枝眼淚還沒擦幹,鼻頭紅紅的,這個表情不太像是笑,像是委屈兮兮的哭,扶嘉藍眼裏幽如深淵。
這種哭其實……也挺好看的。
但扶嘉心情依舊不太好,他蹙了蹙眉頭,又輕聲問:“你怕我?”
怕?當然很害怕了。
但是沈盈枝不敢明說,只努力平穩着呼吸,讓自己嗓音鎮定起來:“殿下風姿不凡,小女子怎麽會怕?”
沈盈枝偷偷地瞄了一眼扶嘉的表情,想到自己說不準要死了 ,不不不,或許不會死,沈盈枝看向圓桌上的半截手臂,顫栗的摸了摸還留在自己身上的腿和胳膊。萬一等會兒就不在了,她,她要珍惜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
“就這麽怕我?”林河瞧着沈盈枝的動作,聲音寒沉若冰。
“我,我”沈盈枝咬着唇,努力地微笑,“殿下,殿下。 ”
“對着我,你話都不會說! ” 想到她對着別人的溫柔可親,尤其是今天那個小鬼,溫柔的就像是春風做的,現在對着他,冷飕飕刮的全是北風。
思及此,扶嘉垂頭,按了按胸口的位置。
“我” 沈盈枝想要為自己健全的四肢好好解釋,但遇見扶嘉,向來嘴巧的她全身害怕,也不知說什麽,我了半天,她認命的低下頭 。
扶嘉發覺沈盈枝這樣一副表情,他伸手,用手指擡起沈盈枝的下巴,扶嘉的手指冷冰冰的 ,那股冷自他的指腹經過下颌,傳入沈盈枝心頭,還帶着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沈盈枝全身一哆嗦,眼睛不由自主的泛紅,包着兩汪水汪汪的淚。
沈盈枝淚眼朦膿地看着他,扶嘉則伸出另外一只手,按在面具上,沈盈枝望着他的動作,咽了咽口水。
修長的手指按着面具,只要一瞬,沈盈枝就可以看見他的模樣,扶嘉不知又想到什麽,他把手松開,像是被風仙花汁染了色的薄唇微微一翹,扶嘉靠在沈盈枝的耳邊說:“我不可怕,你知道嗎?”
沈盈枝小雞啄米的點頭,扶嘉是老大,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
他又挺直脊背,藍色的眼睛帶着複雜意味,最後還溫柔的對沈盈枝笑了笑: “ 以後你就知道了。 ”
扶嘉笑的別有深意,讓沈盈枝瑟瑟發抖。
然後扶嘉就離開了,離開的時候還不忘記帶走紅木桌上的半截血胳膊 。目送人離開,沈盈枝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看了看自己的雙腿,最後摸了摸自己的的脖子和腦袋。
等做完這一切,沈盈枝全身軟了起來,扶嘉居然還沒有對自己動手,但也沒有說要放她走,沈盈枝蹲在門口,心裏一片恐慌,他打算幹什麽。
戰戰兢兢到了晚間,沈盈枝終于知道緣由,今日是聖上四十八壽辰,扶嘉身為皇子,雖不能親自到場恭祝,但也要舉行一個小型宴會,表示與父同樂,縱使他身在外地 ,也不忘父恩。雖然沈盈枝覺得扶嘉對皇上根本沒有父恩。不過舉辦這場宴會還有理可尋,但等她也被帶來參加的宴會時,她抓破頭皮也想不到為什麽。只能歸結于,扶嘉是蛇精病本精,他做事誰猜的準呢,也有可能是給她……最後狂歡 。
沈盈枝剛剛還換了一身衣服,衣服是一個老婆子送過來的,鵝黃色的折枝蓮紋,柔和溫暖,沈盈枝穿着這件衣服,和明二朝後花園走,一路上,她忍不住一直看着明二,明二問:“沈姑娘,有什麽事嗎?”
想到這是扶嘉心腹中最單純的一個,沈盈枝不自禁想打聽:“林河侍衛怎麽了。”
林河侍衛……
明二忽地想到了馬廄,他渾身抖了下,笑道:“他好着呢,你放心。”
明一說在主子在沈姑娘面前扮演兩個人,是他的情趣,他雖然搞不懂情趣在哪兒,也不能拆自家主子的臺。
話落,明二又機靈的補充一句:“說不準今晚還能看見他呢。”
說不準?
沈盈枝臉上飄過一絲失落,接着悶悶打聽:“殿下會懲罰他嗎?”
“怎麽可能啊,他可是”我們天下第一的主子,明二差點全露了餡,想到要是露餡可能會掃一年的馬廄,不不不,可能主子要讓他掃一輩子的馬廄,他便劫後餘生的松了口氣。
“可是什麽?”沈盈枝追問。
“可是,我們主子的心腹,犯了大錯,也最多掃掃馬廄什麽。”明二道,又指了指眼前的小桌,樂呵呵地看着沈盈枝,今天主子似乎和沈姑娘吵架了,那沒關系,一起看看宴會,樂呵樂呵說不準心情就好了,“沈姑娘,你坐這兒。”
這兒!!!
盈盈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今天的宴席不是幾人圍桌而坐,而是效仿殷商,一人一幾,分列而坐,盈盈看着自己的位置,正好是主座對面的右手第一列。
而且她剛剛朝明二打聽了,這個宴會都是本地的一些官員,以及鄉紳大儒貴婦人。
舔了舔唇,沈盈枝準備拒絕,這個位置離扶嘉太近也太不合适,不行!
“明二大人,民女一介女流,這個位置,不該我坐啊。”她推辭。
在沈盈枝的渴望的眼睛裏,明二轉了轉眼珠子,“沈姑娘,今晚的座位單子主子都是過目了的,我們也做不了殿下的主。”
扶嘉怎麽有時間管這種小事。
盈盈張了張唇,想說點什麽,旁邊忽然傳來另外一道略微低沉的聲音:“沈姑娘,殿下可是特意叮囑,要讓你做這個位置。”
刻意叮囑……
“沈姑娘,你要坐在這兒,好好表現。”明一保持微笑道。
盈盈聞聲扭過頭,明二身邊站了個比他略高幾分的男人,劍眉星目,沈盈枝估摸了一下,應該是明一了。
可是,就是這個時候,她才要躲着點啊,她已經惹到扶嘉了,怎麽能接着去觸黴頭。
可憐兮兮的眼神看向明一。
明一避開沈盈枝的目光,明二看了,倒是于心不忍,這場宴會主子根本就沒在意,本來主子面都不打算露,只是身為主子第一心腹的他,看着主子眼神不太對,還時不時看向沈姑娘所在的房間,又想起今天他和沈姑娘生氣了。他就給主子提了這個主意 ,和小姑娘一起看看表演啊,煙花啊,君不見,京城很多小夫妻就是在各種宴會上看對眼的。至于明一說他出的是馊主意,那是□□裸的嫉妒,沒看見主子很喜歡他的辦法嗎,不然也不會讓沈姑娘過來,還給沈姑娘準備她喜歡的食物。
不過看着沈姑娘可憐巴巴的表情,明二動了動唇 ,有些不忍。
旁邊伸出一只手來,把他的嘴巴緊緊捂住,“沈姑娘,你努力吧。”
盈盈想罵人。
怎麽罵來着,目送一二兩人背影消失,盈盈吸了吸鼻子,認命地坐在那小幾前。
為了小河,好好表現。
表現,呵呵呵。
深吸了一口氣,她平靜下來,決定等會兒……她也不知道等會兒怎麽辦。
明二被明一拖着走了老遠後,不忍心地看了眼盈盈的方向:“沈姑娘剛剛剛快哭了。”
明一淡聲道:“那是主子的事。”
“可是?”明二又道,“那位置明明是我們安排的。”
聞言,明一低低地笑了下。
明二:“你笑什麽,瘆得慌。”
明一朝前走了一步,聲音複雜:“今天要是沈姑娘沒坐在主子附近,恐怕你一輩子都離不開馬廄了。”
明一被大吓一跳,差點跳了起來,大聲質問:“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是明一。”明一瞥了明二一眼。
蛇精病殿下的占有欲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沈姑娘,望你平安。
**
坐立難安。沈盈枝從未像此刻一樣領悟到這個詞的真谛。
片刻後,沈盈枝忽然聽見一陣腳步聲,她心一抖,悄悄的擡起了半個頭,果不其然,就是男主扶嘉。
今夜有風,他穿了黑色繡着金邊的直襟闊袖長袍,面目森然,臉上依舊帶着遮了他四分之三的面具。
盈盈看了一眼,就低下了頭。好好表現恐怕等于送死。因為她的好好表現恐怕是扶嘉厭惡至極,她摸不準扶嘉的心思。她甚至不知道扶嘉打算怎麽處理自己。
深邃的目光在沈盈枝的身上一掃而過,扶嘉坐在小幾前,掃視了一圈四周。
明二見狀,說了幾句場面話,無外乎是聖上生日,大家共慶,話罷,就是歌舞登場。
時不時,明二還使了一個眼色給沈盈枝。表現啊,沈姑娘,用你的笑把他家主子融化啊。
沈盈枝感受到脖頸處簌簌而來的灼熱眼神,僵硬地擡起了頭,目光正好和扶嘉對上。
瞬間盈盈就移開了眼,渾身一個激靈,沈盈枝扭過過脖子,絲竹箜篌之聲漸漸響起,盈盈開始看園子,今夜設宴,是在花園之中,這所宅子很大,扶疏濃郁,花樹密布。
正看着,旁邊過來一個傳菜的侍女,菠蘿拼火鵝,炒梅花北鹿絲,百花釀魚肚,雪凍杏仁豆腐。
最後上了兩個甜點,奶油燈香酥,水晶鮮奶凍,她愣了一下,都是自己喜歡吃的。
扶嘉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目光落在自己座下右方,待看見穿鵝黃色蓮枝紋的少女微微低頭,露出白玉一般的肌膚,烏發如瀑,他勾了勾唇角。
沈盈枝用勺子咬了一口鮮奶凍,軟甜的鮮奶從喉頭滑下去,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在把每道菜嘗過以後,沈盈枝心裏忍不住感嘆,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扶嘉的深邃目光從盈盈身上挪開,看着自己面前的食物,拿起銀筷嘗了幾口。
似乎……是要比以往好吃。
沈盈枝很吃了幾口得她心意的甜食,擡起了眼,裝作專心致志地看歌舞。
知道扶嘉在上座,她脊背挺得筆直,看着是一副非常感興趣的樣子。不管怎麽樣,這是扶嘉的宴會,她即使心中再不想來,如今既然坐在這兒,當然不能掃他的興。
一舞完畢。
舞女們退下,沈盈枝聽到一陣鑼鼓輕響,她尋聲而看,只見一個穿素白飄袖的姑娘踏步而來。身姿曼妙,舞姿輕盈,擡手低頭間眼波流轉,魅惑天成。
沈盈枝是見夠了美人的,這具身體長大後的五官和她前世有九分相似,唯一的不像是她前世體弱多病,面色蒼白,這個身體被她的養得好。
肌膚白嫩,鹿眼櫻唇,很是美麗。
沈盈枝看着她,眼前的舞姬也是難得美人。美人跳舞自然更是賞心悅目。
扶嘉手指摩挲着酒杯,看着沈盈枝的目光亮晶晶地全落在舞姬身上,眼光陰陰噬人。
她就這麽好看,還一直看着她。
那個念頭再次冒了出來。
扶嘉看着沈盈枝津津有味的望向舞姬,臉上還帶着軟軟的笑。又發現偶爾有一兩道眸光看向盈盈。
扶嘉的眼神漸漸……扭曲瘋狂,扭曲地看向那些看着沈盈枝的人,那些人注意到扶嘉的陰沉目光,全身發軟,立刻挪開了目光。
扶嘉又看向盈盈,他覺得他錯了,沒有笑也無所謂,只要是這個人,都可以 。
立在扶嘉右側的明二感受到自己主子身上的低氣壓,默默的朝着明一旁邊靠了靠,不知道為什麽,明二現在有點認同明一所說的這是馊主意了。
嗚嗚嗚嗚,他潔癖啊啊啊,不想掃馬廄。
明一看他一眼,用唇語道,可能讓你住在馬廄去。
什麽,要死了……
曲子到了最後,舞姬的腰肢扭動漸漸的快起來,像是一陣風,沈盈枝随着舞姬的扭動而移動眼睛。
直至最後,盈盈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姑娘膽子太大了!
舞姬一個轉身,跪坐在扶嘉身旁,纖纖玉指拿起扶嘉幾案前的酒盞,姿容魅惑,聲音婉轉:“殿下,雪瑩給您敬酒。”
酒水從姑娘的嘴角半溢出來,滑過纖瘦的下巴,一路隐如蟬翼般的紗衣中。
這一刻,沈盈枝聽到了很多赴宴男人咽口水的聲音,不過此時,就連是女人的沈盈枝忍不住也想咽口水。
真的……太誘人了。
就好比眼前給她放了甜滋滋奶油泡芙包,兩個字,想吃。
她見舞姬将胸前飽滿的弧度朝着扶嘉的胳膊壓了壓,眼神勾人。
扶嘉殷紅的唇瓣微啓:“想幹什麽。”
舞姬聞言,鳳眼如水地凝視扶嘉:“奴家聽聞殿下智謀無雙,心中仰慕。”
邊說話,她邊将身體往扶嘉靠過去。自薦枕席之意溢于言表。
也就在這個一瞬間,沈盈枝發現扶嘉笑了笑,他雖然帶着面具,沈盈枝敏銳察覺他全身氣勢可怖起來。
院子裏忽然雅雀無聲。
喘氣聲,歌舞聲,就連蟬鳴莺啼的聲音都在這一刻全部消失。
“好一個仰慕。”扶嘉低沉的聲音瞬間變得如寒冰利雪般,讓人澀澀發抖,他窄袖一揮,舞姬從階上摔了下來。
舞姬還未曾反應過來,就聽見扶嘉陰冷的聲音:“憑你,也配。”
沈盈枝忍不住打了個顫。姑娘,你居然想勾引扶嘉,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嗎?他不是那麽好勾引的啊。
沈盈枝正想着,耳畔忽然傳來低緩嗓音:“用貓爪之刑。”
貓爪之行……
沈盈枝看過這本書,這本書為了體現男主的變态程度,欺辱他的人,他有時不會讓人很快死亡,反而要讓人受一受折磨。
這個貓爪之刑,書裏是這樣說的,把人綁在木樁上,用貓爪樣的鈎子慢慢地往下撕肉,肉被撕下來,露出人的骨頭。
簡直是痛不欲生。
沈盈枝的臉一下子白了。
以前只是看書,而眼前确實活生生的人,這個姑娘或許是受了誰的命令,魅惑扶嘉,但是一聽到這種酷刑,盈盈仍然止不住渾身發抖。
這一瞬,她想到了原主,也是因為勾引男主不成,而死的。
《奪天》這本男頻爽文和很多文一個最大的不同就在于,雖然很多女人都拜倒在男主之下,但是男主從頭到尾,應該沒有真正的喜歡過任何一個人,哪怕是他也收了幾個後宮。
沈盈枝一直覺得,那幾個女人更像是《奪天》的作者在讀者的議論下妥協。
她看着眼前的扶嘉,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個扶嘉不會愛上任何人,甚至他都不愛……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很變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