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二天的寫作課,阮阮拉着唐天湉坐在了最後一排。
唐天湉趴在桌子上斜眼睛看她:“至于嗎?”
“至于,萬一她坐我們後面呢?”阮阮眼睛就沒停下來過,四下梭巡,“不就又看不到了嗎?”
“怎麽就又了?”唐天湉道,“昨天才認識的……不,昨天才單方面認識的。”
“但是寫作課又不是今天才上。”阮阮道,“之前都沒注意到她。”
唐天湉把腦袋支棱起來,盯着阮阮:“你不要學我。”
“學你什麽?”阮阮頭也不回。
唐天湉一根手指在阮阮肩膀上戳啊戳:“不要給一個同性太多注意力,不然發展會超乎你的想象。”
阮阮笑了:“心裏有黃看啥都黃,我沒你那麽龌龊啊,我只是普通社交。”
唐天湉癟癟嘴,不再理她。
臨上課的時候,江雪進來了,人如其名,冷冽幹淨,獨釣寒江雪。
她不像大多數學生們上課都往後排鑽,進門就去了第一排中間,将桌子擦幹淨,然後把課本和筆記本拿出來,整整齊齊地擺放好。
坐姿端正,今天半紮着頭發,披下來的發絲仍然十分乖巧柔順。
阮阮看得眼睛都直了,連連感嘆:“她怎麽這麽地……嗯呢……”
唐天湉有些恍惚,江雪的背影讓她想起鄭希羽。
阮阮推推她胳膊:“你說我們這種吊兒郎當的性格,是不是就容易被這種規規矩矩的人吸引啊,鄭希羽也這樣,坐姿能進教科書。”
唐天湉:“你也想到鄭希羽了?”
阮阮瞪她:“你能不能抓住點重點。”
唐天湉不太有心思去抓重點,老師進了教室,亂糟糟的課堂安靜了下來。
選修大課,人特別多,唐天湉窩在最後一排很安全。
今天的內容又是特別無聊的公文寫作,唐天湉覺得所有的環境都很适合她思想跑毛。
跑到了鄭希羽身上去。
江雪和阮阮一個學院,這兩人還有機會在某些課上遇見。她和鄭希羽就不行了。
文學院和體育學院簡直隔着山,就連校區都是分隔兩邊的,唐天湉突然很好奇鄭希羽上課什麽樣子。
不知道她各門科目的成績怎麽樣,有沒有偏科嚴重,作業會不會都自己獨立自主地完成。
這些,都是要再深入地接觸之後,才能細致了解的事情。
女孩子和女孩子的友誼,可以進展得很快,女孩子和女孩子的友誼,也可以進展到親密得讓人發指的地步。
唐天湉連阮阮的內衣碼數都清楚,她想着,以她和鄭希羽目前的發展速度,大概要不了多久,也得知道這麽私密的事了。
不知怎麽地,突然就感覺到違和又害羞。
唐天湉低頭笑起來,偷偷拿出手機在桌面下面翻。
昨天鄭希羽發來的消息還明晃晃地顯示在微信頁面裏,由于昨晚她實在沒想明白鄭希羽是哪個意思,所以到現在都沒有回複。
鄭希羽也不催她。
鄭希羽就是這樣,看似寬寬松松地對她,卻罩了個大泡泡,把唐天湉給裹了進去。
選擇權在唐天湉手中,但就目前唐天湉對鄭希羽的好奇心和占有欲來看,她壓根就沒什麽選擇項。
想看鄭希羽訓練嗎?
想。
想和鄭希羽一起上課嗎?
想。
想和鄭希羽一日三餐都黏在一塊,甚至上廁所都同進同出嗎?
哎呀又不是高中生了,唐天湉把腦袋快埋進了桌兜裏。
這種什麽事都可以幹的選修課就過得很快,快下課的時候,唐天湉問阮阮:“什麽打算?”
阮阮擰着眉頭:“去跟她打個招呼?”
唐天湉:“艹,你居然沒想起吃飯。”
阮阮:“和她打個招呼邀請她一塊吃飯?”
唐天湉:“我不是你最愛的那個人了。”
阮阮:“找你的鄭希羽去。”
唐天湉:“好。”
她還就真找了,誰怕誰啊。
點開弱叽叽小貓咪頭像給她發消息:
-還有課嗎?
鄭希羽回她:晚上有。
唐天湉:我想去外面吃飯。
鄭希羽:你現在在哪兒?
唐天湉抱着手機嘿嘿嘿笑起來。
兩人約在天橋口見面,唐天湉背着她的雙肩小書包,站在天橋下等人的場面,就像是偶像劇場景。
她今天穿着身格子制服,襯衫小西裝百褶裙,長襪将小腿裹得又細又直。
鄭希羽走到橋上的時候就看見了她,因為漂亮得顯眼,也因為唐天湉走哪都不會少的回頭率。
她加快了腳步,到了她跟前。
“嘿!”唐天湉跟她打招呼。
“嗨。”她回她。
“今天想吃披薩!”唐天湉仰着腦袋道。
“好。”鄭希羽低頭回答她。
兩人一塊往校門口走去,唐天湉心情不錯,腳步輕快,很多時候壓根是蹦的。
鄭希羽盯着她的馬尾辮,視線随着一晃一晃。
唐天湉蹦了回來,對她道:“你說晚上出門給我當保镖。”
“對。”鄭希羽向來說話算話。
“但現在不是晚上出門。”唐天湉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鄭希羽打斷了她的話:“只要有人觊觎你,我都可以來當保镖。”
唐天湉愣住了,半晌說了句:“你這個詞用得……真他媽好。”
鄭希羽笑起來。
唐天湉又道:“我一個中文生自愧不如。”
鄭希羽的笑容擴大。
唐天湉看看四周:“那你完蛋了,我全天候三百六十度都有人……”
“那就全天候三百六十度。”鄭希羽又打斷了她的話。
唐天湉笑起來:“你要跟我捆一起嗎,怎麽這麽粘人吶。”
尾音上揚,挺得意。
鄭希羽手指擡了擡,最終落在她肩膀上,幫她把一小片樹葉撥掉了。
和鄭希羽吃飯,對于唐天湉來說,是完全舒适的。
要用什麽東西了,不用她張口,鄭希羽便能遞到她跟前來。
看似十分順手的動作,唐天湉知道,那是因為鄭希羽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這讓她在舒适的範圍內,一眨眼又有些暖洋洋的別扭。
別扭的時候便忍不住動來動去,小動作特別多,和安靜的鄭希羽比起來,像個多動症兒童。
她們出來得早,披薩店裏人不多,東西上得快,她倆吃得也快,等從店裏出來的時候,下午有兩節課的大部隊都還沒下課。
唐天湉幫鄭希羽做安排:“我們先溜溜,消消食,然後你回去宿舍休息休息,你不是說今天沒午休嗎?晚上又有課,最好睡一小會兒,不然精力得不足了。”
“嗯。”鄭希羽很聽話。
“我們大二課少了些,但是作業可不少,全都是論文,煩人得很。”唐天湉蹙着眉頭,“我待會就去圖書館占個位吧,晚上就搞作業了。”
鄭希羽停住了腳步。
“西方文論老師給開的書單好多啊,還全都是些大塊頭,哎,我壓根就不想把那些書往宿舍裏搬……”唐天湉覺察到身邊沒人了,回了頭,“怎麽不走了?”
鄭希羽:“我晚上是專業訓練課。”
“啊?什麽意思?”唐天湉倒回去兩步,看着她。
鄭希羽指了指旁邊的花壇邊。
“诶?”唐天湉更疑惑了。
“上去。”鄭希羽道。
雖然依舊疑惑,但唐天湉還是聽話地上去了。
“這樣說話是不是舒服點?”鄭希羽笑着道。
“诶?诶!”唐天湉不爽了,一巴掌拍在她肩上,“不帶你這麽欺負人的啊。”
“哪裏欺負你了,都能打到我肩了。”
“你說得對。”唐天湉又甩了一巴掌,胳膊只需要擡高正常弧度就能揍到鄭希羽的感覺可真爽啊。
“我比你高了。”她道。
“對。”鄭希羽看着她眼睛,“昨晚我說了我訓練你可以來看。”
唐天湉心尖一顫,敢情鄭同學談個話這麽正式,是逼着她給個答案呢。
唐天湉的眼神便晃悠起來,雖然挺你情我願的事情,但這麽對着眼睛說,總感覺有些賊乎乎的。
“你這不上課呢麽,我也不能随便……”
“可以的,不會打擾。”鄭希羽道,“就在學校體育館。”
“啊……”唐天湉想起來了,“是不是就跟體育課一樣,我上次去體育館見過羽毛球專修隊的。”
“是的,差不多。”
“我真的可以去嗎?”唐天湉歪了歪腦袋,有些好奇。
“可以。”鄭希羽很肯定,“如果覺得無聊随時走就可以了。一般流程我們大二才選專修,所以現在的課都是些基礎訓練。”
“蹦蹦跳跳?”唐天湉蹦了一下。
鄭希羽扶住了她的腰,完全下意識的動作,怕她摔了。
唐天湉臉一紅。
鄭希羽幹脆就這麽單手攬着她的腰,将她帶了下來:“那我們繼續散步。”
“不散了!”唐天湉突然道,“我困了,要回去睡一會。”
“行,那晚上見。”鄭希羽道。
“晚上見。”唐天湉跑走了。
其實沒什麽困的,但一想到沒幾個小時就要去見鄭希羽的同班同學了,唐天湉便有些難以言喻的緊張。
她得回去敷個面膜,必要的話畫個淡妝,衣服呢,如果換了的話顯得太刻意了,如果不換,又好像不太合适去體育館。
真讓人發愁。
這麽愁來愁去,李桐回到宿舍的時候,發現整個屋子都要被唐天湉的衣服占領了。
“姐姐,你炫富呢啊你?”李桐瞪着眼睛。
“哎呀!不管了!”唐天湉一跺腳,套回了今天那身,提着包就出門了。
“你也不收拾一下!”李桐扯着嗓子喊。
“今晚一定給你帶快樂水!”唐天湉喊。
李桐翻了個大白眼。
時間有點緊,唐天湉趕到體育館的時候,鄭希羽的同學們已經來得差不多了。
習椿看到她,眼睛都在閃,瘸着腿如飛地奔過來:“學姐你等小羽嗎?”
唐天湉突然覺得事情複雜了起來,含糊着應了,同習椿把話題扯開了。
鄭希羽一直在旁邊看着她倆,老師進來了之後,她把習椿拉開了:“上課了。”
唐天湉看了看旁邊的凳子:“那我坐這兒?”
“嗯。”鄭希羽點點頭。
晚上的體育館,有上課的,也有人在練球。
人多了,唐天湉便不算突兀,她盡量把自己縮起來,減少存在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鄭希羽。
一個班男男女女,高高低低,排着隊繞着一小塊場地跑步熱身。
鄭希羽太高,排在最後,前面都是男生。
習椿不能跑,坐在另一邊看着,同唐天湉遙遙相望,唐天湉偶爾視線對上的時候,便會看到習椿同她做鬼臉。
挺可愛的。
慢跑完,便是快快地跑,折返跑,這樣跑,那樣跑。
跑完了開合跳,蛙跳,這樣跳,那樣跳。
唐天湉看着都累。
而後,更精彩的來了。一溜人貼着牆壁練深蹲,起初還正常,突然就開始兩兩組隊,互相負重深蹲起來。
一個人坐在另一個人肩上,用自身重量加碼,姿勢太像爸爸和孩子,大家憋不住笑成一團。
唐天湉盯着鄭希羽。
組隊完成,單單把鄭希羽拉下了。
唐天湉看向對面的習椿,她們班原本是雙數的。
習椿站起了身,看着要過去了。
她不能背鄭希羽,但不影響鄭希羽背她。
唐天湉沒控制住自己的身子,唰地站了起來。
她這動作仍然不顯得突兀,一個坐久了的人起身罷了。
但鄭希羽突然就望了過來,視線精準地抓住了她。
唐天湉的臉頰一陣奇異的熱量波動,嘴巴張了張,卻沒什麽好說的。
如果覺得無聊,随時走就可以了。
鄭希羽同她這樣說過。
唐天湉腳下微動,鄭希羽偏頭同老師低聲說話,而後,朝她招了招手。
唐天湉心髒突突地跳起來,慌張地指了指門口。
鄭希羽沒順從她的意思,她指了指自己。
唐天湉站在原地不動了。
鄭希羽小跑着過來,吸引了全班的目光。
她在唐天湉面前站定,擋去了她所有的視線。
低頭望着她,頭頂熾烈的燈光閃得像白日驕陽。
唐天湉喉嚨滑動,覺得有些渴。
鄭希羽道:“幫我個忙。”
唐天湉聲音發緊:“什麽?”
鄭希羽視線一點都沒錯開,就這樣直勾勾地看着她:“那樣。”
那樣是哪樣,唐天湉自然知道。
但你們體育生的普通事情,在我們文學生看來完全不一樣好嗎?
人家穿的裙子诶,你要人家坐在你肩頭?
艹,唐天湉在心底罵了句,覺得自己的雙腿已經提前燒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