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怕?

唐天湉把時間往回撥了許久,才記起,哪裏會怕。

兩人上一次的見面,最後連告別都沒有,鄭希羽說完那句話,她就像一個燃燒的火球,溜溜地滾走了。

應該是跑着的,步伐相當地驚慌,所以才會在路上絆了一下,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周圍好像有人扶她來着,她給躲開了。

就是從那一刻起,她所有難以言喻的好心情裹上了難以言喻的陰影。

氣鄭希羽,搞不懂鄭希羽,讨厭鄭希羽,和鄭希羽絕交……想鄭希羽。

然後就更氣鄭希羽,搞不懂鄭希羽,讨厭鄭希羽,并覺得委屈。

唐天湉抽了抽鼻子,道:“鬼才怕你。”

鄭希羽這會低着頭,看不清表情,姿态卻仿佛比她還委屈:“反正我不會再那樣了。”

“哪樣?”唐天湉問。

鄭希羽擡了擡眼,和她的視線對上一秒:“你知道的。”

唐天湉伸腳踹了她一下。

面對唐天湉的暴力行為,鄭希羽一向不反抗。

那種淡然處之的姿态,照別人看來是不屑于同實力相差太大的小不點計較,在當事人看來,卻總是會感受到一絲寵溺的。

唐天湉覺得自己就是沒和鄭希羽這種類型的人玩過,所以才導致她現在有這麽多的誤解。

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問題,唐天湉決定看在鄭希羽認錯态度良好的份上,再給她一次機會。

“知道錯誤是很好的。”她坐下身,拿出了學姐的姿态,“你要考慮你的許多習慣性行為會對他人造成什麽樣的影響和印象,總是這個樣子,會引起別人誤會的。”

鄭希羽擡頭看着她,想說什麽,又咽下去了。

唐天湉斜眼看她:“怎麽?我說的不對嗎?”

“嗯。”鄭希羽道。

“嗯什麽?嗯的意思是不對還是對?”唐天湉步步緊逼,要把之前在鄭希羽跟前丢的面子奪回去。

鄭希羽扯着嘴角笑了下,沒回答。

唐天湉清了清嗓子:“行吧,我再跟你溝通溝通。”

“好。”鄭希羽點點頭,胳膊肘支在膝蓋上,認真看着她。

“你之前說做朋友要真誠,要放得開,不用拘謹。”唐天湉說着說着就又來氣了,“我真誠了,你呢?你真誠了嗎?”

鄭希羽嘴唇動了動。

“真誠嗎?”唐天湉盯着她的嘴唇,“你心裏到底想什麽,我知道嗎?”

“不知道。”鄭希羽終于承認,“不真誠。”

“看吧。”唐天湉攤了攤手,突然覺得挺沒勁的,她轉身趴在了桌子上,“行了,照片也看完了,你回去吧。”

鄭希羽道:“讨厭我了?”

唐天湉回答得特別順遂:“讨厭。”

“紀念公園的銀杏黃了。”

“黃呗,該它黃了。”

“後山的楓樹也紅了。”

“紅呗,我還能擋着它紅嗎?”

“你說要是我想,就帶我去看。”

唐天湉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她原本以為鄭希羽只是在轉移話題,到了這句終于想起來了這是她許給鄭希羽的承諾。

那個時候她倆才剛認識,學妹還是個特別乖的可愛學妹,于是她張嘴叭叭的,就許了一串的承諾。

現在大尾巴狼來找她兌現了。

唐天湉不是那麽說話不算話的人,她咳了一聲,正想着怎麽組織語言,鄭希羽又道:“你不是喜歡攝影嗎?後天晴天,應該是最後拍銀杏的機會了,再來場雨,就掉光了。”

還挺會給她找理由。唐天湉蹙着眉頭,盯着電腦上的照片:“真誠點。”

鄭希羽頓了頓,道:“我想去看。”

四個字,特別理直氣壯。

唐天湉噘噘嘴,鄭希羽突然抓了她的袖子:“學姐帶我去看。”

唐天湉震驚了。

雖然鄭希羽沒有搖晃,只是用指尖捏了她一小片衣袖,但這也足夠讓唐天湉震驚了。

一米九二的絕對體力能力者,居然向她撒嬌诶!

艹,太爽了。

爽爆了。

特別是知道鄭希羽壓根沒有表面上看着那麽單純之後。

更特麽爽了。

“咳咳,咳咳咳。”唐天湉咳着咳着就有些憋不住笑意,“那個……後天真能出太陽?”

鄭希羽立馬掏出手機打開了天氣預報:“一整天晴天,幾率很大。”

“行吧。”唐天湉拍拍手,特別大度,“看天氣吧。”

“好。”鄭希羽笑起來,她站起身,“那我就不打擾你了,先回去了。”

目的達到就撤,真是太沒良心了。唐天湉嘟囔了句:“要沒這事你倒是也想不起看什麽銀杏……”

“想得起。”鄭希羽立馬道,“我說了我忍……”

說到這裏停住了。

唐天湉埋着腦袋沒說話。

鄭希羽嗫嚅許久,才小聲道:“你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

唐天湉繼續埋着腦袋。

鄭希羽道:“再見。”

門被拉開,嘎吱一聲。

唐天湉拿過手機給阮阮發消息:走了,回來吧。

沒兩分鐘,門又是嘎吱一聲,唐天湉就知道,這麽冷的天,這兩人最多躲到別人宿舍去,壓根不可能下樓。

“阮,我可愁死了……”唐天湉有氣無力地抱怨道,這個時候需要一個來自親親閨蜜的抱抱。

阮阮卻沒上前來,唐天湉轉頭,看到了鄭希羽。

“艹。”她罵了句。

鄭希羽比她還尴尬:“我就是還想真誠地說一句。”

“說!”唐天湉特別兇。

鄭希羽肉眼可見地往後挪了一小步:“那不是習慣性行為,說完了,不會再回來了,學姐再見。”

嘎吱。

鄭希羽跑掉了。

唐天湉:“……”

阮阮和李桐回宿舍的時候,看到了一條癱在桌面上的死蛇。

阮阮把唐天湉扒拉過來扒拉過去,唐天湉都跟被吸了魂似的,軟趴趴,呆愣愣的。

“咋回事啊?”李桐問,“你兩幹哈了?剛在樓下碰到鄭希羽,她傘都沒撐開就進雨裏了。”

唐天湉揮揮手,不想說話。

阮阮站在她跟前,擡手從她的腦袋順到她的脊背,一下又一下,溫柔地像個媽媽:“別難過孩子,我懂,我都懂。”

唐天湉開口了:“那我還是比你強一些的。”

李桐:“艹哈哈哈哈哈哈哈……”

雨又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夜,第二天倒是停了,但是天陰沉沉的。

唐天湉去上課的路上,有時候仰着腦袋等一等,便能等到一小粒不知道哪裏來的雨滴,掉在她臉上。

到了傍晚,老天爺就跟設置了鬧鐘似的,今日下雨時間又到了。

唐天湉跟阮阮從自習室往回走的時候,道:“老這麽下,地上都是水。”

阮阮:“是啊。”

唐天湉:“草裏是水,葉子裏也都是水。”

阮阮:“是啊。”

唐天湉:“沒有太陽樹怎麽黃,還綠不綠黃不黃的都掉光了。”

阮阮:“是啊。”

唐天湉:“所以有什麽好看的。”

阮阮:“什麽好看?”

唐天湉:“沒什麽好看。”

阮阮:“那你說什麽好看?”

唐天湉:“我明明說沒什麽好看的。”

阮阮:“……艹我覺得你們最近都欺負我。”

阮阮最近是挺可憐的,因為天氣變冷,她吃得更多了。

按她的理論來說,動物到了冬天都得囤脂肪過冬,她是沒辦法控制她的獸性的。

但她總是會時不時地,不經意地,在這條路上,那條路上,圖書館裏,食堂裏,碰到江雪。

一見到江雪,她就會摸着自己的臉反思自己,為什麽同樣是人,別人那麽瘦,那麽清爽,那麽地……依舊不認識她。

這讓她在李桐和唐天湉面前受盡嘲笑,并對自我産生了懷疑。

唐天湉原本該安慰安慰她的,但她自己的事都沒愁完,而且她總覺得,她和阮阮的愁,剪斷了,理清了,大概是同一種憂愁。

所以等她先愁清了再說吧。

伴着這種思緒,唐天湉覺得自己撐的傘都變成了油紙傘。

又是一夜雨,唐天湉睡前看了看和鄭希羽的對話框,對話框安安靜靜的,還停留在上次的通話記錄上。

睡得并不安穩,在熹微的晨光中睜眼,後天來臨了。

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唐天湉揉着有些腫的眼睛,努力辨別屏幕上的字,鄭希羽發過來的,三個字:有太陽!

有太陽不是重點,哪天沒太陽,重點是感嘆號。

艹,感嘆號啊,唐天湉瞬間清醒了,鄭希羽居然發感嘆號了!

這臺冷酷無情的沉默機器,是有多雀躍,才能發出感嘆號這個號!

唐天湉突然就覺得指尖都有點顫,随便拉過衣服套上,翻身就下了床。

奔去陽臺打開門,清冽的冷風中,後山的樹林色彩斑斓,在山頂上,薄薄地挂着個不太明顯的太陽。

唐天湉回她到:是有點。

鄭希羽:要早餐嗎?

唐天湉:也不是不行。

鄭希羽:五分鐘。

真是鍛煉女孩子的洗漱能力,唐天湉沖回屋子,沖進洗手間,一通收拾,翻箱倒櫃地扯出件沒那麽厚的大外套。

站到樓下的時候,剛五分鐘。

一轉頭便看到了朝她跑過來的鄭希羽,然後徹底愣住了。

不應該說一轉頭就看到了朝她跑過來的鄭希羽,應該說一轉頭就看到了個高個子美女朝她跑過來,腦子動了動,才反應上來是鄭希羽。

原來鄭希羽竟然還有除了運動服和校服以外的衣服。

原來鄭希羽竟然還有除了單紮高馬尾以外的發型。

原來鄭希羽的私服,嗯?私服?算了就叫私服吧,原來鄭希羽的私服這麽地……時尚?

好看?

色彩豐富?

洋氣?

特別?

适合拍照?

适合拍照。

唐天湉張着嘴,半天都沒合上。

鄭希羽把早餐遞到了她面前:“你愛吃的。”

唐天湉呆愣愣地,沒接東西,繼續張着嘴。

“怎麽了?”鄭希羽問。

唐天湉蹦了一下:“你化妝了???!!!”

鄭希羽彎下腰,仔細給她看了看:“行嗎?”

唐天湉:“艹。”

鄭希羽:“不行我讓他們換……”

唐天湉:“行。”

“那就成。”鄭希羽擺了下腦袋,看起來還是有些不自在。

唐天湉:“誰給你搞的?這辮子得綁很久。”

“朋友,昨晚折騰了一晚上。”

“妝也是朋友化的?”

“對,今天早上把她們從被窩裏拉出來……”

“她們沒揍你?”

“沒。”鄭希羽笑起來,“我跟她們說,我有約會。”

唐天湉:艹又來了又來了鄭牌大尾巴狼最會嘴花花……

“第一次約會。”鄭希羽又道,“隆重些。”

唐天湉:艹但是這頭大尾巴狼不撒謊……

“主要是你喜歡。”鄭希羽頓了頓,道,“攝影師,這個模特合格嗎?”

唐天湉拿過早餐,轉身就走。

鄭希羽在她身後道:“再有二十分鐘,太陽就出來了,我們什麽時候去?”

唐天湉沒回頭,盯着宿舍樓下的寝室守則:“二十分鐘後。”

鄭希羽的聲音裏帶了笑意:“你沒課嗎?”

唐天湉:“沒。”

她變成了個小尾巴狼。

撒謊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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