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回到原點
嚴興收到短信,察覺不對勁,立刻聯系了宋楓。宋楓将東升被關在家裏、東媽住院的事情向他詳細彙報了一番。嚴興心疼得緊,恨不得立刻陪在東升身邊,護着東升,至少不能再讓他被東爸打罵了。
嚴興當下買了機票,将公司的事情托由陳青暫管。
次日,嚴興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繁華吵嚷的城市,難平心煩意亂。他轉頭想點根煙,卻見陳青有些猶豫地看着他。
“怎麽了?”
陳青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這會兒別去。”
“為什麽?”
“火上澆油。”
“總不能讓他一個人受罪吧?”
“他爸媽能把他怎樣?人家難道沒你心疼兒子?”
“當然!”嚴興心急地搶話。
陳青笑了笑,“你啊,相信東升吧。”
“他讓我等。”嚴興不自覺地握緊雙拳,“我等不及了。”
“你告訴他等不及了?”
嚴興張了張嘴,看着陳青溫潤眼睛裏的明了和無奈,嗓子發堵。他答應東升會等的,怎麽這麽快就耐不住性子了?
陳青看着他,搖頭笑了笑,“這麽沒信心啊。”
“誰說的!”嚴興一張嘴就後悔了,他現在愚蠢的模樣帶着太多的氣急敗壞。陳青其實說得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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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興最終取消了機票,在互相信任的基礎上,他應該等的。
一個人孤獨的黑夜中,嚴興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機械地換着臺,連燈都懶得開。
耳旁響起東升抱着自己時的朗朗笑聲,恍惚也觸得到那人貼着自己時溫熱的肌膚。他想東升了,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叫嚣着思念和無可奈何。
“嚴興,嚴興……”
耳畔的呼喚時遠時近,嚴興迷糊地感覺到溫柔的手插入他的發間,一遍遍耐心地撫摸着,眉目之間的輪廓也被人輕輕勾畫。身體下意識地就要朝這個熱源靠過去,渴望像陽光一樣暖和的擁抱。
“嚴興,嚴興……”
熟悉的呼喚逐漸明晰,他撐起眼睑,看見那雙日思夜想的眼睛。“東兒……”他伸手摸了摸來人瘦了許多的臉頰,“真的是你麽?”
“嗯。”東升捧着他的臉,“你發燒了,還抽了這麽多的煙。”
嚴興抱着青年的腰,頭頂着對方的腹部,發出悶悶的聲音,“我想你了。”
東升拍着他的背,“我也想你。”
嚴興擡頭壓住柔軟的雙唇,把人緊緊按在懷裏,近似貪婪地吸吮着東升口腔中獨有的甘甜。他有些粗暴地擠進去時,東升咬着牙,那樣無聲地承受着。
“疼嗎?”嚴興恨不得将東升與自己揉碎在一起,沖動地要通過激烈的碰撞來證明他的獨有。
東升淺笑着,眼睛蒙上一層水汽,“只要夠愛,就……撐得住。”
嚴興心頭一緊,不忍傷害的同時又不可控地放肆掠奪。他的語言化成滾燙的吻,從脖頸到胸口,一路向下,烙在隐忍緊繃的肌理之上。
陽光有些刺目地照在床上。嚴興一覺醒來,發現屋子裏又只剩他孤零零的一個了。昨晚的溫存仿佛是高燒中的一場美妙幻覺。他急不可待地在房間搜索着東升來過的證據。還好,那人的牙刷帶着殘留的水潤。東升,真的回來了。
嚴興沒有去公司,而是去了N大。他站在考場的後門,看着那人筆直地坐在教室裏,微微低着頭,頭發修剪得整齊,整個後腦勺圓圓的。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東升和幾個同學相伴着,有說有笑地出來。
見嚴興站在教室外,東升睜大眼睛,“你怎麽來了?”
嚴興沒說話,手搭上他的肩,拉着他向較遠的另一側樓梯走去。
嚴興貼着東升的耳朵,小聲回答:“怕你跑了。”
“跑了,你把我追回來不就得了。”東升說着伸手貼着他的額頭探了探,而後才松了口氣,“退燒了。”
嚴興撇撇嘴,“還說我呢,被你老爸打慘了吧,身上都是淤青。”
“還不是因為你。”
“要什麽,我補償。”
“你啊,別再抽煙我就謝天謝地了。剛認識你那會兒也不抽的,現在煙瘾怎麽就那麽大?昨天一進門,差點被嗆死。”東升嫌棄地擺擺手。
“那還不是喜歡上你之後才抽上的。”
“怪我咯?”
“哪能啊,怪我自己。”嚴興笑着,想了想,“阿姨怎麽樣了?我聽宋楓說她住院了……”
東升抿抿嘴,“沒什麽事了。不過……我騙了她,才放回來的。”
“那也比死磕好,她慢慢就接受了。”
這麽說着,嚴興安慰東升的同時其實也在寬慰自己。阿姨會不會接受,他哪裏又知道。
東升倒沒潑冷水,點點頭,“嗯,我知道的。”
一月的溫度已經降到了零下。據說今年的冬天特別冷,低溫會有零下十度。兩人走到教室外面,嚴興用圍巾把東升的半張臉裹住,“別凍着了。”
應該是想到什麽高興的事兒,東升的眼睛忽地閃閃發亮,“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曹維要回來了!”
“不是說兩年的?”
“燒糊塗啦,放寒假了呀。”
“這樣啊,那他又要來纏着你了。”
“什麽話?你到現在還吃曹小維的醋?low不low哦。”
“你以為張承端不吃你的醋?”
“管他呢!”東升拉着嚴興的胳膊,“啧”了一聲,“你知道嗎,曹維回來一趟巨不容易!他得先走個十公裏的山路,再轉坐驢車颠簸個二十公裏,然後坐大巴到縣裏,再從縣裏轉車到市裏,再再再從市裏轉車到省會,最後才能做飛機飛回來。”
“我去!”
“這還沒完,要回S市還得轉高鐵!”
“忒不容易了。”嚴興咋舌,自己那點思念的小委屈跟曹維的舟車勞頓一比,不值一提了。
聽說是張承端把曹維接回來的。東升一想到那兩人坐着驢車的畫面就想笑。他躺在床上,靠着嚴興胸口,沒兩分鐘就要“噗嗤”笑一次。
嚴興用手支着他的腦袋,“你抖個什麽勁兒?癢死了。”
東升暗自憋笑,停不下來,把臉埋在男人懷裏,聲音“嗡嗡”的,“張承端會不會親自趕驢車?啊哈哈哈……”
嚴興拽着東升的耳朵前後搖了兩下,“你傻啊,他不能租輛吉普麽?”
“那地方上哪兒租?拖拉機都不容易找。”
嚴興揉着東升的背,也跟着笑起來,過了一會兒,聲音卻沉下來,“你是不是跟曹維見一面就得回去?”
嚴興眼睛裏無計可施的憂傷和細膩深厚的愛意都那麽明顯。東升掩飾心酸地大笑着,雙手食指按着嚴興的嘴角往上提,“再愁眉苦臉我就不要你了。你看看人家楊過等小龍女多少年?你呢?寒假都等不了,叫我怎麽說你!再說了,人小龍女只能在蜜蜂翅膀上刺字,我們明明可以微信視頻的。唉,嚴興,社長,小興興,你怎麽變這麽矯情了?”
嚴興還犟嘴,“顯然不一樣。那會兒誰還阻止得了楊過?誰那麽沒眼力見?而咱倆呢?叔叔、阿姨那兩座大山壓那兒呢,我能安心?”
患得患失!東升含着嚴興的下唇狠狠咬一口。
嚴興“嗷嗷”地慘叫着,捂着嘴,聲音含糊着從指縫間漏出來,“謀殺親夫!”
東升氣道:“讓你不相信我!”
“你……”
“你什麽你?”東升一屁股跨坐在嚴興腰上,低頭用鼻子抵着嚴興的鼻子,“你必需相信我。無論怎樣,我都不會離開。實在不行的話,我再騙爸媽一次好了,反正從小到大在他們面前已經扯謊扯習慣了……”
嚴興愣愣地看了東升一會兒,一個轉身,把他反壓在身下,壞笑道:“你個小壞蛋,說,有沒有跟我扯過謊?嗯?”
那東西又抵着東升,他被弄得又癢又難受,紅着臉說:“有又怎麽樣?怕你不成?”
“那就不得不用我的小興興來懲罰你這小謊話精了。”
東升剛要反駁什麽,一側的耳垂便被人含住……
曹維跟着張承端趕了兩天三夜的路才到N城。拉了行李出來,他一眼看見東升伸着腦袋往自己這邊張望。
曹維大力揮手,“方東升!”
東升看到他,跳起來,也用力揮着胳膊,大叫着他的名字。嚴興站在一旁,微微笑着。
張承端笑着說:“晚上嚴興做東,行李我會讓人先送回去。”
看着這個為了自己,同樣風塵仆仆的男人,曹維也跟着笑了。
一個學期的山區生活,讓他釋懷了不少。那些孩子們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過着城市孩子難以想象的辛苦生活,大多數卻還是朝氣蓬勃地向前看。而他,還那麽耿耿于懷地記着張承端無奈之下的“背叛”和“抛棄”,為難着張承端,跟自己較着勁。
其實分開的一個個白天黑夜,哪怕有那麽一刻忘記過張承端、放下過對方,他都不會在此時回頭。張承端脾氣不好又嘚瑟,張承端霸道又蠻不講理,張承端不體貼也沒什麽耐性。張承端的不是,他可以連說三天三夜。但是無所不能、呼風喚雨的張承端,卻能陪着他備戰高考,也能為了他和家人鬧翻,還能為了見他一面甘願受傷。雖然有那麽多不好的張承端,但有更多愛他的張承端。叫他如何拒絕這樣的男人?
曹維拉住張承端的手,摩挲着略微粗糙的指尖。多年的相伴,無需多言,他們就可以走到彼此心底。
這頓飯,大家都沒怎麽動筷子,卻喝了很多酒。空酒瓶子一個挨着一個地擺在桌上,他們四個也差不多東倒西歪了。
這是老友間的久別重逢,這是愛人間的不計前嫌,這是兄弟間的肝膽相照。他們曾經那麽要好,以後也會很好。
曹維記得大一那年的聖誕節,他第一次把張承端介紹給東升、嚴興。兩傻瓜被張承端的話吓得屁滾尿流。其實那個時候,他們就互相喜歡了吧。
很少喝醉的張承端,也開始眼眶發紅了,周圍暈了一圈的粉紅。少年時代的感情,他們繞了好大一圈,終于又回到了原點。
曹維把頭靠在張承端的肩上,深深呼了一口氣,驅走醉意,一字一頓地說:“端哥,重新開始吧。”
張承端低頭看着他,笑魇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