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表哥!跪不得啊!!”

沈歲知眼疾手快地攥住狗仔的手臂,真情實感地喊道。

男人不想她突然變臉,滿臉茫然正要反駁自己沒打算跪,誰知就被她倏地摁住胳膊,當即膝蓋一彎,真就差點兒跪下。

他一臉懵逼,目瞪口呆地看着剛才還兇神惡煞的沈歲知,此時正焦灼地望着他,字字悲恸:“你別這樣,我也很為難啊!”

狗仔:“……啊?”

“我懂你的苦處,不就是借錢嗎,好說。”

狗仔:“不是,我……”

“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麽,有困難我一定幫忙。”

狗仔:“沈小……”

沈歲知加大手勁,面上仍舊滿是關懷,“這樣吧,你先回去,我還要去上課,待會就去給你轉錢。”

狗仔疼得呲牙咧嘴,忍痛點頭,連連說了幾聲“好”。

晏楚和此時正好已經走到二人跟前,将他們的對話完整收錄,他蹙眉看了眼男人,轉向沈歲知:“蕭老師?”

狗仔愣神三秒,在認出晏楚和後,不由瞠目結舌,視線難以置信地在眼前一男一女之間反複橫跳。

沈歲知不着痕跡地側身,擋住狗仔那張寫滿“蕭老師是誰我又是誰”的臉,對晏楚和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晏先生,因為家事耽誤了點時間,我待會會給靈犀補上的。”

“不要緊。”晏楚和停頓片刻,“需要幫忙嗎,我可以預支費用。”

“不用不用,我手頭的錢夠,謝謝您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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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沈歲知轉過頭,看向那位被迫充當臨時演員的男人,語重心長道:“表哥,你先回去吧,我說話算話。”

最後五個字意有所指,狗仔分明從她眼底看到威脅意味,也顧不得思考沈歲知跟晏楚和之間的關系了,忙不疊應聲迅速逃離現場。

掉馬危機勉強度過,沈歲知在心底暗自松了口氣。

晏楚和語氣禮貌道:“抱歉,剛才路過,不小心聽到了你們的談話。”

“沒事,也不算特別私人。”沈歲知垂下眼簾,笑得勉強,“我家事比較亂,倒是讓您見笑了。”

——太強了。

繼純情學霸小白花人設後,蕭老師又多了個身世艱苦頑強向上的小太陽人設,沈歲知覺得頭疼,還得裝得像樣。

晏楚和看出她不想多談,于是便主動結束話題,讓她先去晏家給晏靈犀上課。

沈歲知得了特赦令,這才将那根緊繃的弦松懈,同他道別後,轉身走向晏家。

晏楚和站在原地半眯起雙眼,望着她背影,眸底閃過隐秘情緒。

那份異樣轉瞬即逝,很快便被掩藏,他神情淡然地回到車前,單手拉開副駕駛的門。

葉彥之全程旁觀,見人回來了,便歪頭問:“怎麽,你認識?”

晏楚和言簡意赅:“晏靈犀的家教老師。”

葉彥之挑眉,“你不是多管閑事的人啊?”

他答非所問:“你不覺得她很眼熟?”

葉彥之剛才沒注意看,勉強回憶起那女人的背影輪廓,好像是有點兒說不出的熟悉,但沒能跟腦海中哪個名字對上號。

于是他作罷,擺擺手,“不認識。”

晏楚和似乎料到他是這個回答,眉眼間不起波瀾,也沒再開口,只将方才沒看完的合同拿到手中,繼續閱覽。

葉彥之開車時話不多,身邊又坐着個人形冰箱,二人基本一路無話。

在抵達公司前,正好撞上兩分鐘的紅燈,葉彥之閑來無事,便主動挑出個話題:“欸晏楚和,你跟沈家老幺怎麽認識的?”

“巧合。”

“騙誰呢,那晚在YS你都直接把人給扛走了。”他擺明不信,“你也知道他們怎麽評價沈歲知的,都說那姑娘打架說好聽是沖動,難聽是瘋狗,要說你們倆不熟,她怎麽可能乖乖跟你走?”

說完,葉彥之稍作停頓,又補充道:“我沒貶義啊,就是覺得這小姑娘挺特立獨行,你們倆湊對有點違和。”

晏楚和無波無瀾地嗯了聲,順帶翻過一頁白紙黑字,“算是朋友。”

葉彥之想說你這身邊要不就沒女性朋友,一有就整個這麽特別的,讓人有點接受困難。

話到嘴邊,他還是給咽回去,語重心長地開口:“沈歲知跟我一樣,都是愛玩的,我雖然沒她會,但也算半個圈子相同,所以這事兒不能太認真,你懂我的意思吧?”

好歹也認識這麽多年,葉彥之自然看出晏楚和同沈歲知的特殊對待,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他還是好心提醒兩句。

話音落下,晏楚和半擡起眼看向他,似乎是聽進去了。

随後,他慢條斯理地問:“沈歲知什麽時候跟你一樣了?”

葉彥之滿臉問號。

“就算愛玩,她也是雙一流畢業的。”

……

葉彥之的表情管理瞬間崩盤,恰好趕上紅燈最後十秒,他面色複雜地目視前方:“行,是我僭越了,我謝謝您。”

晏楚和颔首,神色未改,繼續看合同。

葉彥之憋了會兒,覺得不死心,想打擊打擊他:“不是我說,你覺得她圖你什麽,錢還是權?人家哪個都不缺。”

“所以她跟別人不一樣。”晏楚和輕笑了聲:“她只饞我身子。”

葉彥之:“?”

行,閉嘴了。

下午五點,沈歲知準時抵達南湖精神衛生中心。

天色陰沉,風也凜冽,雨不知要醞釀到什麽時候才肯下,她懶得帶傘,直接打車過來。

精神衛生中心和療養院緊挨着,偶爾能看到門口進出的病人與家屬,這片郊區環境安谧,是平城公認最好的調養場所。

事先約定好了複查時間,沈歲知輕車熟路的踏入辦公樓,找到李醫生的辦公室,敲了兩下門。

聽到裏面人應聲,她推門而入,果不其然李醫生已經在等她,見她如約而至,便先進行簡單面診。

随後便是冗雜無趣的流水線檢測,等沈歲知做完腦磁共振時,她已經覺得有些累了,随李醫生重新回到辦公室。

她目光掃了圈室內,最後坐在單人沙發上,疲倦地抵着太陽穴,問:“行了吧?”

李醫生正坐在桌前翻看着測量表,還有一堆在旁人眼中亂七八糟的體檢結果,他調出沈歲知上次的診斷數據,進行簡單對比。

幾分鐘後,他摘下眼鏡,道:“強迫障礙有所緩解,還不錯,睡眠質量怎麽樣?”

沈歲知想了想,“就那樣,不吃藥睡不着。”

“會頻繁做噩夢嗎?”

“偶爾。”

李醫生點頭,在紙上記錄着,“現在看到鋒利物,還能控制自己嗎?”

她撸起袖子看了眼,才回答:“可以。”

幾個無關痛癢的問題過後,複診算是完成,李醫生重新開了個單子,囑咐她用藥事宜,她大概聽進去小半部分。

李醫生見她這懶散模樣,有些無奈,又突然想到什麽,道:“對了,宋女士的恢複情況不錯,配合治療比原來積極多了。”

沈歲知的注意力好像這才集中起來,她挑眉,“那挺好的,沒再對誰都擺黑臉了?”

“你可以去看看她。”他提議道,“這個時間段,她應該是在病房裏看書看電視。”

沈歲知思忖片刻,在腦中模拟她跟宋毓涵見面後的場景,但距離二人上次面對面已經是一年前,也不知道這次會是什麽結果。

算了,反正也沒事,那就過去看看。

這麽想着,沈歲知便去了趟隔壁的療養院,因為李醫生還在工作時間,于是他便讓負責宋毓涵日常的護士來帶她去。

宋毓涵的病房寬敞,若是晴天大抵采光極佳,窗臺擺放着一盆風信子,為房間添了不少生機。女人在床上半躺着,正随手翻看書冊,雖然年近半百,但她五官仍舊精致動人,不難看出年輕時是位美人。

沈歲知收回視線,伸手推開門。

宋毓涵聞聲望來,在看清來人後,她原本淡漠的表情浮現幾分詫異,讓她下意識擰緊眉頭。

“很驚訝?”沈歲知笑笑,搬個椅子坐在床邊,“我以為你能想到,我會死皮賴臉回來找你。”

宋毓涵眼底閃過複雜感情,她冷聲道:“你來幹什麽?”

沈歲知沒答,餘光見床頭櫃有個削了一半的蘋果,她看着不舒服,便拿起來把它削幹淨。

她垂眼,指腹貼在涼薄刀背,嗓音漫不經心:“你好歹是我媽。”

這句話好似戳中了宋毓涵的痛點,她登時冷笑出聲,諷刺道:“別,我不過就是你們沈家掃地出門的三兒,可受不起你這聲‘媽’。”

随着話音落下,刀鋒倏地偏離軌道,白皙指尖瞬間湧出血珠。

沈歲知定定看了兩秒,覺得好像也不是很疼,但她怕自己上頭做出什麽神經事,于是便将蘋果和刀放下。

“你非喜歡用貶低自己的方式來罵我,我無所謂。”她看向她,逐字逐句,“橫豎我的存在也不幹淨,我早就清楚自己是個垃圾,這話你愛聽嗎?愛聽我再多說幾句。”

“少跟我陰陽怪氣,你以為我不知道南婉和沈心語下絆子,你就這麽窩囊?”

“是啊。”沈歲知翹起唇角,笑意卻未達眼底,“那些錢和名,本來就不是我的東西,更不是你的。”

話音未落,宋毓涵瞬間變了臉色,她勃然大怒,想也沒想就抄起桌上玻璃杯,狠狠摔在地上!

噼裏啪啦,易碎品被擲碎的聲音聽得人牙酸。

“滾!”她目眦欲裂,竭斯底裏道:“姓了沈就給我滾!”

回音尚且沒有散盡,室內卻是除了宋毓涵的怒吼,再無人聲。

沈歲知仍舊坐着,她表情冷淡,垂眼掃過地上的水杯殘骸,看到稀碎的玻璃渣迸濺得滿地都是,頭頂燈光蒼白又刺眼,晃來晃去該死的煩。

臉頰流淌過溫熱液體,她第一反應是自己也他/媽沒出息,怎麽這都能掉眼淚?

上手去摸,她看到指腹上鮮紅血跡,不由頓了頓。

——原來是受傷了。

大概是因為距離太近,飛濺的玻璃刮傷的。

不知為什麽,沈歲知覺得有點好笑,她看向滿面怒容的宋毓涵,又覺得沒勁。

“是你不要我的。”她如實說。

沈歲知語氣平靜,字句清晰:“宋毓涵,我也不想姓沈,但是你不要我的。”

一句話,便讓宋毓涵如遭雷擊,像瞬間失了力氣,臉色慘白地靠在床頭。

“我替你記着呢,那時我是怎麽跪着求你別走,你又是怎麽把我作為交易品給沈擎。”沈歲知笑了笑,血液不斷從傷口溢出,她懶得理會。

她說:“媽,當初為了股權扔掉我的,不是你嗎?”

作者有話要說:不虐,明天晏老板出場。

今天有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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