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沈歲知回到家後,就直接躺倒在沙發上。
緊繃許久的身體總算得以放松,她覺得又累又困,連爬起來去卸妝的力氣都沒有。
她拿起手機,剛把屏幕解鎖開,手機自動連上家裏的網絡,之前沒有接受到的未讀消息一股腦兒全都蹦了出來,把通知欄拉得老長。
沈歲知有點兒懵,還沒見過這種陣仗,她點進微信首頁,直接把那些紅點挨個往下看。
【溫知妤今天發財了嗎:卧槽沈歲知你搞到真的極品了?!】
【不脫單不改名:姐,你真是我姐,平時不玩兒一玩兒就玩兒這麽大,震撼我媽!】
【我可以:我就說上次你們兩個不對勁,你他/媽還說不感興趣,你在說peach??】
【在睡覺別煩我:草,沈歲知你搞什麽,大晚上吓得我都睡不着覺了。】
……
沈歲知看半天沒看懂,最後劃拉到蘇桃瑜的消息,可算是有個說話明白的了。
【甜桃:崽種速度現身!指路微博熱搜你搞快點回我!!】
微博熱搜?
沈歲知瞬間湧起不祥的預感,也顧不得回不回消息了,立刻返回主頁打開微博,上方熱搜榜單第一名赫然挂着“爆”字。
沈歲知将視線落在那行标題——
【晏楚和沈歲知】
她愣了愣,想到剛才微信裏收到的那些消息,瞬間明白了前因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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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進話題,置頂赫然是一位挂着大V的娛樂爆料博主,轉評贊竟然已經飙到數十萬以上,看得沈歲知嘆為觀止。
到底是她黑紅自帶流量,還是說因為她把晏楚和這顆白菜拱了,這件事帶來這麽大的流量?
沈歲知想了想,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她點開原博,果然和她猜想的沒錯,爆料人的證據正是下午她與晏楚和在中央大廈生活超市的視頻,視頻中正是他們二人排隊等待付款的時候,沈歲知看到自己那時在玩手機,應當是沒注意有人偷拍。
但晏楚和不應該犯這種低級錯誤。沈歲知蹙起眉,繼續觀看視頻,發現晏楚和竟然朝鏡頭這邊看了過來,拍攝者估計是心慌了,鏡頭抖了兩下。
緊接着,晏楚和就像什麽都沒看見一般,面色如常地收回視線,似乎只是視線不經意掃過這邊。
視頻結束。
沈歲知陷入沉默。
——如果她沒有看錯,晏楚和應該是看見有人在偷拍了。
但他沒有制止,而是選擇無視對方,這個操作沈歲知可以認為是他礙于公共場合不好過去制止,但為什麽這微博熱度都已經這麽高了,還存在在首頁?
沈歲知并不認為晏楚和公司背後的公關實力差到這種程度,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本尊默許的。
沈歲知覺得有點兒頭疼。
朋友關系,鬼扯的朋友關系,都是成年人,她怎麽可能分不清朋友關系和男女關系?
她只是逃避面對而已。
沈歲知揉了兩下額頭,放下手機,她望着天花板出神。
約莫半分鐘後,沈歲知嘆了口氣,還是給姜燦打過去電話。
沒等多久,姜燦就将電話接起,“怎麽回事?”
倒是開門見山。
沈歲知幹巴巴笑了笑,道:“就你看到的呗,我跟晏楚和下午一起去超市購物,被人拍下來了。”
“你們兩個……”姜燦似乎有點兒難以接受,“同居了?”
“怎麽可能。”沈歲知無奈,捏着眉骨,“他來我家給我做飯,我知道聽起來挺暧昧,但我和他确實沒什麽。”
姜燦沉默片刻,想問什麽但還是沒有開口,只說:“行,你也不用開口,我還想着需不需要打電話問你呢,公關的事情交給我就好,你安心睡覺。”
沈歲知笑道:“好嘞,謝謝姜老板。”
挂斷電話後,她本想打電話問問晏楚和,但又覺得沒什麽意義,還是算了。
這件事對于沈歲知來說暫時告一段落,她也沒看網友的評論,徑直退出微博回到微信,挨個回了消息,有不少秒回的,她全當看不見。
蘇桃瑜沒有秒回,也不知道人在哪兒。
沈歲知覺得困,便去卸妝洗漱,換好衣服回卧室吃藥睡覺。
潮濕、陰冷。
意識下沉到最底部。
沈歲知昏昏沉沉,覺得自己像是在水底,四肢僵硬無法掙紮,她擡頭,就看到岸邊無數旁觀者,對她指指點點高談闊論。
她覺得自己在被海水溺死之前,就要先被那些人的惡意溺死了。
沈歲知想放任自流,但緊接着,便有人緊緊拉住她,将她往上帶。
——猛然下墜的感覺驚醒了她。
沈歲知倏地睜開雙眼,坐了起來。
枕頭旁邊的手機還在吵鬧着,她後知後覺地把鬧鐘劃掉,剛睡醒腦子還是懵的,她擡手揉兩下亂糟糟的頭發,結果牽動掌心傷口,不由啧了聲。
沒再回味剛才的夢境,沈歲知翻身下床,趿着拖鞋走到廚房,邊打着哈欠邊扯開冰箱門,伸手正要拿啤酒,不知怎的又停住。
沈歲知猶豫片刻,還是決定算了,改為喝溫水。
今天還要給晏靈犀上課,沈歲知掰着手指頭倒數,沒剩幾天,她差不多可以籌劃着出去玩兒了。
她想着,帶上藍牙耳機,給蘇桃瑜打過去電話,不急不慢地站在洗漱臺前收拾自己。
蘇桃瑜很快就接了起來,嗓音還帶着沒睡醒的沙啞:“怎麽啦?”
沈歲知開門見山,“過幾天跨完年有空沒,最好是能騰出小半個月。”
“我都可以啊,最近無聊的要命,是不是出去玩兒?”
“嗯,不過地點我還沒想好,我又不怎麽出門,你看着推薦。”
蘇桃瑜想了想,“那德國吧,我在那兒有朋友,到時候能借車開。”
一槌定音,二人很快将旅游計劃敲定,蘇桃瑜要繼續睡回籠覺,沈歲知挂斷電話,待會準備出門。
不知道為什麽,沈歲知總有種預感,覺得最後當家教的這幾天,每天都會遇見晏楚和。
——事實證明她沒有猜錯。
當晏家的傭人打開門後,沈歲知一眼望見客廳沙發上坐着的男人。
他穿着簡單的白襯衣西裝褲,衣擺收進幾分,勾勒出勁瘦有力的腰線,袖口微微上挽,卻也只露出弧度漂亮的腕骨。
沈歲知目光挪到他上身,紐扣難得留出兩顆,少了在公共場合的冷漠禁欲,多了在私人時間的慵懶閑适。
傭人似乎剛剛完成工作,準備離開,見沈歲知來了,便提醒道:“蕭老師,晏小姐昨晚回來得晚,現在剛起床不久,您可以在客廳稍等一會兒。”
沈歲知眼尾彎出清淺弧度,把溫柔語氣拿捏得恰到好處:“我知道了,謝謝。”
傭人點點頭,便離開了晏家。
大門被關上,客廳就只剩下沈歲知和晏楚和二人。
見沒有旁人存在,沈歲知身上那股子大家閨秀的氣息立刻被撤掉,她轉向晏楚和的方向,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将筆電合起放在桌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二人視線相撞,晏楚和略一挑眉,“不裝了?”
“裝什麽裝。”沈歲知沒好氣翻個白眼,“哪有給免費看的戲?”
晏楚和作為商人不容許受到這種質疑,于是認真提醒:“課程結束後我會把費用轉給你。”
沈歲知無言以對地瞧着他,心想這人真是複雜,說不解風情倒也不至于,可一本正經起來簡直就像個中老年人。
“最好再加個友情費用。”她不以為意地聳肩笑笑,道:“我可是快沒錢給公關團隊發工資了。”
不露聲色,意有所指。
果不其然,晏楚和聞言稍稍眯眸,眼神微沉。
沈歲知看他這是聽明白了,索性懶得再兜圈子,擡手将肩前長發攬至身後,“晏楚和,你這可不厚道啊。”
“是有點。”他颔首,絲毫不打算掩飾自己的意圖,“本來想回去再聯系公關,不過你動作太快,沒給我留時間。”
沈歲知啞口無言。
話都說到這份上,當事人都承認了,晏楚和就是知道她一定不會追問原因,所以才這麽從容。
不過說實話,她不是很喜歡這種被動的感覺。
沈歲知蹙了蹙眉,在原地也伫累了,便擡腳走向沙發處,打算坐下來歇歇,邊醞釀着開口:“晏楚和,你……”
話還沒說完,她沒注意到腳下,鞋尖猝不及防被桌腳絆住,沈歲知措手不及,甚至沒來得及做出應激反應,身體便已經往前栽過去。
晏楚和好整以暇地坐在眼前,她只想着趕緊避開,腿卻撞到沙發邊緣,雙腿膝蓋不由自主地彎曲,狼狽地撲到男人跟前,手臂條件反射撐在他耳側。
沈歲知剛掀起眼簾,就狠狠僵住,呼吸都被她收斂。
太近了。
近到稍微側臉,兩個人就能親到的地步。
晏楚和顯然也始料未及,眼底怔色還沒完全掩去,但潛意識認為二人此時的動作過于危險,因此身體先于理智,他伸手掐着她的腰将她扶正。
于是沈歲知便坐到了男人的腿上。
沈歲知懵了。
她方才從外面帶來的寒氣還沒褪幹淨,此時對溫度的感知十分敏感,只覺得二人接觸的皮膚在隐隐發燙,燒得她坐立難安。
如果不是因為清楚對方的為人,她幾乎都要以為這人是故意的了。
沈歲知身體緊繃,有些詫異地擡起頭。
晏楚和也在看着她,眼底像是凝着濃郁的霧氣,深而沉,聚攏成幽谧深邃的漩,卻不掀波瀾。
他用這樣的目光打量她,沈歲知幾乎瞬間便招架不住,倉惶地垂下眼簾,目光陰差陽錯落在對方微微敞開的領口,恰好能夠看到鎖骨中間的溝壑,向上則是修長的脖頸與凸起的喉結。
沈歲知有點兒想罵人,不願承認自己剛才想吻他。
然而就在此時,“咔噠”一聲開門聲響,快準狠地擊碎客廳中的暧昧氣氛。
沈歲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翻身坐正,仍舊不忘進入大家閨秀狀态,雙膝并攏手放腿面,姿态從容大方溫柔娴靜。
而晏楚和也迅速端回那副正兒八經的架勢,眉目清冷神情坦然,除卻他耳尖那份極度違和的薄紅,全然看不出上一秒還在“調情”。
晏靈犀昨晚太累,直接就在樓下空房間睡了,沒想到洗漱完畢後推開門,就看到這麽勁爆的限制級畫面,整個人都是懵的。
偏偏這兩位主角恢複狀态還那麽快,這會兒都人五人六地端坐着,好像剛才只是她的錯覺而已。
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望着這邊。
晏靈犀滿頭亂飛的瞌睡蟲被一巴掌全拍走,她艱難地頂着兩道炙熱視線,硬着頭皮裝出剛睡醒的樣子,哈哈笑道:“唉我好困啊,還沒睡醒呢,你們先聊,我回去再睡個回籠覺。”
沈歲知:“……”
她上次受這種尴尬,是在晏楚和跟前直播掉馬的時候。
沒想到這次還是跟他有關。
“不是,你別急,剛才是意外。”沈歲知無可奈何,她站起身來,順手把剛才弄亂的長發順到耳後,“我其實可以解釋——”
話沒說完,本就因先前動作太大而挂在耳邊要掉不掉的口罩帶,被她順頭發的動作徹底帶掉。
口罩可憐兮兮地挂在臉側,晃了兩下。
口罩下明豔動人的五官暴露出來。
晏楚和:“……”
晏靈犀:“……”
沈歲知沉默兩秒,生死看淡般重新坐回去,道:“算了,可以但沒必要。”
她是真沒想到會出師不利,眼看着課程都要結束了,她這裏竟然被動掉馬了。
她本來以為家教的事情頂多也就晏楚和知道,結果現在晏靈犀也知道她穿馬甲的事兒了,也不知道這課還能不能上下去。
晏楚和坦然自若,不疾不徐地執起桌上咖啡,抵在唇邊慢條斯理地抿了口。
沈歲知滿臉都寫着無所謂想問就問,單手扯下臉上要掉不掉的口罩,索性也懶得裝模作樣了,兩腿一搭手臂一放,往日裏二大爺似的氣派又回來了。
晏靈犀還是有點兒接受不能,畢竟眼看着相處了快一個月的溫柔如水大家閨秀蕭老師,摘下口罩就成了作天作地玩世不恭的沈家老幺,這對比實在太喪病。
甚至讓人忍不住懷疑沈歲知是不是精分,而且還是能随心切換人格的那種。
晏靈犀眼神複雜地看了眼自己人五人六的哥哥,又看了眼原形畢露的沈歲知,只覺得信息量太大,她想問的問題也太多,一時間不知道怎麽開口。
她問:“所以哥,你早就知道了?”
晏楚和神情淡然,颔首算是默認,“忘記跟你說了。”
晏靈犀覺得可能不是忘了,是他壓根沒想過告訴自己。
“今天純屬意外。”沈歲知清了清嗓子,勉強擠出這麽一句話來,“原來給你上課的溫知妤是我朋友,她不是找到正式工作了嘛,就把家教的事交給我了。我身份不大方便,只好換個名字過來。”
哪知道被晏楚和當面見證掉馬不說,今天還整了這出,這兼職做得實在是一波三折。
“不過學歷沒造假啊,我傳授知識童叟無欺。”沈歲知補充道,試圖為自己又臭又爛的名聲挽尊,“你平常心就行,反正沒幾節課了,等你哥給我結算完工錢我就不是家教了。”
晏楚和聞言輕捏眉骨,語氣有些許無奈意味:“放心,一分少不了你的。”
沈歲知贊許地點頭,“對,自己人明算賬。”
晏靈犀腦中瞬間靈光乍現,有種豁然開朗撥雲見日的感覺。
——是真的!原來是真的!!
她有點兒激動又有點兒震驚,眼神複雜且欣慰地打量着沙發上坐着的兩個人,不大确定道:“所以說,你們……真的?”
沈歲知沒弄懂什麽真的假的,以為是說她和晏楚和關系不錯,便猶豫着給出回複:“是吧。”
晏靈犀當即振聲道:“嫂子好!”
……
沈歲知:“???”
她難得有被噎住的時候,主要是不知道怎麽回應,也不知道這小妮子到底怎麽得出的這個結論。
晏楚和聞言也是一愣,顯然沒想到自家妹妹會突然認親,“嫂子”二字着實出乎他意料,他不由半擡起眼來看了晏靈犀一眼。
晏靈犀怎麽看怎麽覺得自己老哥是在誇自己上道。
“我昨天看到微博,就覺得你們兩個人關系不一般了。”晏靈犀舒心似的,拍着胸脯道,“我之前還猜來猜去的,沒想到你們真在一起了,放心放心,我不會跟別人說的,爸媽那邊我替你們打掩護!”
沈歲知尋思被晏靈犀這麽一說,已經不是狗血地下戀情,而是地下偷/情了。
“……這倒不用。”沈歲知揉了揉太陽穴,覺得自己詞窮,便對身邊晏楚和道,“算了,你解釋清楚。”
“确實不用。”晏楚和将瓷杯放在桌面,淡聲,“爸媽已經見過了。”
晏靈犀:“!!”
沈歲知:“?”
行,越描越黑,他故意的。
最終,頂着晏靈犀“我都懂我明白不用再解釋了”的目光下,沈歲知還是沒能成功證明她跟晏楚和清清白白。
——可能因為他們之間的确有那麽一點兒不清不白的意味。
從晏家出來時,沈歲知整個人都舒了口氣。
掉馬之後戰戰兢兢,但好歹還是有個好處,最起碼她不用再裝無辜小白花,也不用每天早上穿得又乖又柔,更不用端着姿态防止自己骨子裏的散漫氣息流露出來。
自我安慰般想了會兒,沈歲知才覺得那陣子尴尬消退些許。
她看了看時間,決定先打車回家,吃完飯再睡個午覺,下午去南湖療養院看看宋毓涵。
沈歲知吃飯從來都是湊合,她随便給自己煮了碗面條,就拿出手機邊刷消息邊吃飯了。
昨晚的話題在微博上已經幾乎沒什麽熱度,網絡就是這樣,每天都有新的熱點供人議論,因為隔着虛拟的空間,哪怕對方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毫無責任的評價也能堆積如山。
人總是喜歡站在道德制高點去看待他人,尤其某些抱着鍵盤義正辭嚴的人。但言行一致向來是件很困難的事,人能說出多光鮮的話,就能幹出多下作的事。
可是隔着網絡,誰又清楚誰。
沈歲知把未讀私信清空,指桑罵槐的話她早就看煩,反正多數罵她的人不會管罪名是否成立,只是需要一個對象發洩他們生活中的不順意罷了。
人的惡意究竟可以達到什麽程度,沒人知道。
沈歲知切換到SZ的微博,邊清理未讀消息,邊百無聊賴的想,如果哪天她把馬甲脫下來,SZ和沈歲知變成一個人,那些網友又會說什麽?
算了,這種打臉并不爽快。輿論造成的創傷早就留下永久痕跡,這種公平說到頭也沒有任何意義。
沈歲知晃晃腦袋,把偏激思想給趕走,鎖上手機屏幕埋首吃飯。
飯後她訂上鬧鐘去卧室睡了一覺,醒來磨磨唧唧地換衣服化妝,看已經是下午,這才拎着車鑰匙出門。
然而這趟,卻讓她遇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沈歲知輕車熟路地繞小路前來,将車停在公共停車位,便朝療養院西門走過去。
療養院有三個門可供出入,她平時都走大門,因為方便先去找李醫生,但今天不用,她就直接把車開到了西邊。
療養院西門距離病房樓近,能看到後花園全貌,沈歲知也不知道宋毓涵這會兒是在房間看書還是在花園閑逛,打算碰碰運氣。
然而還沒走到門口,她就看到另一位探望者,但對方似乎并沒有進去的打算,只是站在圍欄前,不知在看什麽。
沈歲知沒在意,可越是走過去,她越覺得那個人眼熟,不由停下腳步來仔細打量。
對方是名男子,身穿剪裁得當的深色西裝,身形颀長,她望着他的背影,一時猜測不出年紀來,只覺得那冷冽氣場熟悉得要命。
緊接着,她腦中閃過一個名字。
沈歲知心中一緊,正要快步上前确認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對方像是察覺到什麽,微微側首,波瀾不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英眉俊目,涼薄眼神,面部線條流暢而堅毅,出挑的五官與她有三分相似。
——沈、擎。
沈歲知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他怎麽會在這裏?是南婉告訴他的嗎?難不成他是來找宋毓涵談股權的事?
問題太多,她只覺得心慌意亂,當即擡腳過去想要質問他,但沈擎只是面無表情地搖搖頭,示意她不要作聲。
沈歲知勉強把到嘴邊的話給憋了回去。
見此,沈擎收回視線,繼續盯着某處,面上不露聲色,看不出半分情緒。
沈歲知在他身邊站定,也不知道他是在看什麽,順着目光望過去,就看到正在擺弄花壇的宋毓涵,她似乎正在請教園林工如何修剪,并認真學習着。
日光溫和,映亮她的眉眼,顯得那淺淡笑意愈發驚豔漂亮,像是嚴冬的暖陽。
沈歲知愣住。
為的卻不是此情此景,而是看着此情此景的人。
她側首看向沈擎,想從他眼中挖掘出什麽,但他藏得太深,什麽都瞧不出來。
約莫過了半分鐘,沈擎才不緊不慢地收回視線,對身旁的沈歲知稍稍擡起下颌,示意她跟過來。
沈歲知雖然一身反骨不喜歡聽話,但此時為了搞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只得悶聲不坑跟着他走出去一段距離。
确認療養院內看不到他們二人,沈歲知回頭打量距離,這才放心開口:“你為什麽在這裏?”
沈擎并不回答,只淡聲說道:“別跟她說我來過。”
沈歲知蹙眉,太多問題壓在心頭,但不知道怎麽,她就是知道自己無法從這個男人口中得知答案。
“別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股份仍舊是宋毓涵的。”沈擎言簡意赅,像是清楚她內心所想,“另外,不用把宋毓涵轉移到其他地方。”
最後一句話簡直就是精準說中沈歲知的心思。
她當即警惕起來,問:“憑什麽?”
不是為什麽,而是憑什麽。
沈擎神色未改,他只半看了沈歲知一眼,随後便拿出車鑰匙,似乎準備離開。
“憑我不會讓南婉動她。”他說。
沈歲知微微瞠目,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沈擎。
該說的話已經說完,沈擎不再多作停留,邁步走向不遠處自己停放的車輛,不曾回頭。
——向來挺拔如松的背影,竟憑白多出幾分孑然意味。
在原地伫立數秒,沈歲知倏然回神,她松開擰緊的眉頭,轉身與他背道而馳,走向療養院。
宋毓涵已經将花修剪完畢,聽到腳步聲,她側過臉看了眼,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來了?”
沈歲知嗯了聲,順手撥弄兩下花骨朵,“身體怎麽樣,沒哪兒不舒服吧?”
“有點兒小感冒,不礙事。”
宋毓涵說着,餘光不經意瞥到沈歲知脖子上的黑色細繩,不由頓了頓。
察覺到她的視線,沈歲知擡手将那枚平安扣從領口內拿出,道:“之前的繩子是好幾年前的了,我就找人幫我換了條。”
宋毓涵啓唇,卻沒作聲。
“怎麽。”沈歲知失笑,“你不會還想再收回去吧?”
宋毓涵一噎,沒好氣道:“給都給了,你愛戴就戴。”
自從昨晚那場意外後,母女二人的關系變得微妙起來,不再像原來那樣劍拔弩張,好似終于開始有了點兒親人間的意味。
沈歲知啞然失笑,心情莫名好了不少,開口道:“你……”
話幾乎都要脫口而出,她卻戛然而止。
宋毓涵蹙眉看向她,“什麽?”
沈歲知把原本想說的話默默壓回去,改口為:“你早點兒回去休息,最近降溫太厲害。”
宋毓涵雖然覺得她似乎剛才并不是想說這句話,但還是沒有多問,颔首應下。
沈歲知與她閑聊片刻,便趁天色未暗離開了療養院。
她拉開車門坐在駕駛座,習慣性摸出根煙點上,當吐出一口煙的時候,她腦中想的竟然是該跟晏楚和多要幾塊薄荷糖備用。
沈歲知心想自己真是魔怔,她晃晃腦袋,想到剛才面對宋毓涵的時候,的确是得意忘形了些。
她竟然想問她,春節要不要一起過。
幸好這句話被她及時收住,不然還真成笑話了。
沈歲知垂下眼簾,指腹摩挲着那枚平安扣,上面沾着她的體溫,殘留幾絲溫熱。
她盯了數秒,随後便将它塞進領口,順帶把還沒抽幾口的煙給碾滅,開車回家。
翌日,本來沈歲知已經做好了面對晏楚和的準備,然而替她開門的卻是晏靈犀。
掉馬後,沈歲知便不再裝模作樣,穿衣風格變回自己的,口罩也懶得帶,晏靈犀倒是适應得很快。
沈歲知往客廳裏掃了兩眼,的确沒看到熟悉的身影,她沒問,徑直同晏靈犀上樓了。
上課期間,晏靈犀好幾次偷偷打量她,都被她逮了個正着,最後沈歲知實在忍不住,把習題冊放下,問:“我就那麽好看?”
晏靈犀猛點頭,“好看!”
沈歲知懷疑是自己的反諷用得不行,她默了默,才道:“專心學習,怎麽感覺你憋着話似的。”
“我就是憋着話啊,姐你可算看出來了!”
晏靈犀雙目炯炯,湊上來,“你和我哥到底什麽時候的事啊,我哥談戀愛的時候什麽樣啊,他會不會笑啊?”
“……我和你哥沒什麽,但他會笑,另外我和他相處時間不長,談戀愛的事你應該比我清楚。”
晏靈犀自動過濾“沒什麽”三個字,道:“可我哥沒談過戀愛啊。”
沈歲知差點兒沒握住筆。
“真的,姐你別看他條件好,其實純情正經得要命,我記得他大學那會兒只在學校和公司露面,身邊就沒見過異性。”
大概明白眼前這小妮子是在“拉郎配”,但沈歲知覺得這話的确是有理有據。
大學時的晏楚和她不知道,但現在的晏楚和她的确知道。畢竟這男人是真的不解風情到了某種境界,而且簡單的肢體接觸都能讓他渾不自在,動不動就一本正經紅耳朵。
純情正經得要命。
沈歲知出神少頃,不由彎唇笑了笑,雖然消逝得極快,但還是被晏靈犀成功捕捉。
晏靈犀更加确定眼前的人就是自己嫂子。
她想了想,考慮是主動告訴沈歲知晏楚和今天去了哪,還是等沈歲知開口詢問再說。
然而沈歲知沒有給她考慮的機會,用筆輕敲桌面,提醒道:“好了啊,閑聊時間到此為止,繼續做題。”
晏靈犀只好暫時放下自己的紅娘夢想,拿起筆開始腳踏實地投入題海。
沈歲知表面上不動聲色,實際上心中天人交戰,課程結束後,她思忖兩秒,果斷開口問:“你哥人呢?”
晏靈犀可就等着她開口了,憋都差點憋出毛病來,她意味深長地看向沈歲知,道:“我哥今天沒來這,聽說公司也沒去,他開車去了趟C市。”
“C市?”沈歲知蹙眉,“他跑那邊幹嘛?”
“不清楚,我還特意打電話問了他助理,結果助理也不知道,他好像誰都沒有說。”
沈歲知微怔,想起自己空空蕩蕩的消息界面,他也沒有同自己說。
說不清楚這是怎樣一種感覺。
但沈歲知覺得,她不是太痛快。
作者有話要說:八千字,愛我嗎?
明天吱吱教晏老板包水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