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爵士帽

秦慕白惹不來這趟火,手一松,伸手替孟雪回攏好睡袍,不鬧了。孟雪回心照不宣地從床上爬起來,也是心跳如擂鼓。

兩人靜默片刻,秦慕白清了清嗓子,開口打破了尴尬,“早幾年我在戲裏也搭過女主角,不過都是給人作配的角色,要說實打實的對手戲那是沒有的。”

“噢,怪不得報社那些負責影視版面的大兄弟們,總說你的稿子難寫呢。”孟雪回摸了摸後腦勺,慶幸的小表情從臉上一閃而過。

“現在餓不餓,要不要叫點吃的過來墊墊肚子?”秦慕白不動聲色地把這話題給挪開,就怕小記者自個兒胡思亂想。

孟雪回一個“不”字還未來得及說出口,急響了的癟肚子先把人給出賣了,他中午光顧着醉,是一點東西都沒吃,哪裏捱得了饑。想到這裏,只得老老實實地沖秦慕白點頭坦誠道,“是有些餓過頭了。”

秦慕白見人不再嘴硬,挑了挑眉,攥着小記者脆藕似的雪白手臂,故意逗他,“我不餓,讓我咬一口嘗嘗鮮。”

孟雪回受了他這一撩,從牙縫裏倒吸涼氣,影帝秦這模樣有點小壞又有點小賴,叫人怎麽不意動。

秦慕白把孟雪回的小表情看在眼裏,托着他的手臂作勢要咬,小記者揣着一副撲通亂跳的小心肝,臊得眼角帶紅,索性不去擡頭看他。

秦慕白逗人向來點到即止,是絕不肯耽誤正事的,當下便饒了小記者,打了一通內線電話,差侍應生代自己點兩份海鮮意面,且還要另附一杯鮮榨果子露,特囑常溫送上。此番悉心安排,無非是怕小記者喝多了涼的傷胃。

孟雪回見秦慕白體貼至此,心裏暖暖的,一時之間坐在旁邊感到有些不知所措。這非親非故的,萍水相逢一線天,恩情義氣兩不沾,他何德何能饒得人家這般青睐,要說不曾想入非非,那是假的。

海鮮意面是樓下現有的拌食,不消一刻便有侍應生推着餐車送了過來。秦慕白無甚爽健胃口,點一份面來純屬作陪,用叉子挑吃了半拉便推給小記者。

孟雪回最愛嘬那意面裏的海鮮醬,拿叉子卷完了大蝦跟面條,用勺子刮得盤底刺拉響。秦慕白看着他吃,倒比自己動筷更有食欲些。

等到餐盤見了空,兩人結伴出門消食,一路說說笑笑到了走廊外邊,聽到就近的套間裏傳來桌椅的摔打聲,動靜鬧挺大,孟雪回肩膀一抖,只覺得耳膜被這噪音刮得疼。

秦慕白聽到異響心中也是驚訝,這座酒店的隔音算是好的了,興這麽個鬧法,裏面的人怕不是在實時上演全武行。

空氣中突然有了一瞬間的安靜,緊接着套間的門哐當一響,一只做工精致的黑色小皮箱被人粗魯地扔了出來,撞到對面的白牆上發出“咚”的悶響。

“什麽情況?”孟雪回腳步一滞愣在原地,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秦慕白拉進了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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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套間裏扔出來的那只黑色小皮箱,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光滑的表面印着一個清晰鞋印。孟雪回看這皮箱挺眼熟,剛想開口對秦慕白說些什麽,餘光一掃,看到季畫從套間裏走了出來,低着頭弓着腰,拎起皮箱默默嘆氣,是心累又疲憊的模樣。

“秦先生,這……”孟雪回心中很驚訝,明明早上聽季畫說是去金頂舞廳跟妝的,怎麽這會兒又到酒店來了?

他看秦慕白,秦慕白也看他,兩個人統一是目光驚訝,滿腦子的疑惑全繞到一塊兒去了。

季畫沒能察覺到身後有人,拎起箱子走的時候臉上吃疼了一下,他不自如地挽起袖子揉了揉手腕,神情低落。可偏也巧了這一下子,就被秦慕白看到了他腕子上的淤青。

秦慕白搖搖頭,看眼前這情況,季畫不但身上帶了傷,連吃飯的家夥都被人給丢出門了,想必事态不容樂觀。

“秦先生,我瞧着季老板的模樣不太好,要不我們上去問問發生什麽事了?”孟雪回沒能看到季畫身上的傷,卻也直覺這情況不大對。

“孟老師,你我都不清楚季老板的行程,出于對他的隐私考慮,還是不要貿然過去的好。”秦慕白及時阻止了孟雪回,站在原地默默目送季畫離開。

其實他還有後半句話壓在心裏沒有講,但凡跟這個圈子沾親帶故的人,又是被叫進這種地方見的面,保不齊會牽扯出些暧昧事端來。

季畫素來是個潔身自好的人不錯,可人無靠山,多有身不由己,秦慕白有身家傍底,背後還跟着個大哥暗暗保駕護航,這才是輕易不吃虧的典型。

孟雪回後知後覺,跟在他後面反應了過來,一時語塞,心裏也挺不是滋味的。他想,往常書上說的倒也不無道理,模樣生的好,人兒纖細靈巧又怎樣,落到納不住風頭的尋常小戶裏,還不是個錯。

季畫拎着小皮箱漸漸走遠了,秦慕白輕拽了一下他的手,兩人重新步入了走廊。

路過套間的時候,秦慕白無意掃了一眼,碰巧裏頭走出來一個熟人,跟他打了照面。自上回酒會上偶遇來的金大老板,此刻頭上扣着一頂低沿爵士帽,正腳步匆匆地往外走,一擡頭,被立在跟前的秦慕白給唬了一大跳。

“葉……秦、秦慕白,幹嘛呢你,大白天的出來堵門堵路,怪吓人啊。”金洵站在原地正了正領子,臉上的表情不甚從容。

秦慕白眼皮一擡,心道你這人高馬大的,青天白日裏還怕這個,怕是心裏有鬼來了。

“金大老板這個時間來酒店睡覺?”他不動聲色地問道。

“談生意。”金洵把帽子摘下來扇了扇風,心裏挺躁的。

恰巧孟雪回這時候從秦慕白的身後走了出來,人沒出聲金大老板先跳起來了,“你、你是不是金晖日報那個記者?”

孟雪回不記得自己跟眼前這位豪客有過交集,木在原地跟他大眼瞪小眼。金大老板不跟這二愣子多話,嘴裏“嗐”了一聲,用手指着秦慕白問道,“你倆一起的?”

“這不很明顯嗎。”秦慕白雙手插在西褲兜裏對他無話可說。

“哎呀,你趕緊把人給我帶走。”金洵苦着個臉,不由分說把這兩人往外推,然而來不及了——

套間的門“吱呀”一聲開了,白範達手裏拄着文明棍,冷眼一掃外面三人,目光落在孟雪回的身上,一步一步朝他走了過來。

孟雪回緊抿着嘴唇,站在原地不閃不躲,握拳的右手,因為太過用力而繃出了青筋。

“別來無恙啊,孟大記者?”白範達皮笑肉不笑,幽沉的褐色雙眼夾帶凜冽的寒意,透着匕首一樣锃亮的光。

秦慕白站在旁邊,感覺小記者的身體一下子就繃緊了。他眉頭一皺,剛想上前替人擋鋒芒,金洵近前一步,拎住了白範達的文明棍,“白老板,正事要緊,銀行那邊還等着我們去簽字呢。”

白範達聽到這話果然停住了腳步,轉過去對金洵說道,“金老弟,不好意思耽誤到你了,我這脾氣,一見熟人就來勁。”

話說完,轉向孟雪回意味深長地笑笑,臉上未見和睦。

秦慕白曾在酒會上跟白範達有過數面之緣,對這位性情古怪的海外歸僑略知一二,眼看小記者被他盯得疼,擋在前面故意開口打岔,“白老板,生意重要,人情可以晚再續,我們這邊也有事情忙呢,就不便叨擾了。”

白範達看他有心替孟雪回解圍,站在那裏腳下打拍子,“孟大記者的人緣還真是好,一個個的追着趕着上來捧着你。”

“白老板,你我二人的不愉快,與旁人不相幹,得過且過吧。”孟雪回垂下眼簾,不欲跟他發生沖突。

他一開口,白範達反倒像移了情緒似的,一言不發,轉身就走。金洵緊跟其後,唯恐這位生意夥伴再任性來事。

白範達穿過走廊,看也不看孟雪回一眼,只在路過秦慕白身邊的時候,別出心裁地說了一句話。

“秦先生,我們之間未必沒有聯系,大家來日可期。”

秦慕白參不透他話中玄機,也無意去深思,他只納悶孟雪回是如何惹上這號人物的。

于是,他走到孟雪回的面前,期待對方給自己一個回答。

孟雪回知道自己避不開這疑問,背對着秦慕白做了一個深呼吸,艱難說道,“不瞞秦先生,我先前卧底追蹤的那家工廠,就是白家的資産。”

秦慕白聽到這裏,心裏有了數,怪道白範達陰陽怪氣地消遣人,小記者這是動手拔了他的老虎須啊。

可話說回來,白家在上海可不是善罷甘休的戶頭。以那位的手段,孟雪回幹了這樁大事不可能安然無恙,這相安無事的背後,也許有着不知情的緣由。

秦慕白還想再問幾句,然而孟雪回話裏遮遮掩掩的,刻意回避了他的視線,顯然是不想多提。

“秦先生,我想先回去了。”孟雪回背靠白牆,一瞬間忘了身上還穿着秦慕白的西裝。

“我開車送你。”秦慕白從口袋裏摸出了車鑰匙,本來他是想載着小記者出門兜風的。

“今天已經很勞煩秦先生了,我自己回家就好。”孟雪回下意識地把手心按在褲縫線上擦了擦,柔軟的碎發失去了發膠的固定,蓬松在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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