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草民還是世子
“砰,砰,砰,”門口傳來熟悉的敲門聲。
曲風荷一喜,扔掉鍋鏟就去開門。
周夢鶴端着一個雙耳陶罐走了進來,風荷嗅了嗅,眼睛一亮:“餃子?”
“嗯,臨時給你包的,弄的有些晚了。餓了吧?”
“不晚不晚,”風荷咽了咽口水,巴巴的跟在他身後。
周夢鶴從廚房拿了碗筷,路過竈臺時發現了風荷煮的那鍋不飯不粥,笑着搖了搖頭,上了前廳。
一進門就看到風荷正在陶罐裏撈餃子,“別動,小心燙!”他趕緊跑過去,接過了風荷手上的湯勺,替她舀了一碗:“吃吧,裏面還有。”
風荷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好香!”對周夢鶴豎起大拇指。
“慢點吃!”周夢鶴有些自責,若不是他先前生風荷的氣,耽誤了做飯的時辰,也不會把人餓成這樣了。
風荷整整吃了兩碗半,近三十個大肉餡餃子,陶罐裏面還剩有幾個,實在吃不下了,可眼饞依舊,摩挲着罐子不肯撒手:“歇一會兒我再把這幾個也吃了吧!”
周夢鶴伸手将陶罐奪過來:“不能再吃了,再過一會兒得睡覺了,吃多了擔心積食,你要是喜歡吃我明天還做。”
風荷只得戀戀不舍的撒手。
饑餓的胃一旦得到滿足,血液也從全身各處湧向胃部開始工作,腦子也變得遲緩困頓起來。風荷懶洋洋的看着周夢鶴收拾桌子,準備離開,突然記起周夢鶴下午生氣的原因,一拍額頭,急忙喊住他:“大錘哥,你等等!”跑回卧房從衣櫃裏取了一塊銀子。
陪着笑臉遞給他:“這是鍋和水壺的錢,我下午忘了帶給你,別見怪啊!”
周夢鶴臉上立時變色,比下午還難看一百倍:“你以為我下午生氣是為這個?”緊緊攥着那塊銀子,似要在銀子上面盯個窟窿出來。
“呃……難道不是麽?”風荷不懂。
“你說是便是了。”周夢鶴無奈,扯出一抹苦笑,越過她拎起陶罐,走了。
風荷百思不得其解的目送他離開,“到底在生什麽氣嘛?男人心也海底針……”
……
周夢鶴回到鐵匠鋪子,家裏齊刷刷站了七八個黑衣人,為首的正坐在桌旁盯着下午風荷送過來的吃食佳釀看,目光咄咄。
他關好門放下陶罐,拍拍衣裳單膝一跪:“草民見過皇上!”
“嗯!”傅元谌用鼻子哼了一聲,算是答應了。也不叫他起來,而是站起身在鐵匠鋪子裏走走看看,摸摸這個,敲敲那個,餘光瞟着周夢鶴,看他有無反應。
周夢鶴老老實實跪着,一臉坦然。
“世子手藝不錯,馮威,你過來瞧瞧,這刀口又韌又薄。”他舉起一把菜刀示意一旁站着的馮威,馮威配合的伸手摸了摸:“好刀!”
“回皇上,草民打的刀都是合金的,大晉的黑鐵加上棽月的玄銅,打制出來的刀具比一般的刀具要耐磨經用,且強韌許多。”周夢鶴解釋給他聽。
“咻——”只見得傅元谌手一揮,菜刀瞬間砍在了桌腿上,啪叽,桌腿斷了,桌上的東西晃了晃,差點滾下來。
“馮威,把東西放好一點,這可是風荷特意給世子送過來的。”傅元谌吩咐。
馮威立刻将東西盡數轉移到牆邊的木櫃上,傅元谌将刀一拔,桌子哐當倒了下來,拿到跟前看了看:“果然不錯!”
“謝皇上誇獎!”周夢鶴致謝。
眨眼,刀卻架在了脖子上,伴随着傅元谌冰冷陰森的低語:“用來殺人也不錯,世子覺得這個主意怎樣?”
周夢鶴将脖子往外稍稍躲過一點,把頭扭向傅元谌:“皇上,草民就是個鐵匠,打制的刀具只能切菜砍柴。而且,草民也并非您口中的世子,皇上明鑒。”一雙眼直直的與他對望,清澈無懼。
傅元谌不甚理會他的目光,倒是收回刀扔到一旁,起身坐回了凳子上:“你起來說話吧!”
周夢鶴站了起來,暗暗籲了一口氣,“不知皇上這麽晚了找草民有何貴幹?”
“以後不準你再去接近風荷。”
傅元谌盯着他,有些咬牙切齒的命令道——他方才進屋後看到桌上那瓶佳釀,醋瓶子瞬間就打翻了,風荷為了要到手,可是磨了他半天嘴皮子,說是送給塢裏一個幫了她大忙的鄰居的,哪曾想居然是送給面前這個男人。早上見面時他就起了戒心,便差了馮威去查,沒想到查出來的結果讓他吃驚不已,這人竟然是十年前莫名失蹤的棽月國琉王世子拓勃瓒。
“皇上,”周夢鶴又跪了下去:“恕草民難以從命!”
“你敢抗旨?”傅元谌眼中浮現殺意,馮威按着腰刀,只等他一聲令下。
“草民不敢,草民接近風……曲小姐只是為了完成多年的一個心願,十年前,家母帶着身受重傷的草民逃回到大晉,已是身無分文,窮困潦倒,險些餓死街頭,多虧曲小姐出手相救,才讓草民母子二人活了下來。家母直到去年臨終前都記着償還當年恩情一事,所以……望皇上見諒!”周夢鶴言辭十分肯切。
傅元谌一愣,他還真沒查出有這麽一段故事,可任由這麽一號人在風荷身邊,而且,還在天子腳下,他不得不防。棽月國曾在大晉高祖皇帝建國之初暗部了不少眼線,而後他的父皇繼位,眼線已經被繳清得差不多了,哪曾想還遺留了這麽個重要人物。
“你處心積慮藏在天子腳下隐忍多年,你以為朕會信你這一面之詞麽?棽月國自相殘殺多年,皇位早已後繼無人,朕要是沒記錯的話,五年前他們還派過使者前來大晉尋人,想必,尋的就是你吧?放着好端端的王位不坐,窩在這小地方打鐵,世子,你這故事漏洞百出啊!”
周夢鶴輕笑:“皇上,切莫以己度人,既有人喜歡那上邊的風光,就有人厭惡那上邊的虛僞。草民只是遵從內心意願,望皇上明鑒!”他要真是處心積慮的隐忍,至于讓馮威一天的功夫就能查出自己的身份?
“你……”傅元谌眼中怒火頓生,這不是分明在影射自己麽?他一掌拍向僅剩的桌子角,灰飛煙滅。
馮威上前一步,拔出刀來。
小小的鐵匠鋪內,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大錘!”忽聽得隔壁傳來趙奶奶一聲怒吼:“大晚上的你不睡覺,又錘又打的作死啊?再聽到你發出一點聲音,明天不準吃我的馄饨。”
乍然之下,傅元谌有些哭笑不得,揮揮手,讓馮威收起刀,眼角餘光注意到周夢鶴握了握右手拳頭。“你手上拿着什麽?”
周夢鶴遲疑了一下,攤開右手,裏面躺着一塊銀子:“曲小姐給的鍋和水壺的錢。”
“哦,”看見那塊銀子,傅元谌竟然笑了:“看來風荷的确當你是一個——幫了她大忙的鄰居!”
周夢鶴瞳孔一暗,竟沒有回話。
傅元谌心情大好,對周夢鶴的家庭情況也有了深入了解的興趣:“你方才說你是逃回大晉的,難道你不願意做棽月人?”
“不願意,”周夢鶴回答的很幹脆:“我母親本就是大晉的一名普通歌女,若不是當年被來訪的棽月王看上,她如今該像塢裏的婦人們一樣,過着安定平淡的生活,而不是受盡苦難早早離世。”憶起母親,剛毅的面孔上竟透露出些許哀傷。
傅元谌默然,他居然有些羨慕這個人,至少他有母親呵護了二十年,而自己從懵懂到成人,連母親的臉都不曾見過。他緩緩站了起來:“朕……不打算要你的命,但也沒有全部相信你的話,你說的是真是假,日後自見分曉,不過,你從今往後不準再去找風荷!”
這話說的擲地有聲,散發出十足的威嚴,傅元谌盯着他,只要他點了頭,他立刻離開。周夢鶴沉吟了一下,擡起了頭:“皇上,草民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只是什麽?但說無妨。”
周夢鶴狀似為難的看了看周圍的侍衛:“那草民就直言不諱了,草民覺得,曲小姐以後終是要嫁人的,皇上就算攔下了草民一個,也保不齊以後會有第二個,第三個。雖然皇上對曲小姐有心,但兄妹怎可……”
“等等!”傅元谌臉色陡然大變,急忙出聲制止了周夢鶴。一旁的馮威倒是聽了個模模糊糊,什麽兄妹?怎麽不讓說了?
“馮威,你們先出去。”傅元谌命令道。
“皇上,屬下可不放心您一個人跟他相處。”馮威不幹。
“出去!”
“皇上!”馮威急了,可又不敢違抗,只得指揮了隊伍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臨出門前還不放心道:“皇上,屬下就在門外面,他要是一有動靜我就沖進來。”
“離遠點!”傅元谌怒斥。
馮威委屈的帶着人退到了湖邊。
看着人都出去了,傅元谌身影一閃,眨眼就把刀又拿在了手上,薄薄的刃口斜在周夢鶴脖子上,寒光刺膚。“你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說!”手上稍稍用力,脖子上便出現了一絲血紅。
“皇上,可否把刀拿開說話?”周夢鶴語調依舊平淡。
“快說!”傅元谌臉色猙獰,已露殺氣。
卻見得周夢鶴身形一委,瞬間換了方位,趁他愣神一剎那,反手奪下了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