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哥哥息怒

周夢鶴一早便将精心腌制的糟兔腦和辣味都提到了曲蕙心的廚房,又多擔來一些銀碳,想着若是除夕夜守歲,怕是十分耗碳的。

“你這都拿過來了,家裏可留了一些?”曲蕙心有些過意不去,這段日子相處下來,這周夢鶴果然不錯,對風荷好得沒話說,連自己這姐姐都跟着省力沾光。

“這些個東西是特意為你們準備的,往年都只有我一人,哪裏吃得下這許多東西,況且我皮糙肉厚,冬日下雪都不曾覺得冷,這碳更是用不着。大姐只管放心用,我那邊還有些呢!”一番話是實情,卻也惹得曲蕙心唏噓不已,心裏的天平便又斜了那麽一些些,真把周夢鶴看成了自己的準妹夫了。

可風荷前幾日提醒過她皇帝想要過來一塊兒過除夕,今日便是大晉朝官中放假之日,她心裏七上八下的,也不知将周夢鶴與皇帝拉與一桌妥不妥。摸到廚房裏跟風荷小聲提出自己的疑慮,風荷正在砧板上剁她吩咐的肉餡兒,一聽此話,安撫道:“大姐放心,我與他曾約法三章,我去他宮裏需得遵守宮中禮儀,他來我這裏便要不做皇帝。”

“怎麽個不做皇帝法?”曲蕙心好奇。

風荷歪着頭想了想:“他來了就只能是我的朋友,不能擺皇帝架子,更不能一口一個朕,還有,大姐你若是人手不夠,可以使喚他端盤子。”

曲蕙心吓得不輕,使喚皇帝給自己端盤子,她還要不要活了?連連搖頭:“來者是客,端盤子就免了,免了……”

傅元谌睡了個難得的懶覺,天光大亮了才爬出龍床,宮女太監們也樂得不用早起,雖是守夜打盹兒,卻也因新年而高興。

宮中之事不多,一則傅元谌剛剛登基便裁了大半宮人出去,二則他是個喜好簡潔樸素之人,又最煩宮裏的規矩講究,便下旨砍去了那些不必要的繁文缛節,一切從簡。三則他雖為皇帝,可後宮實在清淨,如今陳太後又被軟禁了,那些宮人們簡直過得不要太輕松,甚至擔心皇帝還會嫌人多,又裁些人出去,是以竟把分內工作做得更加認真細致了。

“皇上,這是按照您昨日的吩咐備好的衣物。”小宮女端着金漆托盤,裏面躺着一套普通淡雅的尋常男子服裝。

他點點頭,着一旁的小太監幫忙穿上,片刻後,水晶鏡前就站了一個神朗俊秀的公子。他為了今日出宮,自是做了好一頓安排,是以穿成這樣,泰安宮裏卻無人感到意外,一切照常運作。

在傅元谌駕着馬悠閑出城的時候,馮威正滿肚怨氣的穿梭在各個宮中,門口,監督宮人忙活着,跟在後頭的張福勝百思不得其解,這些瑣事以往都是他一個人張羅的,怎麽皇上突然想到替他多派個人手了呢?

周夢鶴回到鐵匠鋪,将裏面簡單打掃了一頓,完了才燒上熱水,仔細沐浴,換上風荷送的新衣服。臨出門前将預留的兩只獐子給趙二黑送去了,趙二黑沒別的愛好,就喜好這山獐,用獨門秘方腌制了做成類似金華火腿的腌臘,挂上兩月,春末了開啓,拿出下酒,可以一直吃完夏季,秋天歇一歇,冬天又開始如法炮制。只是趙二黑今日接過時沒了往年的高興,唉聲嘆氣的,周夢鶴不明就裏,問了一下。趙二黑邊将昨日之事簡單講了,末了道:“其實我這妹子也是個沒甚心計的蠢笨丫頭,鬧得人盡皆知了居然又看中了李家的兒子,這不,腸子都悔青的睡了一天。我家還成了塢裏的大笑話,媒大姑昨日也放話此後我家的媒她做不來了……你看這都什麽事兒?唉……”謝過他,蔫頭耷腦的回屋了。

傅元谌騎着馬嗒嗒前來,因着沒有馮威,這牽馬一事只能親自操勞,敲門知會了風荷和曲家大姐,便拉着馬走了後院門,拴在了曾經拴過戴家馬匹的棚子裏。曲蕙心幾次三番要接手,都讓傅元谌給拒絕了,單只将自己帶來的禮物遞與她,驚得曲蕙心一顆心提在嗓子眼兒,沒有心思做事了,上次馮威走後風荷只說皇帝會來吃年夜飯,可沒想到二十九就來了,難不成這年假就在風荷塢過?讓她面對皇帝一頓飯還勉強可以,若是面對兩三天……她有點暈。

風荷老神在在守着油鍋炸肉丸子,見着一鍋肉丸子快起了,便用笊籬撈了一個讓傅元谌嘗嘗香。曲蕙心見了又是把心一提,差點從嗓子眼裏倒了出來。

“好吃!”傅元谌用筷子将肉丸子戳起,動作粗魯,吃相卻斯文。正吃着,周夢鶴來敲門了,曲蕙心趕快過去開門,想趁這點時間給周夢鶴好好打個底,以至于不太害怕失禮。

傅元谌手戳丸子看着曲蕙心跑上外院,過了一會兒,竟進來個周夢鶴,與曲蕙心說笑着,熟稔模樣,頓覺讨厭:“風荷,這家夥過來做什麽?”

“什麽這家夥,人家有名有姓的,姓周,名夢鶴,我都叫他大錘哥。大錘哥幫了我們好多忙,是我和姐姐特意邀請過來一塊兒過年的。”風荷糾正他,說着與周夢鶴打了個招呼,笑吟吟的,看得傅元谌好生郁悶。

周夢鶴轉過頭,正好與傅元谌打了個照面。曲蕙心方才知會過他,說來了位大人物,可惜身份說不得,要他小心仔細些。他當然猜到是誰了,只是沒點破,應承了事。此時見到了,傅元谌眼中的不喜他一下便看了出來,卻也還是當着曲蕙心的面恭敬的行了個禮,露出一絲鄉野小民見大人的緊張驚惶。

“虛僞!”傅元谌心裏暗暗不齒,面上卻同樣虛僞的做了個假架勢,将他一扶,口中:“免禮,免禮!”

“大錘哥你來的正好,馬上就可以開飯了!”風荷撈起肉丸子,裝盤,端起來獻寶似的揚給他看:“我的廚藝現在有長進了吧?”

周夢鶴還沒來得及回答,傅元谌就出聲了:“就炸一下,撈起來,也叫有長進?”只顧着酸,完全忽視了自己昨天的護短行為了。

“你……”風荷許久沒紅過的臉又一下紅了,周夢鶴趕緊打圓場:“當然有長進,荷兒你衣服就做得不錯。”看似無意,實則要吸引傅元谌的注意。風荷昨日早已看過他穿,曲家大姐方才一見面也稱贊了,只有這傅元谌還不明就裏,他怎能放過這大好的機會。

果然,傅元谌雙目猛然睜大,聲音都失了色:“你身上這衣服是風荷做的?”

周夢鶴大方的展示給他看,差點連裏面的夾襖都想秀一秀。傅元谌幾乎将眼珠子給睜脫眶:他真是小瞧這窮打鐵的落魄世子了,這才多長時間,就連風荷做的衣服都穿上了,他還是親哥哥呢,卻什麽都沒有,說不傷心是假的,他這一刻心真的好難過。當即不再看周夢鶴的服裝秀,一甩袖子去了大堂。

風荷趕緊把盤子往曲蕙心手裏一塞,急忙跟了上去,忘了身後的周夢鶴為何見了她去追趕別的男人卻異樣正常,平靜。

曲蕙心看了一出暗流湧動的較量,雖然還有些不明就裏,但大致意思還是感悟到了,心裏立刻替周夢鶴開始擔心:“方才叮囑過你,要小心慎言,你怎麽不聽呢?”又怕周夢鶴誤會風荷跟這大人物有什麽,又解釋道:“這位大公子與風荷只是幼時好友,你可別想岔了。”

周夢鶴本就明白,當下便點點頭,讓她放心。

傅元谌進了大堂好一會兒,風荷才跟了進來,氣喘籲籲的,拿了一個紙包兒,走到他面前小聲喊了句:“哥哥!”

喊得他心緒一顫:“你叫我什麽?”

“哥哥!”風荷又喊了一遍。

聽得這聲久違的哥哥,傅元谌又喜又氣,擺出兄長的架子來:“怎麽?怕我怪罪你的大錘哥,連哥哥都願意叫了?”

風荷熟悉他的脾氣,不回答話,卻将紙包兒往他手裏一塞:“你看看,合不合适?”四兩撥千斤的轉移了傅元谌的注意。傅元谌一愣,快快将紙包打開來,原來是一副做工精巧細致的手套。外面是厚黑色緞面繡金龍,夾了暖和的絲棉,指腹手掌處卻用的耐磨的皮子,袖口一圈兔毛兒,微微敞起,收于小臂。

“你是做皇帝的,每日穿的衣物都有專門的款式和顏色,就連繡紋圖案都不能亂用,我就算是給你做了也難有上身之日,還不如給你做雙手套,騎馬之時戴戴,也好擋風禦寒。”風荷娓娓道來。

傅元谌端詳那手套,發現竟是五指分開的,不似以往見到的全掌的樣式,喜道:“這樣方便多了!”又在手背處多加了一片用于擋風,越發顯得用心精巧。當即左右戴了,握拳張掌試了試,果然舒适又暖和,加長的手套口籠着衣袖,兔毛一擋,再大的風都不怕了。心裏歡喜,哪裏還有剛才怨艾的模樣?

午飯頗為簡單而豐盛,主要是為了晚上的小年飯,但也沒有怠慢,四個人,五菜一湯,還有曲家祖傳的甜食八寶飯,以及不少冷拼。周夢鶴将上次風荷送的佳釀給帶了過來,此時正好開了,每人斟了一杯。

若說曲蕙心先前還有些禁忌,這酒一下肚便什麽都沒有了,這皇帝果真沒什麽可怕的,瞧着多好,其樂融融。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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