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沖撞與傷痕
林明恒發出幾個不确定的音：“伊蒂絲……阿姨？”
聽到他的聲音，老人的眼神猛地凝住了，她的笑容頓在了臉上。
“你怎麽……”老人不可置信地問道，“還醒着？”
“我——”林明恒發出急促一聲急促的短音，然後他下意識地一把拎起身旁正精神恍惚昏迷不醒的亞爾林，将他裹在了背上——這個動作花費了他不少力氣，因為亞爾林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重不少。
老人的動作比他更快，他剛将亞爾林背到背上，老人就已經提着鋒利的刺刀沖了過來，鐵片在清冷的月光下發出寒光，老人的動作迅速而瘋狂，林明恒根本來不及說什麽，只能在第一時間拖着亞爾林躲開。
他不知道老人為什麽要這樣做，但是有一點毋庸置疑——老人的目标是亞爾林。
因為她的眼神完全停在亞爾林的身上。
“你放開他，”在一片黯淡中，兩人相距不到五米，老人幽幽地說，“我讓你走。”
“……是每天的早餐，對麽？”林明恒說。
這個問句沒頭沒尾，但他知道老人一定能聽懂——這幾天兩人的早餐都是由老人提供的，每天清晨，老人都會給兩人遞上一碗盒飯。
但是林明恒習慣了早上囫囵吞棗地吃點面包和牛奶，所以老人給他的早餐他幾乎都沒怎麽吃，也因此，他現在還清醒着。
亞爾林就不一樣了。
他似乎對這個老人有着絕對的信任，老人遞給他的盒飯他每天都一絲不茍地吃完了。
早餐有問題——在老人提起刀的瞬間，林明恒就意識到了這點。
老人沉默不語地看着他，眼神陰冷。
“我猜，還有今晚的晚飯，”林明恒補充道，“因為我多少還是受到了點影響——我猜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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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你真的很聰明，跟他們給我的情報不太一樣，他們說你雖然戰鬥能力強，但是智商很低，對人也幾乎沒有防範心理，所以總體而言不足為懼，”老人緩緩地說着，她的聲音清晰而冷漠，跟平素的和藹截然不同，“但你帶着他，是逃不出這個星球的，你們明白麽？”
“他們？”
老人搖了搖頭，沒有回答林明恒的這個問題。
她朝着林明恒沖了過來。
林明恒背着亞爾林，一瞬間有個沖動把他扔下去說不管你啦，反正這人也每天對自己沒個好臉色……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在這一刻他竟然無端地想起了亞爾林在飛船上遞給他一杯牛奶的場景，林明恒問你可以把咖啡給我麽？他又很快地回答說不行。
真是個麻煩的人啊……
“不是說是你重要的親人麽？”林明恒一邊艱難地躲避着老人娴熟的刀法，一邊亂七八糟地想道。
他想起之前一次短暫的聊天裏，那時候亞爾林是這樣跟他說的——
“伊蒂絲阿姨和艾伯特叔叔是小時候就在我身邊的人，對我而言，他們跟親人差不多。”
“什麽親人啊這是，殺父仇人也不過如此吧。”林明恒斷斷續續地吐槽着，他的步伐一直在往後退，終于，他退到了窗戶口。
房間的後方是花園，裏面種植着各式各樣的草木，花園被三面高大的牆包圍着，也就是說，即使他跳窗跳到花園裏，也很難逃脫。
伊蒂絲在年輕時應該有學過格鬥法，她拿刺刀的姿勢十分娴熟，在激烈的情緒下，動作更是十分迅猛——林明恒萬萬沒想到平日與世無争有些病弱的老人爆發能力竟然如此地強……
老人已經殺紅了眼，她朝着林明恒怒喝一聲：“你放下他！”
“恕難從命！”林明恒一邊說，一邊将亞爾林的身體翻了個身，然後迅速地從一旁的床上扯出一張床單，裹住亞爾林的頭，把亞爾林從窗戶口直接丢了下去！
噗通一聲，亞爾林墜落到了地上，發出一聲隐約的悶哼。
扔他的時候林明恒還是很講究技巧的，第一，不能傷到他的腦袋，第二，不能使身體骨折，所以他裹了張厚厚的床單包住他的頭，并且将他的身體舒展開來。
但是亞爾林100%還是傷到了……然而林明恒也來不及愧疚了。
他直接迎着老人沖了過去！
1V1的話老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林明恒鉗住老人提着刺刀的左手，将它往裏猛地一拽，老人發出一聲慘叫，接着骨折的聲音傳來，老人的左手直接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刺刀也掉到了地上，發出哐當一聲響。
“你以為你真的能帶他逃出這裏嗎！！！他活不長的！！我也只是提前結束他的痛苦而已！！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老人瘋狂地吼道。
林明恒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但是已經晚了，只見老人猛地蹲下身，用右手撿起那把刀，朝林明恒的右腿刺去——
林明恒發出一聲短促的哼聲。
他還沒反應過來，老人卻又刺了幾刀。
血液不停地湧出，林明恒看着瘋癫的老人，他終于彎下腰，抓住老人的右手，将它掰斷了。
老人再次慘叫起來。但是這下，她已經徹底不能動了。
“好歹我也是……”林明恒一邊喘氣，一邊說，“以戰鬥系第一名的成績考進西斯軍校的啊。”
右腿的血液已經染濕了整片褲腳，林明恒看着倒下的老人，他的心裏有很多想問的，但是這些問句到最後竟然都彙成了一句話——
“其實亞爾林挺喜歡你的……不知道你為什麽會這麽對他。”
這句話說出來林明恒自己都感覺莫名其妙，一片黑暗中，他似乎看到了老人漆黑的雙眼微微凝住了，就像所有的黑暗在一瞬間盡收眼底一般。他轉過身，利用左腿的支撐跳下了窗戶。
·
一個小時後。
盧塞恩旅館。
盧塞恩旅館是金伯利星球上一間再平凡不過的旅館，但是由于地理位置偏僻、且環境一般，這間旅館的住客并不多。
今天的旅館也早早地關了門，已經到了深夜，旅館的老板睡在隔間裏，夢境香甜。
“砰通。”
“砰通。”
有兩聲敲門聲隐隐約約地傳來，肥胖的老板不以為意，模模糊糊地想這應該是幻覺吧？已經到了深夜了，還會有誰來敲旅館的門呢？
金伯利星球的游客本來就不多。
“砰通。”
“砰通。”
又有兩聲傳來。
不管，繼續睡。
“砰通。”
“砰通。”
聲音越來越激烈，已經吵得老板沒辦法睡下去了，再這樣下去，連旅館裏的客人們都會被吵醒！
“有病啊！已經關門啦！我們這裏不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一邊嘟囔着，赤/裸着上身露出圓鼓鼓肚子的老板打開了大門。
“您好……很抱歉打擾到您了，”門外站着一位年輕的男人——或者說男孩，他看上去也就二十歲剛出頭，“我和我的哥哥被家裏人趕出來了，現在沒地方去，能在這裏住一晚上嗎？”
從男孩的身上發出濃重的血腥氣味，老板一時間吓得不敢說話。
男孩的眼睛清明而冷靜，但是說話語氣是非常謙卑的，老板過了半晌，才有了回話的勇氣。
“我們過了十二點就不接受入住了……”
“老板，”男孩忽然伸出手，将手輕輕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片黑暗中，男孩的眼睛竟然帶着輕微的赤紅，他一靠近，身上的血腥味就越發濃了——以他的出血量來看，男孩還保持着站立姿勢真是一個奇跡，“幫個忙好麽？幫忙的話，大家都會輕松很多的。”
老板：“……”
這樣的一番交流後，他的睡意已經全無了——傻子都能看出來男孩口中的“被家中趕出來”絕對是一個借口。
“……進來吧。”他打開門，在心中下了一個決定。
男孩走了進來，他背着一個年齡差不多大的男生，男生露出清秀的半張臉，那張臉一眼望去有點熟悉，但是老板一時間沒有想起來。
“謝謝。”男孩遮住背後男生的臉，說。
“一晚上六十星際幣。”老板想起了什麽。
“沒問題。”男孩将紙幣遞給他。
“308房間。”老板将鑰匙遞給男孩。
男孩緩緩地朝樓上走去，在幽暗的碎光下，老板輕輕捏住了通訊器。
“對了，”男孩走到一半，忽然轉過頭，從他的袖口處隐隐露出半點寒光，“希望您不要報警……”他邊說邊喘息一聲，“這樣對大家都好。”
老板愣了愣，他捏住通訊器的手停住了。
“我們明天早上就會走，但是如果您報警的話就不一定了。”男孩又補充道。
緊接着，男孩一步不停地朝他的房間走去。
他每走一步，地上就多了一點鮮血，難以想象從受傷到現在，他已經留了多少血了，并且他似乎并沒有呼叫救護車和警察的意思。
實在是個太奇怪的客人——老板想要報警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但是……
他想起了剛才男孩那幽冷的眼神，還有他的那句“如果您報警那就不一定了”——老板放下了通訊器。
反正明天早上就會走，又何必給自己找麻煩呢？
他下意識相信了男孩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