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快掉馬了
亞爾林帶了兩份盒飯回來，一份裏面裝的是燕麥粥，而粥裏飄着幾片寒酸的蔬菜葉；一份則是林明恒最喜歡的水煮肉片，它香味溢人，看上去味道正好。
林明恒感到很感動，他将手伸向第二份餐盒處……
亞爾林一把抓住他的手，嘆了口氣，将燕麥粥遞給了他。
林明恒：“……”
幽怨Ing……
但他确實是太餓了，連續在床上躺了兩天沒吃沒喝，即使是鐵人也扛不住，于是二話不說，他幹脆利落地喝完了那碗粥。
他的心裏有很多想問亞爾林的，但此時此刻卻都被擋在了心裏的兩扇鐵門後，這兩扇鐵門分別是“饑餓”與“懶惰”。他的饑餓促使他的行動力十分強，懶惰促使他的大腦運轉速度慢如蝸牛，根本就不想去問亞爾林任何問題。
亞爾林吃飯還是一貫的慢條斯理，林明恒不說話他也似乎不準備解釋，于是兩個人默默地吃完了兩碗飯，林明恒仗着自己是病人，十分自然地将吃完後的碗筷遞給了亞爾林，亞爾林第一次給人收拾殘局，怔了怔後接過，将它扔進了垃圾桶裏。
林明恒滿足地伸了個懶腰。
“你剛才在看書？”亞爾林的聲音忽然傳來。
林明恒仰着頭，眼睛半閉着，“嗯嗯”了兩聲：“就是你帶過來的那本《時空與車》嘛——我将你從伊蒂絲阿姨家拖過來的時候順手把這本書也順出來了。”
他還是習慣性地稱呼那個老人為“阿姨”。
亞爾林似乎笑了一下，林明恒轉過頭，看到了陽光下他那張冷靜的臉，就如同這件事沒給他帶來任何心理層面的影響一般。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亞爾林的眼神游移了一下，“但這件事很難說清楚……也許以後我能找個時間和你說明白。”
“沒關系，”林明恒随口道，“我對這種家庭糾紛沒什麽興趣。”
“不算家庭糾紛，”亞爾林想了想，還是解釋了，“她有個孩子，是在年過半百的時候領養的，因此她一直很溺愛那個孩子，但最近那個孩子失蹤了，”亞爾林笑了笑，“你應該還記得，就是我第一次問起的‘佩麗絲’。”
Advertisement
“噢噢我記得，”林明恒有些疑惑，他說的這些跟他被謀殺有半毛錢關系麽——“那時候她說她有個孩子在念中學，因為在住校所以不在家。”
“嗯，其實不是因為住校而不在家，真正原因是被綁架了，目的是為了威脅她殺了我。”亞爾林說，“僅此而已。”
林明恒：“……”
這個解釋太簡單粗暴了吧！為什麽要設這麽一個大局只為了殺了你啊！！理由呢！！！
亞爾林卻已經不準備多說了，他看着林明恒，微笑：“你有覺得好一點麽？”
“并沒有……”反而聽你說這番話感覺腦袋更暈了。
“那就好好休息。”
“嗯……等等——”林明恒忽然想起了什麽，“我們的實習任務怎麽辦？”
“我給學院交過申請了，這次我們可以提前結束任務，但是評價的話肯定拿不到A了。”
“不是E就行。”林明恒倒是很輕松。
“不會。”
“還有一件事，阿諾德過來了對麽？”
“對。”
“其實我覺得……”話吞吞吐吐的，沒能說完——林明恒還是第一次這麽猶疑。
“是身體不舒服麽？”亞爾林怔了怔，伸出手去摸林明恒的額頭，林明恒下意識地躲開了，“……怎麽了？”
“是這樣，”林明恒忽然一把抓住亞爾林沒來得及放下去的手，鄭重其事地說道，“——我在老家有個朋友，他是算命的，專業能力非常厲害，有一次吧，明明天氣預報說明天是雨天，他卻非常認真地跟我說，明天是個大晴天。”他一本正經地胡謅着，“結果第二天真的就是個晴天，厲害吧？”
亞爾林：“……好厲害啊。”
“對吧對吧？”林明恒欣喜地說，“所以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剛才你不在的時候，我用房間裏的通訊器聯系了一下我那位朋友，敘述了我和你這次的遭遇，他告訴我，這一場災劫其實是由于你交友不慎造成的，因為你有一位朋友，他金發碧眼，在未來會成為一個大反派，所以呢，你就被他連累了——我那位算命的朋友語重心長地讓我勸告你，一定要潔身自好，不能同流合污。”
“也不是說讓你跟你朋友絕交，就是……怎麽說呢，”林明恒皺着眉補充道，“少參合點亂七八糟的事，多注意安全——能懂麽？”
亞爾林：“……”
他無奈地看了一眼林明恒，覺得這個人真的是渾身充滿着笑點，傻子都能看出來他指的是誰——不知道這人從哪裏得到的消息，知道阿諾德不太一般，并且将這件事歸結為被阿諾德連累了。
“能懂能懂。”他也只能給面子地點點頭。
林明恒很滿意。
他內心覺得有一點對不起阿諾德。哎，其實阿諾德雖然說話沒個正形，人卻還可以。
但這也是他能給亞爾林唯一的忠告了。
阿諾德在未來會成為星際第一反派的手下，代號第二反派，所以你就不要什麽事都跟着他湊熱鬧了——林明恒在內心狂點頭。
“飛船會在明天下午起飛，我們也會比其他學生早一天回學院，”亞爾林站起身，“到了飯點會有人送飯——今天你先好好休息，行麽？”
他似乎是在認真征求林明恒的意見，林明恒卻無端覺得有點別扭。
忽然變得這麽客氣幹嘛？
“哦。”林明恒點了點頭。
“還有一件事，”亞爾林頓了頓，眼神裏是莫名其妙的冷淡和認真，“這次很感謝你，如果以後有我能幫到忙的事情，你可以盡管找我。”
大概沒有你能幫忙的事情了，林明恒想，這次回去之後我們還會有聯系麽？
但是嘴上他還是習慣性地跑火車：“你确實應該感謝我，不是你我都不一定會救啊。”
亞爾林的眼神滞住了，空氣一瞬間地凝結。
林明恒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麽，開啓了裝死模式。
亞爾林：“……”
林明恒：“……”
兩人相顧無言了半晌，最後是亞爾林臉紅地站起身，朝林明恒打了個招呼，出門了。
門關上後，林明恒縮進被窩裏，自己摸了下自己的額頭，好像是有點發燙，難怪感覺自己說話不太正常，心理活動也不太正常——總之整個人就沒有正常的地方。
他想起了自己在意識到兩人回到學院之後也許不會再有聯系的時候，心裏的那一股失落……
真是瘋了。
·
亞爾林倒是比他冷靜很多。即使他剛才臉紅了。
他一向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不想要什麽，理清了自己情緒波動的原因後，他反倒釋然了。
他拿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振動的通訊器，上面顯示着阿諾德的名字。
“喂。”他接通道。
“你剛才在幹什麽啊？就是把妹也用不着這麽長時間的好麽，我跟你說個事你別激動啊——”阿諾德頓住，他的聲音有些異常的沉重。
“你說。”
“那個叫伊蒂絲的老婆婆死了。”
亞爾林的手緊了緊，又緩緩地松開。
“佩布羅/幹的？”他的聲音冷漠得像冰塊。
“不是，”阿諾德嘆了口氣，“……她是自殺的，她說沒能殺掉你的話，她那個在佩布羅手裏的小女兒也活不成了，既然這樣，那不如她自己先走一步。”
亞爾林沉默了一下，最後竟然硬生生扯出了一個微笑。
“那個小女孩呢，找到了麽。”他背靠着牆，像是在說跟自己完全無關的人——即使那其實是在自己記憶深處，少有對自己重要的人。
他還記得自己還很小的時候，那時候母親還活着，這個星球上的居民們普遍貧窮，而母親又心善，經常對病人們進行免費的治療，一來二往，她的工作非但沒能給她帶來錢財，還帶來了無窮盡的負擔。
所有人都習慣了她的善良，她也一直消費着自己的善良，直至死亡。
在這期間，只有伊蒂絲和艾伯特是不一樣的，伊蒂絲患有不孕之症，她經常憂慮地問母親自己該怎麽辦，那時候的伊蒂絲滿臉慈愛和陽光，她給自己帶來糖果和溫暖，而艾伯特也總是在一旁蒼老卻縱容地笑着，默默地關懷着他，就像是亞爾林的父親一般。
他們給了母親和他非常多的幫助。不管是物質方面，還是精神層次上。
“也許你可以領養一個孩子。”母親這樣對伊蒂絲說道。
于是伊蒂絲找到了佩麗絲。
那些都是很久遠的事情了……久遠到亞爾林想起這些，也花費了很長的時間，他緩緩地将這些回憶翻找出來，又緩緩地吞噬幹淨，最後他的臉色再度冷漠了起來。
“小女孩麽？”通訊器那邊傳來阿諾德難得沉重的聲音，“沒找到，大概還在佩布羅那邊。”
“我知道了。”亞爾林冷靜地挂斷了通訊。
他靠着牆，身體慢慢地滑了下去，最後整個人坐在了地上。
“沒關系的，”他自言自語地說，“……反正你也習慣了，不是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