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程杉

白青沅交還了铠甲,帶着一身髒亂走出劇組,不遠處影視基地給游客的洗手池被一群人占用,他不慌不忙地從兜裏拿出因為跑龍套才開始随身帶的手帕。

因為穿着铠甲,所以即使倒在泥水裏,裏面的衣服還是比較幹淨的,就是手還有脖子等露在外面的地方,沾着已經快要凝幹的泥水。他看看洗幹淨的手指,趴得太久,一直浸在水裏的它們都泡皺了。

不知不覺天已經是下午了,白青沅排着隊打濕了手帕把該擦的地方都擦了個遍,尋着路往另一個劇組去。

拿着他合約的公司今天分配給他四個龍套。本來跑龍套是不用顧慮公司方面的意思,但是白青沅簽了合約,無論是出演個不露臉的角色都要在管制之中,而白青沅本就缺錢,每天都會去公司要分配,公司那夥人也算是服了,沒見過上趕着要跑龍套,于是今天一口氣不管哪個劇組,只要今天在這個影視城拍戲的,全給接了下來。

等他走出影視城已經是天黑了,從中午到晚上都沒有吃東西的胃早已經抗議,白青沅正要走右邊去附近的地鐵站,就見一道車燈打在了他的臉上。

雖然車燈很快就轉方向了,但是白青沅還是眯着眼。

真刺眼。

白青沅伸出手揉了揉眼睛,放下來有些一時忘了自己在哪個方向,辨別之後往右邊走去。

這時忽然起了一陣風,白青沅正疑惑着,就敏銳地聽到紙張的聲音,手上一涼,他反應過來低頭看去就見一張紙鈔糊到了自己的胳膊上。

是一張十塊錢的。

“吱——!”

正拿下紙鈔的白青沅一驚,轉過頭看去。

不遠處的有着知名牌子的黑色車子正以怪異中努力正常位移的車技緊急停在路邊,剛才正是承受了巨大壓力的車胎與地面摩擦産生的聲音,白青沅良好的視力能看見車子的後車胎此時是癟了的狀态。

他記得剛才這車從他身邊開過去的時候還是正常的吧?

前面駕駛位瘦個西裝加白手套的人快步下來,将後車門打開彎腰道歉,随後快步走到一邊打着電話。

白青沅看向車子的車牌,唔,數字還挺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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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夾着這張飛來的紙鈔,心情大好地往地鐵方向走去。殊不知,身後不足二十米的車裏,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正通過後視鏡看着他離去。

白青沅到家的時候胡裏趴在沙發上玩手機,“錢多多,飯在桌上,有草莓。”

白青沅拿出路上買的飲料和幹果扔給他,胡裏慌亂地丢下手機接過砸過來的東西,“錢多多你又賺了一筆了啊?”

早上剛花了不少的早餐錢,現在還給他外帶東西回來。

白青沅做了個無奈的手勢,“還真是。”

他把鑰匙放到桌上,去廚房洗了手。好奇着跟過來的胡裏探頭問,“真的假的?怎麽就賺了一筆?”

白青沅甩幹水珠,“早上去星睿的時候電梯出事故,賠了我一筆錢,剛才回來的路上又撿了十塊錢。”那筆錢是直接打到的帳號上,白青沅看見短信才知道,四位數,白青沅還挺開心的。

胡裏目瞪口呆,“什麽情況啊你?電梯事故沒傷到哪裏吧?”說着就要來檢查。

白青沅當然阻止了他,“沒有,連蹭都沒蹭到。”簡直就像是飛來橫財,他還有點不安,不知道要不要做點什麽安心。

胡裏忍不住用那雙狡猾的眼睛翻白眼,“這是賠償好不好?要真把你怎麽了,我非告到我死。”他已經得知了具體數額,“才四位數就想安撫我們嬌貴的錢多多,呵呵!”

“……”白青沅無語了一會,跟他說,“我不安心的是那十塊錢。”

“……”

這下換胡裏無語了。

“十塊錢又不是飛來幾千幾萬?!你是不是撿到十塊錢還要花五塊錢去上上香做做公益?”

白青沅用目光譴責他,“你不知道,我剛撿到錢之前從我身邊開過去的車就出事了。”他從胡裏旁邊繞過,來到餐桌邊,“沒聽到其他的動靜,感覺是漏氣不是爆胎,但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能用的起那種車的人總不會遇上質量問題吧?最重要的是,之前明明沒事的,但就是幾秒的事,就發生了事故……

“管他呢!”胡裏聽着沒有出太大事故就不在意了,“你吃飯,給我講講星睿怎麽就賠你這麽多錢了。”

剛才他雖然開玩笑那麽說,但也知道星睿那鐵公雞會這麽大方?四位數?照平時來,口頭安慰,實在不行,頂多三位數。

想白青沅一直跑龍套糊口,公司還要從他的龍套錢裏抽成,胡裏不可能不對星睿有什麽偏見。

白青沅吃着飯想了想,“電梯裏還有個齊先生,好像是公司的貴客,人家大概是為了面子上的工程。”

“齊先生?”

胡裏皺起了鼻子,“齊?這個姓氏圈子裏很少……齊……總不會是那個‘齊先生’吧?”說到後面他似乎是笑話自己想太多,還笑出聲了。

白青沅疑惑問他,“哪個齊先生?”

“你還記得你以前有一部電影叫做《嬌客》嗎?當時有一部叫做《刺客》的和它打擂臺,宣傳超了十倍,投資方還拿它一點都沒辦法。那部戲就是齊先生投資的。”

胡裏這麽一說,白青沅有些印象。

他遲遲地想起,圈子裏還真有位齊先生。

說起這位齊先生,在圈子裏可是個傳奇,年少便是眼光銳利的生意人,執掌偌大的齊氏之後每每做出讓人為之驚嘆的作為,手裏掌握的資源財力和複雜的人際關系,令無人敢去觸怒。如今才快至而立之年,已經是位說話份量大到不能想象的大人物。圈子裏的人提起他,從來都不用其姓名或身份尊稱,而是俱稱為,“齊先生”。

想起許總監的表現,白青沅大概确定,那就是齊先生沒錯了。

“哇!!你怎麽吃這麽多菜!留點明天當早飯啊!”

白青沅無辜地看着他,“我肚子餓。”

胡裏無奈地摸額頭,但看着他疲憊的臉色還是心疼占了上風,“你吃你吃,草莓不用留着,不夠鍋裏還有飯呢。”明早還是煮方便面吧。

撐着腦袋他嘆了口氣。

什麽時候才是我們家錢多多的轉機?

……

白青沅沒有想到,自己還會被人看中請去試戲的時候。

他照例在清晨六點跑到環海的公路上鍛煉,這是他幾年前在姐姐家養成的習慣,後來一堅持就堅持了數年。

他和胡裏住的地方附近沒有适合晨跑的地方,除了臨近商鋪的街道。但是路程太短,所以白青沅從住到這裏來,就用手機地圖搜到了這環海而建的公路,這條公路建起來已經很久了,但是因為附近是度假用的海灘,公路偶爾開過的車,也是來這裏度假的客人。這樣大早上基本上沒有什麽車的公路,就是晨跑的好地方。之後他每天早上都會跑到這裏來,然後再進行來返5公裏的勻速跑。

而就在今天早上的時候,他如常地跑到快七點,準備回去。今天胡裏不讓他去買早餐,說是嫌棄他亂花錢,所以他是跑完回家和胡裏一起吃早飯。

這樣想着他擦着汗,把手機的耳機纏好。

“你好。”

聽到發音标準的普通話,白青沅擡頭,聞聲又低了下去,只見一個人站在距離三四米的公路底下,隔着一片樹林正朝他打招呼。白青沅所站的是公路的人行道,邊上是他剛才倚着休息的圍欄。

問好?朝自己?

那個人身後就是偌大的沙灘和青藍色的海,他穿着花裏胡哨的沙灘褲,光着上半身,曬成健康色的皮膚加上燦爛的笑容,就像是個愛搭讪的度假客。

白青沅把手帕收起來,轉身就要走,這樣的動作可急壞了下面的人,他揮着手喊住他,“那邊的朋友你等一下!”

“朋友你等一下我找你有事!!”

“朋友我不是壞人!我、我是個導演!我看你和我劇本裏的角色很像,我想和你談下演戲!”

跟着白青沅跑了一大段距離的沙灘的人最終還是讓白青沅成功停下來。

當然換了另一個人,也不會相信一個穿着沙灘褲裸着上半身看起來就像是度假公子的人,會想要談正事。

這個人叫做程杉,杉是杉木的sha,不是杉的shan。他是一個專業學院畢業沒多久,懷揣着夢想打算拍一部戲的導演,如今正在籌備一部戲。

糾正。

一部網劇。

“我一看見你,就覺得你跟劇本裏的男主角太像了!我們留個聯系方式談一下好不好!”程杉站在公路底下朝上喊,頗有點傻氣。

白青沅搖搖頭,“抱歉。”

并不是他嫌棄是網劇,只是他八年的合同還有兩年才到,就算合約終止,他身上還有個封殺令。如果他答應了這個人,才是害了他拍完戲沒法播。

他現在是二十六歲,合約結束他也已經是二十八歲的人,到時候也沒有什麽精力在圈子裏繼續摸打滾爬了。那時候他可能會找個跟圈子沒關系的工作,就這樣過日子。

“有什麽為難的地方我們可以談一下,”底下的程杉眉頭打結着朝上面說,“現在是個不适合商談的地方,我們找個地方,一定能讓雙方都滿意。”他以為他是因為網劇,所以在擔心簽下來的片酬。

“我看你外形真的很适合那個角色,要不我們現在就找個地方談談吧?”說着作勢就要回酒店好過來找他。

白青沅拒絕道,“不用了,謝謝你的賞識,我等會還得去工作。”

“啥?”

下面的人像是受到了意外的驚吓,一臉呆樣地過了好一會兒才難以置信地問道,“冒昧問一句,您貴庚?”

“26。”

程杉就差爆個粗口,這個人的樣貌看起來就像19、20的人,沒想到他還比自己大了兩歲,但比起自家哥哥還小那麽兩歲。他糾結的腦袋已經開始漫游天際,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了。

“我希望你還是能給我個機會商談一下……”

白青沅朝着下邊期待着的人搖搖頭,“不瞞你說,我也是個簽了約的演員,但是你采用不了我的。”

說完擺擺手,慢跑回家,将這個一面之緣的人留在原地。

“我還就不信了!!不管有什麽問題!!你等着我會讓你來試戲的!!”那個大男孩在公路底下大喊,要不是穿着沙灘褲,氣勢還挺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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