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回
花無缺站在窗前，臉上笑容那麽平和而親切。
荷露站在他身後躊躇道：“公子，我總覺得單琉璃這人……”
“灑脫不羁，深不可測。”花無缺接了話。
荷露忙道：“那……是否讓我去試探下她……”
“試探？如何試探？”花無缺側過身，走到邊上的木質椅子上坐下。
荷露道：“或者以武力脅迫她，或者殺了她。”
花無缺突然問道：“荷露，璃姑娘的武藝如何？”
“在我之上，但決計不是公子你的對手。”
荷露老實回答。
若真一對一打起來，她真的打不過單琉璃。
“璃姑娘的話不假，但卻隐瞞了一部分事實。比如，為何只有她能夠自由穿梭兩個世界，為何現下她不回到我們的那個世界。”花無缺聽了荷露的話，微微笑道：“她既然不想說，也暫時不想回，自有她的考量，我又怎能以那些個手段逼迫她呢？何況，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是什麽人。”
荷露眼波流轉，忍不住笑道：“還是公子您聰慧。”
花無缺側頭望向窗外，緩緩道：“你我現今下落不明，大師父和二師父那邊若是知道了，恐會擔心不已。”
荷露掩嘴笑道：“公子是怕二宮主擔心吧。”
被戳穿話中之意，花無缺也不窘迫，仍然微笑道：“若說大師父是嚴父，那二師父便是慈母，從小到大，每回大師父嚴懲我，二師父總會在暗處護着我。”
荷露道：“二宮主性子溫和，待宮裏的姐妹都是極好的。”
說真心話，與陰晴不定，冷若冰霜的大宮主邀月比起來，移花宮上下的姐妹都比較喜歡性子軟溫，臉上帶着淺淺微笑的二宮主憐星。
花無缺轉過頭，點了一下，話鋒突然一轉道：“荷露，剛才你去外面有沒有探聽到什麽事情？”
荷露道：“有，現今乃天寶十五年，聽說現在仗打得厲害，當今聖上于六月十三逃離長安，跑到離成都不遠的馬嵬驿去了。如今，長安、楓華谷和洛陽戰火連天，老百姓死的死，逃的逃，都快過不下去了。”
花無缺一怔，蹙眉道：“今日攔截我們的便是狼牙軍。”
荷露道：“是的。我還打聽到當今兩大本是對立的陣營浩氣盟與惡人谷暫時放開以往恩怨，決定同仇敵忾，對抗外敵。潼關一戰失守，天策府傷亡慘重。如今，九大門派，各大世家各自派出門下弟子，加入戰局，前往天策府增援，還有部分人則前往兵荒馬亂比較嚴重的地方接濟災民。”
花無缺半垂眼眸，道：“璃姑娘說明日啓程是前往馬嵬驿吧。”
荷露道：“說是要去馬嵬驿找個朋友。”
花無缺輕聲道：“荷露，你先下去休息吧，明日還要早起趕路。”
“是，公子。” 荷露點點頭，走出房間。
屋裏頭，花無缺起身重新站到窗前，望着窗子外面那皎潔的彎月，輕喃道：“戰亂嗎？看來這裏并不像這廣都鎮外表看着那麽太平安逸……”
想起單琉璃白日裏對那些狼牙軍殺伐果斷的身手，花無缺又輕聲低喃道：“倒是個俠義豪邁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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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琉璃性子古怪，與其他尋常姑娘相較起來，性子倒似灑脫不羁的男兒漢。花無缺與荷露各騎着一匹馬兒，而她單琉璃則悠哉悠哉地倒騎在一匹奔起來都比走路的馬匹還要慢的小毛驢上。
手裏拿着一根釣竿，釣竿末端系着一根線，線上綁着一根胡蘿蔔。
假如小毛驢不肯奔了，單琉璃就會正騎，拿着釣竿上的胡蘿蔔引小毛驢奔跑。
從成都趕往馬嵬驿，也有好些天的路程，本來騎快馬的話，不過兩日，便可到達。可如今，照單琉璃騎着小毛驢的速度來看，估計五六天也不一定能到馬嵬驿。
他們所走的路很偏僻，一路上幾乎沒遇上什麽人，偶爾遇上一個，還是難民。單琉璃離開成都的時候，帶了一個很大很鼓的包袱，裏面全是幹糧饅頭，等他們到達馬嵬驿的時候，包袱裏面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了。
她将她所準備的幹糧全都給了路上碰上的難民們。
這一路相處，花無缺發現單琉璃是個很善良的姑娘。
她喜歡用行動做事，而不是靠嘴巴來誇誇其談。
到達馬嵬驿，他們繞過黃山宮，直奔扶風郡，單琉璃說她的朋友就在扶風郡。
一到達扶風郡，單琉璃就下了她的小毛驢，牽着低頭咀嚼胡蘿蔔的小毛驢，單琉璃沖前面的斜坡遠遠地喊道：“毛毛，小月兒！！”
被她遠遠喊叫毛毛的青年和小月兒的姑娘齊齊朝單琉璃的方向望了過來。
那兩人站在半山斜坡上，似乎在談什麽正事，周圍站崗的藍衣人，嚴謹有序，看模樣并非普通的武林人士。
扶風郡駐紮着浩氣盟人，毛毛，也叫穆玄英，他是浩氣盟盟主謝淵的弟子。
穆玄英面容俊朗，一身正氣，僅僅站着那兒就讓人有種想與他結交為友的沖動。
他邊上的女子名叫陳月，是萬花谷花聖的弟子。
他們二人皆是單琉璃的好友。
“小璃子！！”這世上第一個喚單琉璃為小璃子的人就是陳月。
陳月臉上蒙着紗巾，她常年打着一把傘，因此膚色白皙，甚少有些許血色。
穆玄英跟在陳月身後，他看到單琉璃，臉上挂着許久未露的喜悅笑容。“璃姐姐，你怎的來了，也不提前知會我們一聲。”
單琉璃道：“這不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嘛。”
陳月擡手便是一拳敲在單琉璃的肩胛處，佯裝不悅道：“小璃子，你去哪裏了？算算我們都有一年沒你下落了。”
單琉璃摸了摸鼻子，忍不住笑道：“這不雲游四方去了嘛，你也知道，我向來閑雲野鶴慣了，若是中規中矩跟着幫裏的兄弟們辦事，定要悶死的。”
這時，穆玄英的目光落在單琉璃身後的少年少女身上。“這兩位是？”
白衣少年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他穿的不過是件普普通通的白麻衣衫，但那種無需言語來表達的華貴氣質，卻是非世上任何錦衣玉帶的公子可比拟的。
而随侍在白衣少年身邊的白衣少女也是鮮少可見的絕色少女，她的衣衫似雪般白，長發漆似烏黑，身材較纖細，長長的瓜子臉，尖尖的柳葉眉下，一雙大大的眼睛明亮有神。
花無缺朝穆玄英和陳月作揖道：“弟子花無缺。”
荷露接着花無缺的介紹，朝穆玄英和陳月簡單點了下頭，道：“荷露。”
單琉璃不知該如何解釋他們二人的身份，也就以朋友二字帶過一切。“毛毛，小月兒，花公子和荷露姑娘是我新交的朋友。”
這麽多年來，穆玄英和陳月也算閱人無數，可只聽花無缺說了一句話，就覺他的謙恭有禮，他的溫文和風度世間難得。
穆玄英抱拳還禮道：“穆玄英。”
陳月指着自己，笑道：“陳月，像小璃子那樣，喚我小月兒便是。”
花無缺微笑着，點了下頭，但他還是非常謙恭，道：“穆公子，月姑娘。”
真是少見的有禮之人，陳月和穆玄英不知不覺間嘴角泛起一絲很淺的笑意。
這人是可以深交的。
一眼就看穿他們倆內心的想法，單琉璃就差沒撫額，她好想吐槽。
這是要結交跨時空友誼嗎？
剛想到這裏，腦內靈光一動，她擡手摸了摸鼻子，無奈。
唔，差點忘記了，她對穆玄英和陳月來說也算是跨時空的朋友，而且她的情況比花無缺和陳月複雜多了。
因為，她是從三次元的現實世界穿過來的。
四處張望了下，單琉璃發現此處的部分唐軍正往茂陵趕去。“毛毛，小月兒。”
陳月應道：“嗯？”
單琉璃問道：“唐軍去茂陵做什麽？”
陳月嗤道：“還不是為了前朝的寶藏。”
單琉璃驚訝道：“前朝寶藏？那不是傳言嗎？聖上信了？？”
茂陵附近便是守墓村，村裏的人世世代代守着茂陵，他們的責任就是守護茂陵裏的先靈，不受後世外人打擾。
可現在，那麽簡單的願望似乎無法實現了。
穆玄英搖頭道：“如今這節骨眼，國庫資源缺乏，将士軍糧彈藥越來越少，就算有我們在，如此下去，也不是安祿山手裏的狼牙軍的對手。”
單琉璃嘴角一掀，滿是冷意。“鬧得如今這般田地，還不是他寵幸佞臣，不聽勸告招致的後果。”
當今聖上做得糊塗事可不止一兩件，否則潼關怎會失守呢？不過，單琉璃說話的口氣可真像他啊。“璃姐姐，你說話真像莫雨哥哥，他也說過類似的話。”
單琉璃問道：“阿雨？啊，提到阿雨，我就想問，他不在這裏？”
陳月撇了撇嘴，道：“你覺得有浩氣盟在的地方，莫雨會出現嗎？”
單琉璃聽了陳月的話，認真回道：“我覺得有毛毛在的地方，就會有阿雨在。”
穆玄英：“……”
陳月撲哧笑道：“是哦，要不是謝淵謝盟主的阻撓，估計莫雨早拐着毛毛入惡人谷了。”
單琉璃道：“所以嘛，阿雨不在這裏，真稀奇。”
見她們倆越說越離譜，而花無缺和荷露嘴角邊的笑意越來越深，穆玄英連忙制止這個詭異的話題，道：“璃姐姐，近日我們要派一隊人前往長安城接濟難民，正缺過可以領隊的人，你來，好不好？”
單琉璃毫不猶豫道：“我拒絕。”
穆玄英：“……”
陳月道：“毛毛你個笨蛋，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璃子最讨厭麻煩的事情了，還讓她來領隊。”
穆玄英：“……”
陳月看着單琉璃，換了個方式，道：“一起跟小隊人馬前往長安城接濟難民吧，我也去，小璃子。”
單琉璃道：“好啊。”
穆玄英：“……”
穆玄英是真無語，他說話的方式難道有問題嗎？怎麽陳月說的話，跟他說的話，能産生兩個結果呢？明明點都是一樣的。
得到單琉璃的同意，陳月得意地沖穆玄英擡了擡下巴。
穆玄英扭頭，他果然不适應露出如此嘚瑟表情的陳月。
單琉璃回頭看向花無缺和荷露，發出邀請道：“一起，如何？”
花無缺笑道：“自然，花某此行本就決意與璃姑娘一起了。不過，還得需璃姑娘多說些如今的世道，你該知曉，花某和荷露，對現如今的狀況了解甚少。”
單琉璃點頭，道：“放心，前往長安的路上，我會跟你們細細道來的。”
聽了他們二人的對話，陳月臉上出現了不解，“如今這世道還需要解釋嗎？”
單琉璃側頭看向陳月，替花無缺和荷露解釋道：“他們主仆隐蔽世外，幾乎不出入江湖，因此對如今天下的局勢并不了解。此次算是他們初入江湖，在路上，也聽我提過些現如今天下的一些狀況，因而才決定與我同行，略盡他們的綿薄之力。”
陳月點了下頭，道：“原來如此。”
穆玄英在邊上跟着點了點頭，現在他有些了解這二人的氣質為何如此出塵絕然了，因為隐蔽世外太徹底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