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是誰(捉蟲)
有了第一天的經驗,後來的日子就規律多了。照沈以池的話說,工作的時候他裝作保持專心致志的态度盡量少說話,跟遲洛的性格表現反差也就沒那麽大,也不太會引人懷疑。
沈以池回到自己身體裏工作,遲洛就忙着向魂魄管理處那邊遞交各種資料,包括出了意外的招魂器,以求能盡快查出徹底使靈魂歸位的方法。
原本遲洛還不相信溫澤那個冰山臉朋友的話,可沒想到沒出三天,就真的有管理處的人上門勘查,當真把自己的情況當作一級優先來處理。
這回确定了并不是那人有妄想症,而是他們絕對高攀不起的大人物,遲洛不斷追問溫澤那人的來歷,可這個狗東西硬是人間蒸發了一樣不回消息。
劇的集數不多,遲洛和顧弛的戲份差不多在二十天之後集中殺青,中間也沒出什麽岔子。放了三天假之後,制作方就通知了遲洛配合宣傳。
“......怎麽宣傳?”
因為靈魂調換器的副作用太大,不是拍戲這類的專業工作,都是要由遲洛上陣的,也包括劇作後期的宣傳營銷。
“你別擔心啦,跟着顧弛就行,他自帶流量,你只要負責扮演他的CP。”
向正初說完這句話,着急忙慌地就把微信電話給挂了,顯然要忙的事情還很多,不過心情聽起來很不錯。
反正自打遲洛接了劇,他的心情就沒有一天不好。
經紀人的話倒是提醒了遲洛,在組裏的時候他可以跟顧弛減少接觸,一到後期,反而要跟他捆綁分不開了。
制作方挑了個日子辦全劇殺青會,邀請了原作者和之前已經頗有名氣的同人制作者,打算把劇粉和原著粉一網打盡。
“到時候你們肯定要坐在一起。”沈以池對于不能親自參與感到非常哀傷,只得一遍遍囑咐,“記住了別表現出跟他不熟之類的樣子啊,到時候肯定有人扒視頻的。”
遲洛聽得耳朵裏起繭,提前奪門而出,叫了小吳接自己去會場。
化妝間是跟顧弛共用的,殺青以後的三天假,遲洛跟他一直沒聯系過,顧弛也沒找過他。
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努力控制自己的心神假裝這屋子裏沒有第二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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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屋子裏的另一個人顯然不願意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哎好久不見啊。”顧弛一面讓化妝師替自己修眉毛,一面笑道。
“沒幾天。”
“三天不短了。”顧弛接道,“畢竟之前可是朝夕相處住在一起的嘛。”
遲洛不接話,經過這段時間的再接觸,他認識到跟顧弛交流,不接話就是最好的對策。
“一會活動的時候,你記得別表現得太冷淡啊。”顧弛對他的沉默并不在意,“知道你怕人多,但也別太僵了。”
遲洛深吸一口氣,不得不說這段日子磨練得他都對人多的場合沒那麽難受不自在了,現在讓他不自在的是要跟顧弛呆在一起。
殺青會的場面不算太大,遲洛坐在最靠前的位置,往後看時被燈閃得看不清後面,反倒有一種沒多少人在現場的錯覺。
挨着顧弛坐下來,就聽見他在耳邊說了一句:“結束就有粉扒視頻了。”
“......”遲洛有點不敢相信,“這麽快?”
“你以為呢。”顧弛低笑一聲,“劇播出了就更不得了了,那時候還會有你的粉絲,現在還都是我的粉。”
不說還好,一說遲洛就想象出自己被很多雙眼睛暗自盯着,登時寒毛都豎起了一半。
不知道魂魄管理處那裏有沒有特級優先案例??
殺青會就是普通走走流程,或許是考慮到不想在開播前過多曝光演員,并沒有安排主演單獨上臺的環節,主要環節走完之後,他就躲到後臺去了衛生間。
因為公共使用的洗手間人太多,遲洛多走了幾步去了化妝間附近專用的洗手間。
這個洗手間跟一般的設計不同,全部做成了隔間以求更好地保護隐私。遲洛一面低着頭揪着一直讓他渾身不自在的禮服,一面推開隔間門出來。
一下子沖進視線的除了洗手間雪白的地面之外,還有一雙跟地面幾乎同樣蒼白的腳。
光着的一雙腳,遲洛眼前所見跟之前的記憶重合起來,他頓住腳步,猛地警惕起來。
眼前的男孩跟那天他在馬路邊見到的一般無二,只不過臉色似乎在洗手間過白的燈光下顯得更加沒有血色。
“你……”遲洛往前走了兩步,本能地開口,卻看見男孩立刻豎起食指,輕輕放在嘴唇上。
遲洛噤聲,一時有些迷茫不知該做什麽。
一陣腳步聲由遠至近傳來。
男孩神色一變,一下子從遲洛身邊閃過去,躲進遲洛剛呆過的隔間裏。
“杵着幹嘛呢?”何慕走進來,朝遲洛身後看了看,疑惑道。
遲洛裝作若無其事地搖搖頭,走到鏡子前洗手。
遲洛有點緊張地從鏡子裏看去,見何慕的手搭上了同一個隔間門的把手。
何慕按了兩下,忽然低聲說道:“壞了?”
接着他松開門把手,去了旁邊的隔間。
遲洛之前用的時候,把手還好端端的,這回卻突然壞了,顯然是那個男孩所為。
遲洛有些意外,原本根據他對這個男孩各種表現出來的特性猜測,他應當是游蕩的魂靈之類,但是他能夠在實物上做手腳,卻又不符合一般魂靈的情況。
“一會咱們劇組有殺青宴,一起去吧?”何慕從隔間走到遲洛身邊,一面洗手一面問道。
遲洛的心思還在那個男孩身上,一時沒注意何慕的問話。
見他不回答,何慕便以為是他有些抗拒,立刻說:“你不喜歡就算了,也沒什麽關系,早點回去休息,接下來宣發之類還不少。”
遲洛這才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麽,雖然自己并不是這個意思,不過反正他已經這樣說了,便幹脆就驢下坡應了,正好他也不是特別想參加宴會之類的場合。
發布會結束,劇組便都約了一起去喝酒慶祝,遲洛一個人離開,大家都習慣了他的作風也沒說什麽。只有顧弛攔了他一下,試圖勸他一起來玩。
原本遲洛還不是很排斥,不過顧弛一開口盛情相邀,他立刻就對此感到百分之二百的排斥了。
回到家裏,沈以池已經開始興沖沖地搜發布會相關的新聞,遲洛興致缺缺地坐在沙發上,倒了一杯檸檬水喝着,一面腦子放空。
“啊反響不錯不錯…”沈以池一面抱着手機興奮地滑着,騰出了點時間掃了坐在一旁不吭聲的遲洛一眼,見他抱着檸檬水在喝,立刻蹬起眼睛抓住他胳膊,“你喝的哪個??”
“……”遲洛甩開他的手,“左邊的…再者說能認錯嗎?你那杯永遠被我這杯少。”
沈以池一直習慣喝檸檬水,但是為了身材管理不敢放蜂蜜,偏偏自己又喜歡喝甜的,一直對此感到十分痛苦。
眼下正是個飽口福的好機會,沈以池泡了兩大杯蜂蜜水,自己喝的加蜂蜜的放右邊,給遲洛喝的只有檸檬片的放左邊,每次都要認真監督他有沒有喝錯。
沈以池精神頭十足,折騰到晚上十一點都不嫌累,一直保持着高昂的精神狀态。
遲洛忙活了一天,回來了又接到管理局的消息,要求他彙報最近兩人魂魄穩定度之類的新情況,折騰了兩小時累得頭暈眼花,早早洗漱了就準備去睡。
腦袋剛挨枕頭,門鈴就響了。
遲洛洗過睡前澡正渾身酸軟,聽到了門鈴也不想動,反正沈以池最近的警惕習慣養成得不錯,也不怕出什麽岔子。
沈以池放輕了腳步去看了貓眼,接着放輕了腳步打開遲洛的房門。
他行走的動靜鎮靜平穩,臉上的表情卻像燒着了眉毛一樣十萬火急。
他打開遲洛的卧室燈,用口型瘋狂示意:“顧…弛…”
遲洛那點睡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猛地坐起來,花了三秒鐘驚疑顧弛是從哪裏得知沈以池家的準确地址。
催門聲又一次響起,這一次不是門鈴,而是很重的敲門聲,聽得出來外面的人很沒有耐心。
倒是沈以池反應得快,邁着小碎步盡量無聲地躲進了家裏一般沒人進出的雜物室,還記得反鎖了門。
遲洛搓了搓臉,起身向大門走去。
他原本還想再看一眼貓眼确認一下,然而還沒看清人臉,光看到了一頂黑帽子,就被響起的更粗魯的敲門聲吓了一跳,火氣一起,幹脆猛地打開了門。
“大半夜地你發什麽……”
遲洛最後一個“瘋”字還沒說完,就被迎面而來的重壓給弄得噎了回去。
顧弛整個伏在他肩膀上,身上傳來淡淡的酒氣。
這種程度頂多也就是一兩杯紅酒的量,對于一般人而言根本不算什麽,但遲洛知道,顧弛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差。
這個人奇怪就奇怪在,特別喜歡跟人玩,但酒量偏偏又很差,在場合裏喝得最少,醉得最快,這樣都有人願意跟他約酒,倒可以證明他的個人魅力十分突出,不靠拼酒交朋友。
不過沒想到的是,這麽多年過去,他整個人沒有一處還像從前那個高中生,偏偏酒量還是如假包換的高中生酒量。
“你…TM…”顧弛身量高,沈以池又比遲洛還格外嬌小點,這麽撐着他的重量簡直要被壓得吐血,把他的粗口都逼了出來。
遲洛左右看了看,只好把他就近往沙發上拖,可惜沈以池家這個沙發是半弧形,根本躺不下顧弛的個兒。
遲洛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把他拖進了客房。
把顧弛整個砸到床上,遲洛剛打算直起身,就被一把抓了回去。
還沒等遲洛反應過來,眼前一個旋轉,就被顧弛掉了個。
他進來的時候還沒來得及開燈,房間裏黑漆漆一片,只能聽見顧弛驀然粗重的喘息聲。
遲洛盯着天花板,身上被顧弛壓得死死的,瞬間心髒狂跳。
顧弛把他拉下來壓在身下以後,卻突然沒了動作,而是一直把頭埋在遲洛頸窩裏,一動不動裝死人。
“……”遲洛的心跳漸漸平複,才意識到,這家夥不會發酒瘋發完了就這麽睡着了吧???
遲洛感到半邊身體已經有點發麻,考慮到自己的生命安全,遲洛只得繼續使出為數不多的力氣把他往下推。
本來顧弛還敬業地躺屍,遲洛一動反而開始更加用力地用一只胳膊捆住他不讓他動。遲洛奮鬥了一會無果,只好崩潰地繼續爆粗口:“你…TM滾下去…”
“別動。”
顧弛忽然在他耳邊低聲道。
聲音帶着微微的喑啞,語氣裏有一絲不滿和命令的意味。
遲洛停止了掙紮。
不得不說顧弛在他耳邊極近地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他的內心的确有一瞬間的酥麻。
但是被壓得幾乎窒息的感覺使他并無心風花雪月,只想把這個重成一頭豬一樣的人狠狠踢下去。
“你這人真混。”
顧弛的聲音又一次猝不及防地沖進遲洛的耳朵。
與之前的那聲不同,這句裏竟然帶着一絲委屈,甚至還有點撒嬌的語氣。
遲洛仿佛被電過了一樣,僵直了身體。
他說什麽?
你這人真混。
還是遲洛從來沒想到他會用的,自己也已經很多年沒聽過的語氣。
遲洛記得,曾經顧弛用過這樣的語氣哄他,他這人吃軟不吃硬,顧弛一用這種語氣賣可憐,遲洛多大的氣也生不下去。
也不知道為什麽,對別人還好,但對顧弛,遲洛一直都受不住他這種語氣。每次他一改平時痞裏痞氣嘴巴欠抽的毒舌風格,遲洛就覺得胸口裏像是一只毛絨兔子在拱,什麽別扭也鬧不下去了。
就算在很多時候,他很清楚顧弛的這種語氣不過是故意哄他的,但是他偏偏每次都吃這套,顧弛想必也很清楚遲洛的這個軟肋,所以這一招從來都屢試不爽。
這是顧弛的殺手锏,唯一一次失效,是他們倆最後吵的那次架。
那次以遲洛提了分手告終的争吵。
将近八年以後,遲洛又一次聽到顧弛用這種從來沒在外人面前用過的語氣說話,又一次不争氣地心軟了。
人有一種本能的自我保護機制,不論是怎樣的痛苦回憶,都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沉浸到內心的最底處。
人們可以繼續過原本的日子,仍然可以開懷地大笑,仍然可以照舊追求名譽或財富。
但很久不想起,也不意味着那些人或事就這麽忘了,也許就是一個很小的觸發點,那些已經被時間掩埋幹淨的傷疤就一下子被撕開,蔓延開痛楚。
顧弛就是遲洛已經掩埋了太久的傷疤。
他不想承認,但是此時他不得不承認,一開始他懼怕跟顧弛相處,并不是害怕顧弛記着從前的糾葛,把他當成仇人。
而是害怕八年後的顧弛,已經能夠跟他放下過去,然後握手言和。
如果他開口,要跟自己做仇人,那該如何。
那如果他開口,要跟自己做朋友,那又該如何呢?
遲洛感到四肢百骸的感覺都有些失真,仿佛置身于虛幻之中,腦子也猛地卡了殼。
顧弛忽然撐起身體。
猛然減弱的壓力讓遲洛恢複了思考能力,他擡眼看向顧弛。
顧弛的眉目在黑暗裏看不清楚,也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他緩緩俯身下來,溫熱的氣息蹭在遲洛臉上,有些微癢。
遲洛停頓了一秒,才反應過來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
他明知應該推拒,但胳膊在着急之間竟然使不上力。
兩人的距離只有方寸。
顧弛卻忽然停在了方寸的距離,兩人的呼吸交錯着。
趁着這個空檔,遲洛一把發力将他推開到一條胳膊的距離之外。
他覺得滿腔的情緒突然有了噴發口,他松開推着顧弛的一只手,反過來指着自己的臉。
他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你說…我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快過年了…蠢作三次元的事将非常之多…更新大概會不太穩定,不過放心一定會盡早回來填坑的。畢竟大綱都理清楚了得把故事寫完整。
之後會接着開溫澤大寶貝兒和他的冰山老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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