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活不過三十章
外面春風微暖, 晴光高照。更新最快
天氣正好、病痛初愈, 最适合出門散散步、曬曬太陽了。
沈明淵默默嘆氣, 為自己辜負了這樣的好天氣愧疚了那麽一瞬間, 然後便光明正大地宅在了屋裏,躺着裝死。
曬太陽什麽的, 明天再去吧……
難得早膳過後不用服藥, 賀大夫和秦門主也都沒來找他,沈明淵專心研究起那些想殺自己的人來。
殺意的來源除去賀洵外, 還有秦煥之,以及沈家家主、他這身體的養父, 沈成峰。
至于來自于一幹叫不出姓名的小龍套們的殺意,沈明淵沒有仔細去分辨, 大多是因沈家的變故,而對他有了看法,認為他是忘恩負義、心狠手辣之人的。
沈明淵靜下心來分辨了許久, 發覺到這幾人雖然都想殺他, 殺意本身卻存在着鮮明的區別。
比如說,秦煥之的殺意是最輕微的, 若有若無,只是一種猶豫不定的念頭。
沈父沈成峰的殺意,是波動最大的,似乎是受着情緒的起伏影響, 這也很好理解。
至于賀洵的殺意……則是最穩定的一個, 沈明淵仔細感受了幾個時辰, 賀洵的殺意都如同一潭死水,不增不減。它尚未達到能讓人付諸行動的強度,卻也堅定地不見衰減。
如果說其它人的殺意,大多是來自于情感、喜怒的話,那麽賀洵的這份殺意,則像是經過理智思考與判斷,得出的一個結論。
倒也合理,賀洵從行為處事的風格來看,本就是個心思深重、理智重于感情的人。
冷靜、自持、理智,縱然心中有着再大的驚濤駭浪、大悲大喜,面上都能做到波瀾不驚,永遠做出最正确、恰當的事。
駕馭那些情緒和情感,而不是被它們控制,甚至折磨。
沈明淵曾一度羨慕過賀洵這樣的人,就像他在少年時,曾經憧憬過聶辛的自由不羁、一人一劍行走江湖的潇灑與快意恩仇,成年後又向往過秦煥之的敢愛敢恨、實力超然,統領千人的威風凜凜。
這是他們身為主角的魅力所在,走到了極端,便成為黑化後的陰暗面。
真正讓沈明淵感到意外的,是等待了半天,還未曾檢測到來自聶辛的殺意。
要麽是聶辛真的沒有相信夢中的情節,要麽是聶辛自分開的那天起,就沒再繼續那些如同bug般的夢境。
沈明淵思索過後,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至于夢境沒有繼續的原因……
他再次敲了敲系統,詢問:聶辛身上的夢境bug是否和我有關?比如,只有我在身邊的時候,他才會做那些夢?
系統說無可奉告。
沈明淵無奈:好吧。
他暗自細想,畢竟他自己是個魂穿過來的,對這個世界來說,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存在。bug觸發bug聽上去非常合理。
若真是這樣的話,那是不是只要從今以後,不再與聶辛見面、或者說不再讓聶辛有機會在他身邊睡着,就可以了?
想及此處,沈明淵感覺情況了解得差不多了,再次将金手指關閉,揉了揉太陽穴緩解不适感,睜眼起床。
放眼一看,竟已是夕陽西斜。
沈明淵沒了吃飯的胃口,開門來到院中散心,走了一會兒,後知後覺地發現小賈今天也沒有守在門口盯梢。
四周靜谧地反常,沈明淵不動聲色來到假山背陰處,這裏算是一個視覺死角,就算有人還在暗處盯着,也很難看清這裏的情況。
被他這麽一引,果然有黑影嗖然竄出,自背後捂住他的嘴,将他瞬間鉗制。
一個低沉沙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帶着些微的寒氣。
“別出聲,是我。”
沈明淵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沒做什麽掙紮。
嘴巴被松開了,沈明淵轉身一看,險些沒認出眼前的人。
竟是聶辛。
剛才還決定盡量不要見面的人,轉眼就這樣堂而皇之地站到了他的面前。
沈明淵嘆了口氣,最初訝然的神色很快褪去,只剩下困惑不解,以及微不可查的擔憂。
一時間,相對無言。
聶辛的臉色差極了、也瘦了許多,眼窩深陷,黑眼圈也重得吓人,看上去很是憔悴。
然而這樣的憔悴之色,卻被周身的森冷戾氣掩蓋了大半,一雙眼如同困獸、死死釘在沈明淵身上,似要化作千萬條金鏈銀鎖,将人綁了去,再不放開。
沈明淵被他這樣瞧着,心下凜然,忍不住深吸一口氣,以此來緩解撲面而來的窒息感。
“你、你怎麽……”
怎麽把自己搞成了這副模樣?
聶辛尚未松開環在人腰間的手臂,一言不發将人緊緊箍在懷中,扣得死緊。
“我後悔了……”
沈明淵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壓低嗓音,“你怎麽進來的?不要命了?”
聶辛沒有回答,只繼續在他耳邊低喃,“再等等、再等幾日……我就帶你走,離開這裏。”
“聶辛,”
沈明淵被人勒得有點氣短,“我不能跟你走,而且,秦門主已經沒有想殺我了,你不用這樣。”
聶辛一口咬在了他的耳垂上,氣勢很是兇狠,力道卻很輕,像是沒有聽到沈明淵的話,繼續道,“離開所有人,到誰都找不到的地方去,躲起來……”
“可是……”
“我沒有再做夢了。”聶辛打斷他,“真的沒有了,沈明淵,沈久安……我以前只是想通過那些夢,再多了解你一些,我那時候……對你很感興趣,想了解你,然後就會知道如何靠近你了。”
他斷斷續續地說着,“然後又開始嫉妒夢裏的那個自己了,我不明白,為什麽你會對他那麽喜歡,卻又那麽嫌棄我。”
沈明淵默不作聲,聽他滿含委屈地解釋着,像是篤信着只要說清了,一切便會朝着期望的方向轉變。
一邊聽着,一邊想,該怎麽和人解釋,他真的不能跟人走。
“我想清楚了,夢裏的人的确不是你和我,大約只是誰下的蠱、施的咒,我不會再信了,”聶辛說到這裏,語氣終于明朗了些,“過幾日,我便替你殺了他,然後帶你走。”
沈明淵閉了閉眼,試着讓人清醒過來,小聲道,“人是不能控制自己做什麽夢的……”
聶辛總算松開他了,有力的手掌握着他的雙手,在近處面對面凝視,眼裏閃着倔強到極點的光,
“但是我可以不睡。”
沈明淵眨了眨眼,“什麽?”
“我沒有睡。”聶辛朝他笑了笑,為自己找到了對策感到高興,“我的修為足夠,不睡也沒事,困了也可以吃些靈藥,不睡覺,就不會做夢了。”
聶辛認真地看着他,懷着期許問道,“這樣,你肯信我了嗎?”
“……怪不得,你的臉色會差成這樣。”沈明淵覺得腦袋裏嗡嗡作響,後退一步,眉頭皺緊,一時間百感交集。
連續多日不睡覺,對于修為高的人來說,的确不會傷及性命,但不代表不會難受。
說不震驚、不動容是假的。
私奔一般的願景,也是美好的,令人心動。
可沈明淵更無法就這樣接受聶辛的這番心意,對此表示肯定,放任他繼續自虐下去。
聶辛的性子,太倔,太容易鑽牛角尖了。
“沈明淵,”見人遲遲沒有應答,聶辛低聲喚了句,“到了秦門主生辰那日,帶他到執法堂的露臺去,我會替你殺了他。到那時,你想怎樣都可以。”
沈明淵猛地回過神來,一把抓住人衣袖,險些驚呼出聲,“你和誰合作了?!”
賀洵?!
聶辛避而不答,“你信我這次就是。”
沈明淵:“西陵門守衛森嚴,就是他帶你進來的,對不對?”
“我該走了。”
有腳步聲從不遠處隐隐傳來,聶辛來不及多說,将衣袖從人手心掙脫,如來時那般閃身離去,沒了蹤影。
“等……”
沈明淵攥緊了拳頭,氣得想打嗝。
千算萬算也沒用算到,聶辛會跟賀洵合作……摔!聶辛他就不怕被利用算計到死嗎?!
沈明淵急得冒汗,在原地轉了好幾圈,聶辛這架勢,像是到暗殺秦煥之那天之前都不打算再現身了。
過了沒多久,又猛地停下步子,揉揉眉心。
我這麽着急幹嘛?
“沈公子?”
啧。
沈明淵調整好面上神情,若無其事回過身,和來人打招呼,“何大夫怎麽來了。”
賀洵未語先笑,視線帶了幾分探究,在人臉上轉了幾轉,單刀直入道,“先前的那件事,不知沈公子考慮得如何了?”
看樣子,似乎并未察覺聶辛已經來過的事。
沈明淵試探着問道,“何大夫,可是已經有周密的計劃了?”
賀洵便如預料中那樣告訴他,只需在秦門主生辰那日,将人帶到執法堂的露臺之上便可,到時會有淬毒的暗箭放出,可瞬間致命。
竟是如同秦煥之前世的死法一樣。
沈明淵垂下眼,作出終于下定決心的模樣來,“好。”
賀洵的眼底笑意更深。
“不過,除此之外,我還有一事相求,希望何大夫能夠成全。”
“好啊,沈公子但說無妨。”
沈明淵也和他相視而笑,向前湊了幾步,貼到人耳畔低語,姿态暧昧,遠遠看過去,就像是兩個情投意合、躲在庭院中偷情的人。
一個小小的藥瓶被塞入賀洵的手中,沈明淵握着他的手指,緩緩收攏,“事成之後,請何大夫替我将此藥放進聶辛的吃食裏,讓他務必服下。”
賀洵指尖動了動,将藥瓶收起,反手捉了那微涼的手掌、十指交纏,順勢将人帶進懷裏,低笑,
“好啊,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