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只老狗

這是值得銘記的一天,五點鐘的太陽是一顆從地面升起的煙火,它不停地擴大,照亮灰蒙,撕裂薄雲稠霧,将金色的火衣裹了一層又一層。

大批百皅千奇的年輕人從四海八荒而來,參與史無前例的盛宴。

這是宋玦的第一次盛裝出席,和以往的胡鬧不同,今天是他登上夢寐之臺的日子,他為這一天的到來祈禱,為鏡子裏粉雕玉琢的式神感到驕傲。

他把必備用品打包,以前專門為cos制備的化妝箱終于真正派上用場了。

他給蘇文傑準備了一件狐妖的衣服,還有白色羼淡紫色的毛絨尾巴。

在漫展,大家都知道大天狗給狐妖做嫁衣的用意,嘿嘿,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

他把古筝放進松木盒子裏,四角雕桂蘭,繡銀龍;讓背着翅膀的大天狗拎着好大手提箱走進漫展,不知道的還以為箱子裏裝着狐妖。

A軌離宋玦家最近的公交站有十四個站點,非節假日裏通常需要二十分鐘路程。他提前安置路線,合理安排化妝時間,最後把計劃存進大腦,輕輕地鎖上房門。

車站永遠是人潮最擁擠的地方,除了人、車,多的是垃圾桶和下水道井蓋;幾平方的小報亭什麽都賣,直通橋和地下通道的建設性目的就是讓初到此處的陌生人根本不能過繼到馬路對面。

有次他去重慶漫展,在A軌親眼看到幾個結伴的年輕人因為無法走到馬路對面眼睜睜誤了點。

當你看着馬路對面入站口三個字卻無法跨越,這還真夠窩火的。

古怪的翅膀讓宋玦略顯尤異,他站在在地下通道邊緣的高臺上遙望,期盼蘇文傑的到來。

“嘿,你是不是那個……等會兒,我想想,”一頭仿真纖維銀發的男子用修長的食指抵住太陽穴,寬大的衣袖劃落在肘部,露出他複古的黑色手表,背上僞裝版妖琴比小孩子的玩具琴稍大一些,“啊,對對,你是世無雙!”

“啊,哈,沒錯。”宋玦聳聳肩木讷的回答,表情就像網絡圖片裏的無語二字。

“你是本間芽衣子,我以為你會穿女裝。”

“我挺喜歡女裝的,但我家人不喜歡,如果我反串的結果是不能參加漫展,那麽,假裝做個乖孩子很有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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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文藝青年說話的方式就是這樣,普通人類根本無法理解。以前有個寫小說的男作家在自己的回憶錄裏敘述他上學時的一個非常誇張的朋友,那人激動時會說:“天啊,真忍不住潸然淚下。”

沒錯,論成語之廣,詞藻之浮華,我只服文藝青年。至少他們是中國文化的先鋒。

“快檢票了,我們還在等誰?”

“等……等風吧。”

諸葛亮唯東風火燒鐵鎖船,他也在等一個人珠聯璧合。

須臾,與天橋幾乎平齊的視線中,漸次出現一個白衣疏散的清秀男孩,恍如踏浪。

宋玦不禁揚起唇角,“起風了。真好。”

蘇文傑拎着黑色哥特式的長皮包,從形狀看應該就是他的寶貝。

“又一個搞民樂的?他怎麽沒化妝?”本間芽衣子翹首呢喃,直到蘇文傑出現在入站口兩人才從他身後圍過去。

宋玦拍拍自己的化妝箱胸有成竹的說:“他的裝扮就包給我了。”

蘇文傑很怕生,腼腆的微笑讓他看起來永遠是個害羞的小孩子。宋玦勾住他的肩膀幫他打氣,“不錯不錯,很帥。”

從入站口到八號車廂,他們備受視線的關注,無論男女老少,路過時都會狠狠看他們一眼,有的兒童還爆發出驚叫,比他們叫聲更大的肯定是二次元助攻們。

蘇文傑長這麽大,從來沒有被深度關注過的經歷,許多人看你,評論你,對你做比心的手勢;還有因為趕時間被推掉的合影和擁抱,都讓他如坐針氈。

“放松點,”宋玦一面把行李放上頭頂,一面掏出背包裏卷成炮筒的樂譜遞給他,“牽絲戲,我們可以試試古筝貝斯的中西合璧。”

蘇文傑如釋重負的一頭埋進樂譜裏,管他什麽演出,先把眼前的災難解決就好。如今他們無法走動,更直接的接受附近人異樣的目光,不少人知道網易陰陽師這款游戲,對“一只老狗”情有獨鐘。

本間芽衣子把巧克力豆在瓶子裏搖晃,時不時朝對面的蘇文傑看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小蝌蚪在白紙上游。

“牽絲戲!你們只彈配樂?”

“對。”

“很著名啊,難道你們不會唱?”

蘇文傑很想點頭,他确實不會唱,但沒人問他的意見。只有宋玦靠在他肩膀上,打着哈欠慢條斯理的說:“因為如果我唱,你們就聽不到驚天地泣鬼神的民樂演奏了。”

“真臭美!”

搞民樂二次元就等于走在風口浪尖,盡管他膝蓋上插滿了賤,仍值得驕傲。他靠在蘇文傑身上,蘇文傑不得不将自己縮小再縮小,最後縮在窗邊。

翅膀不能受壓,宋玦趴在蘇文傑身上的本間芽衣子看兩眼就嗫笑,起來倒杯水,回來世無雙已經與莊周夢蝶去了。

蘇文傑僵硬的支撐着,不敢活動。宋玦那圓腦袋在颠簸中亂撞,他還得托着點,免得這本就不大好使的腦袋再撞到桌子上。

均勻濕潤的呼吸在他耳邊一次次的撞擊,每一下都像火山爆發;氣體沖擊他的神智,熔岩灼燒他的神經,就快把他吞噬了。

睡着的小蘑菇一臉沉醉的滿足,身後黑色的羽毛讓他更像一只被抓住翅膀待宰的公雞,柔和的銀灰色假發軟趴趴貼在兩人肌膚上,他的睡顏和蘇文傑的脖子,緊密相連在一起。

蘇文傑勉強把思維從暧昧中抽離出來,有些東西就像磁力,越是靠近深思,越覺得莫名其妙的愛慕。他把目光投對面,本間芽衣子正在小本子上抄寫一段詞,“你錯我不肯對,你懵懂我蒙昧……”

視線最前方有龍飛鳳舞的三個字,牽絲戲。

這就是歌詞?有點…誓死相随的意味……

小蘑菇一覺睡到青島,被搖醒時候好多人在車廂過道裏蠕動,排起的長隊堪比貪吃蛇。

“你還真能睡。”蘇文傑的口氣裏大概撒嬌埋怨的意思,宋玦用力揉揉眼睛,我湊,沒錯啊,還是原來的時空,還是原來的味道。

蘇文傑也察覺到自己的失禮,主動把行李箱拿下來,使宋玦變得更加尴尬。

“這就是青島?海吶?”

剛踏出火車,撲面而來的熱浪好宛如一只無形怪手撫摸着你的鼻子。天和海的顏色毫不相稱,科技發展讓藍天白雲成為了森林的傳說。

好在心裏還有後羿射日的典故,但不跟拉弓射日沒啥關系,主要是前面那段——天上有十個太陽,人們很熱、熱、熱、剛過五一就被熱死的那種。

“喂,無雙,海吶?”他又叫嚣一遍,小蘑菇有點郁悶的回答:“這裏不是棧橋。”

“搜嘎,我們現在往哪走?”

動漫裏的人物是有智力局限的,最成功的cos能把這一點完美的展露出來。別懷疑,這是反諷。

三人乘坐直通體育館的公共汽車,上去一看,恍然覺得自己可能正行駛在宮崎駿筆下的貓巴士裏——一車奇裝異服的男女互相打招呼,連司機都蕭然起敬。

瑩草的cos坐過來,“大天狗same,一起組隊呗。”然後他又擺出普通攻擊的姿勢,“沉迷輸出,見死不救。”

蘇文傑一臉茫然,全程認為自己可能坐上了通往精神病院的客車。

青島不愧是申請過直轄市的城市,瑰麗的高閣鱗次栉比,組織建設膠東國際機場,所謂生逢春時,一朝拆遷少奮鬥十年。

體育館門口有三條用紅色綢帶連接銀色欄杆的通道,人潮如燕入檐窩般準确的紮進去,而後緩慢的向前移動。

蘇文傑前面是貂蟬,親密的觸碰讓他有點不适,他用手向後拽着宋玦的手,手心的溫度在熱氣流中凝聚了不少汗珠。

本間芽衣子猛地低頭,銀色頭發擋住視線有點像日本貞子,他像僵屍似的,一顫一顫的把一側頭發掀開,露出笑容款款的正太臉。

場廳流光溢彩的壁畫是近幾年最卓越的動漫和網游,宋玦跟主辦方聯系過,直奔後臺化妝室。他打開自己的裝備,把蘇文傑按在凳子上,惡念抑制不住的向外噴湧。

七手八腳一頓折騰,一只可愛的小狐妖閃亮登場了。

“這樣…不太好吧,你确定?”蘇文傑逗弄毛茸茸的耳朵,眉心紅色的圖案讓比封神榜裏的妲己還妖嬈。

“确定确定!”小蘑菇把他往門口一推,誇張的單膝跪地比劃出隆重的意思,“當當當當!怎麽樣!”

本間芽衣子頓時瞠目結舌,“你們确定這扇門不是時空門也不是可以把正常人弄瘋的那種?”

“看,他覺得很棒。”小蘑菇果斷自圓其說,蘇文傑低頭看看自己浮誇的腳掌,只剩下長久的無奈。

“等會兒,我補補妝。”小蘑菇激動的又沖進去一陣搗鼓,黑色翅膀昭然若揭,仿若神明從龍門裏走出來。

“可以了吧,剛才已經表演四個節目了,下一個就是我們的。”

“我們?”

“對,我們。”他一本正經的露出燦爛微笑,拎起蘇文傑肩膀上的狐火披肩把他拽過來推到兩人中間,“你的狐貍準備搞搞貝斯,我來演唱。快走啊,tank組合搞完了。”

宋玦滿臉黑線,“你們搞搞清楚,這不是演習啊,搞毛線啊搞,搞事情啊!!”

聽說本間芽衣子最近迷上了民國時期的文學,比如張愛玲、林徽因、梁思成、王小波、徐志摩什麽的,那個時代的人喜歡說“搞”,把這個搞一搞,把那個搞一搞,把社會搞一搞,把經濟搞一搞。我們此刻的生活,全是當年那些能搞的人搞不來的,感覺還是挺有意思的。

他雖嘴上不同意,到底是希望蘇文傑能大膽的站在自己身邊,與吾其尊,與愛其名。

漫展的主持人叫“嘟嘟醬”,不同于蘋果醬和番茄醬,也沒有啪啪醬那麽有名。她穿cos彌亞的禦姐風衣服,金色卷發直垂到腰間。

“感謝tank為我們帶來的精彩表演,下面出場的這位是今年a市杜世音樂節的第三名,b站非常著名的古風蛟龍,世無雙公子。他為我們帶來精彩的表演《牽絲戲》,有請他!”

作者有話要說:

紀念我陰陽師cp的一只老狗。陪伴我六年網游生涯的女生,從炫舞陰陽師到王者,我愛你。ヾ(??▽?)ノ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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