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尊主高見

聞人厄是個無情之人,原書中對他的描述亦是對天下所有人不屑一顧,唯獨對百裏輕淼百依百順,天上星月也會為百裏輕淼摘下來,這樣的人設吸粉無數,每次寫到他與百裏輕淼單獨相處時,讀者都會被迷得嗷嗷直叫。

比較經典的一幕是,賀聞朝與紫靈閣閣主大婚當夜,重傷未愈的百裏輕淼在聞人厄的陪伴下,擡頭望着天空閃爍的群星,指着被銀河隔開的牛郎織女星道:“好好的一對戀人,為什麽偏偏被隔開了呢?”

說話間,一滴淚劃過她蒼白的臉,初遇時眼神澄淨笑容充滿幸福的少女早已消失不見,縱然修真者築基後就很難變老,她始終是十八歲的模樣,心态卻已經老了。

聞人厄擡手捂住百裏輕淼的眼睛道:“我成神之前,你不要再看天上星。”

“為什麽?”百裏輕淼不解道。

“相傳修者成神後,可随手變動星河宇宙,我會把牛郎星從銀河那頭牽過來。”

百裏輕淼被他逗笑了,點頭應道:“好,你成神之前,我不會再看天了。”

而聞人厄致死也未能成神,但他做到了對百裏輕淼的承諾。百裏輕淼能夠找回自己的神格,靠的是聞人厄生前的安排,當她融合神格的那一刻,天地震顫,星辰變幻,牛郎星與織女星緊緊挨在一起,星力變化帶動的力量瞬間讓一個大陸變成汪洋。

先天神祇之力,就是這樣的強大。災厄之神歸位之時,天下大亂。

女主回神,見自己竟毀掉了一個大陸,想起師兄平日裏的教誨,前世那個後天神人的話,她不想再做女神擾亂星辰,就放棄神格了。

牽牛織女二星卻未恢複原位,始終在一起,一如最後走在一起的男女主。

關于這個劇情,讀者瘋狂讨論的是即使死後依舊愛女主的聞人厄,說這個男人要是想寵一個人,真的能想到方方面面,一絲一毫委屈都不讓對方受,就算是死了,也會為其護航到最後一刻。

聞人厄看到這段劇情和讀者評論時沒有任何感覺,因為他知道自己有多薄情。

玄淵宗對聞人厄忠心耿耿的下屬難以計數,聞人厄從未放在心上。他清楚這份忠心是建立在他碾壓衆人的實力上的,換成其他強大之人,這些人也一樣忠誠,這份“忠”對象不是聞人厄,而是大乘期的功力。

至于家人親緣,早在悟道之時,聞人厄就已放下,三百歲月過去,世間再無他的血脈至親。

對百裏輕淼是天道因果作祟,算不得感情。

他孑然一身,生前死後都不會對這個世界有什麽眷戀。

唯獨看過書後,對殷寒江産生了一絲不一樣的感覺。

他對殷寒江有救命之恩,養育之情,傳授之因,他死後殷寒江無論為他報仇還是完成他的遺願皆是理所當然,哪怕是為聞人厄粉身碎骨也合情合理。

偏偏殷寒江選擇了那種慘烈的方式表現對聞人厄的“忠”,聞人厄在看書時,一開始并未将殷寒江與鬼面人劃等號,當真相揭露,女主看到殷寒江包裹中鬼面具時,震驚的何止百裏輕淼,看書的聞人厄也驚心肉跳。

書中有一段,一個女配得到個法寶可以變幻身形不被人發現,她變成百裏輕淼的樣子去勾引賀聞朝,中途被殷寒江抓住。沒有女主光環的她自然是被煉燈了,殷寒江摘下鬼面,走到尊主的衣冠冢前,将長明燈點燃,自己走進墓穴中,抱住了聞人厄那件黑底紋着暗金色花紋的長袍,幸福安詳地閉上眼。

那段文字觸目驚心,仿佛下一秒殷寒江就會帶着聞人厄的衣服自爆元嬰。

誰知這時殷寒江放在女主身上的追蹤法器亮了,他看到女主竟然還活着,又遇難了。

殷寒江盯着空中浮現出的畫面,歪了歪頭,用側臉蹭了下聞人厄的衣服,随後将它好好疊起來,平整地放在墓穴中。

他安靜地走出墓穴,手掌未用任何真元保護,就直接按住了那盞燈,用掌心生生捏滅長明燈。随後長臂一揮,琉璃燈撞上旁邊的大理石,燈盞碎得滿地都是,燈油緩緩沒入土地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殷寒江看着自己被燒得焦黑掌心,突然大笑起來,笑着笑着,他捂住嘴,聲音痛苦且壓抑,仿佛在用自己全部力量克制感情。

他深深低下頭,一直到啓明星升上天空,在黎明前最暗沉的時刻,殷寒江擡起頭,拿起鬼面具戴在臉上,面具後發出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百、裏、輕、淼。”

這一段讀者看得毛骨悚然,聞人厄作為故事中隐藏的主角,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能夠接受殷寒江為自己死,但無法理解他為自己瘋。

從極致的冷靜,變為極端的癫狂,要經歷怎樣的痛?

殷寒江側臉在衣袍蹭的那一下,好像蹭在聞人厄心上。視線從書中移到殷寒江身上時,聞人厄覺得自己第一次正視這個下屬,覺得自己為殷寒江做的,似乎當不起那樣誠摯的回應,就想着對他好一點。

舒豔豔不打算再将賀聞朝吸成人幹,還要用秘法助賀聞朝提升力量,就用不上雪中焰了,剛好用來治療殷寒江。

聞人厄當玄淵宗魔尊這麽多年,存貨是不少的,他在袖裏乾坤中翻了翻,給百裏輕淼一些适合她這個境界的材料、丹藥和法寶,還有一件在萬裏冰原中防止寒氣入侵的火羽氅,免得女主凍死。

“這……當不得當不得!”百裏輕淼望着快堆成小山的物品,臉紅起來,擺着手拒絕。

聞人厄還附贈一根簡單的發簪,這是個儲物法寶,可以将他給的東西放在裏面。他沒給百裏輕淼拒絕的機會,帶着殷寒江離開。

百裏輕淼手裏拿着發簪,望向天空聞人厄消失的地方,晃了一會神,才一跺腳道:“師兄,舒姑娘!”

她連忙将寶物收起來,儲物玉簪塞進懷中,慢吞吞地向門派飛。

上清派下山的弟子人手一張求救符咒,捏碎玉符附近的師門弟子就會前來救援。百裏輕淼其實可以用這種方式求救,可這是性命攸關才能用的救命符,不可随意使用,真捏碎了令符請來一堆同門卻不是緊急之事,也會讓師兄師姐們不滿。元嬰期後,才可以制作專門的傳訊符,百裏輕淼沒到這個境界,最終只能選擇爬山。

另一邊,舒豔豔臉紅撲撲地睡在茅草床上,露出一截香肩,床邊衣襟敞開的賀聞朝呆了呆,拉過簡陋的被子給舒豔豔蓋上,這一動喚醒了舒豔豔。

舒豔豔睜開眼,對上賀聞朝的視線臉紅了紅,抓起衣服将自己随便裹了裹,雙手緊張地捏了捏,輕言細語道:“賀公子不必介懷,我知你與百裏姑娘情投意合,這是個意外。當時我受傷,賀公子也是為了助我療傷。”

是不是療傷賀聞朝心裏清楚,他看向舒豔豔,一邊懊悔自己怎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一邊又回味起方才颠鸾倒鳳的感覺,看向乖巧的舒姑娘的眼神中,也透着一絲憐惜。

“我,我幫你置個宅子,這房子太破了,不好住人。”賀聞朝幹巴巴地說道。

舒豔豔心中罵了兩句臭男人,面上淡淡笑着搖頭:“賀公子這麽做,是将妾視作賣身之人嗎?妾若是想賣身換錢,又何須等到現在?”

賀聞朝又呆了呆。

“妾貧賤之身,不在意旁人怎麽看待我。可是公子如朗月清高,你又怎是用錢買歡的人?”舒豔豔話鋒一轉,心疼地看着賀聞朝。

她不收錢,不單是自己正直,也是心疼賀聞朝,多麽善解人意啊!

“可是我……終究是唐突了姑娘。”賀聞朝伸出手,幫舒豔豔挽起耳邊一縷碎發,不經意間碰到她紅透了的臉頰,心中又是一顫。

舒豔豔溫婉笑道:“話本上不是常說,救命之恩當以身相報嗎?賀公子是大英雄,妾還跟着賀公子做了一次美人呢。”

她的話漸漸撫平賀聞朝愧疚之心,他想到自己多次幫助舒姑娘,這女子沒什麽本事,大概也只能用這種辦法回報了,況且當時那種情況,軟玉溫香在懷,她又全心全意信任自己,哪個男人都抵擋不住的。她又不是風月場的女子,郎情妾意,倒是佳話。

唯獨百裏師妹那裏,要怎麽辦才好呢?

可事情變成這樣,不還是因為百裏師妹去了好半天都不回來嗎?她早點回來,他也不會為了救人唐突佳人啊!

賀聞朝越想,越覺得自己沒錯,唯獨不知該怎麽對自己的心上人師妹解釋。

他是喜歡百裏輕淼的,他們兩小無猜,從百裏輕淼還是個七八歲女孩時,賀聞朝就照看着她。他看着百裏輕淼從嬰兒肥的小女孩成長成這麽美的少女,其中感情不是舒豔豔能夠插進去的。

舒豔豔也沒想插手別人的感情,她柔軟的手掌放在賀聞朝肩膀上,善解人意地說道:“公子放心,此事你知我知,再不會有他人知曉。”

對啊,沒人知道,不就行了?舒姑娘一看就是個乖巧的女孩,她會懂的。

賀聞朝的內疚徹底放下,抱了下舒豔豔。

舒豔豔穿好衣服又沉沉睡去,做出一副被折騰到不行,疲憊至極的樣子。

賀聞朝看着她的睡顏,終究是對她産生一絲憐惜。

呆了一會兒,賀聞朝想起自己意外破了元陽真身,師父經常提醒弟子,不到元嬰期,輕易不要與人雙修,容易壞了功力。賀聞朝連忙查看自己的情況,卻見功力不減反而增了一大截,從金丹七層直接到了九層!

舒豔豔一個境虛六層的高手,又是靠這等方法修煉的,幫助一個金丹期的小輩提升實力再輕松不過,她吸收到了賀聞朝體內的雷火之力和那股神秘的力量,也占了不少便宜,就等着賀聞朝走後修煉呢。

為什麽法力會增長呢?賀聞朝十分不解。

他看向舒豔豔,想起曾經在藏書閣中看過一本關于雙修的書。那時他發現自己愛上小師妹,就去查找關于雙修的心法,那本書也說元嬰期前不要雙修,但有兩種體質的人除外——九陰之體和九陽之體。

九陰之體的女子若是與男子雙修,就算她只是個普通人,也能助人提升實力,好處很多,難道舒姑娘是九陰之體?

賀聞朝胡思亂想之時,百裏輕淼終于帶着姚師兄來了,她氣喘籲籲地說:“師兄,對不起我來晚了。”

賀聞朝柔和地摸摸她的頭說:“師妹別擔心,舒姑娘已經沒事了,倒是勞煩姚師兄白跑一趟。”

姚師兄看着面若桃李睡在床上的舒豔豔,心中升起一絲疑惑,問道:“怎麽痊愈的?”

賀聞朝不想他查看舒姑娘的情況,低聲道:“這裏說話不方便,我們出去再說。”

三人離開茅草屋,賀聞朝說當時情急,舒豔豔險些吐血而亡,他就幫人服下了修者用的藥物,還拿出自己少了一顆丹藥的藥瓶作證。

“尋常人能承受得住這種藥力嗎?”姚師兄聞了聞藥瓶,“這是築基期才能用的丹藥,一般人吃了經脈承受不住那麽強大的靈氣,會經脈斷裂而死的。”

“我用真元幫助她吸收了。”賀聞朝簡單地說道。

“可是……”姚聞丹回憶着吸收丹藥的步驟,他主要修習方向是煉藥,自然清楚這麽做是需要肌膚相貼的。

“可是什麽?”百裏輕淼單純地看着姚聞丹,年紀小的她還未學到這方面的知識。

賀聞朝盯着姚聞丹,姚聞丹領會他的意思,說道:“我這不是擔心師兄對煉藥方面的事情不理解,治療不到位嗎?不過現在舒姑娘已經痊愈,沒有可是了。”

百裏輕淼這才放下心來,說要去看看舒姑娘,賀聞朝表示現在已經不是危急時刻,孤男寡女相處不好,就讓百裏輕淼自己進去了。

她一進屋,姚聞丹就挑挑眉,用手肘碰了碰賀聞朝,壞笑一下:“師兄,做了虧心事吧?”

賀聞朝則是義正言辭道:“事有輕重緩急,我也是權宜之計,當時我蒙上眼睛的。”

他表現得太正,姚聞丹半信半疑道:“那方才怎麽不告訴師妹?”

賀聞朝嘆口氣搖搖頭道:“師妹那個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柳師妹來找我問下心法,她都要鬧的。我是你們的師兄,有義務幫助每個師弟師妹修煉,師父忙不過來的時候,我要手把手教。連你的入門心法也是我傳授的,又怎能不幫助柳師妹。”

“這倒也是,”姚聞丹道,“百裏師妹什麽都好,就是個大醋壇子。”

“就是,而且說出去對舒姑娘也不好,倒不如就此止住,人命關天,我這麽做也是功德一場。”賀聞朝道。

姚聞丹信了賀聞朝的話,等百裏輕淼确定舒豔豔無事,一臉單純地出來之後,三人便回了門派。

他們走後,舒豔豔翻身而起,蹭了蹭身上的皮膚,踢了一腳茅草床,氣道:“這茅草太紮人了,睡着真不舒服!”

“方才為何不告訴百裏輕淼你與賀聞朝之事?”一個聲音出現在茅草屋中。

舒豔豔一擡頭,見尊主與殷護法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屋子裏,笑道:“尊主,你是鐵血男子,真正的視美色為石塊,又怎知曉那些道貌岸然僞君子的想法。他們呀,床上的時候甜言蜜語不要錢,穿上衣服翻臉不認人,我要是敢說出來,第二天賀聞朝就要把我說成妖女,将一切推在我身上了。”

聞人厄想了想,書中确實是這麽寫的,賀聞朝一口咬定是舒豔豔抓了他,他怎麽打得過魔宗右護法。

“那什麽時候說?”聞人厄問道。

他想讓百裏輕淼早日看清賀聞朝的真面目,好盡快修煉無情道成神,等她成功融合神格後,聞人厄的師恩才能算還清。

“得等一段時間,”舒豔豔慵懶地靠在牆邊道,“賀聞朝回去後,幾日不到就會來找我。這滋味嘗過一次,有哪個男人能不再想?況且我還能幫他提升實力。一來二去,日子久了,那才是真是忘不掉舍不去,而且第一次是被迫,第二次第三次,難道還是被迫了?到時他就算狡辯,也休想甩掉這段經歷!”

她略一皺眉道:“不過尊主不是想要我籠絡住賀聞朝,放長線釣大魚,打探正魔大戰的消息嗎?”

“嗯,”聞人厄點頭,“這個要做,不過百裏輕淼那裏,也最好讓她死心叛出師門,轉修無情道。”

“哈?”舒豔豔不解了,尊主這什麽意思?看上百裏輕淼的話,應該是背叛師門轉投魔道,再想辦法弄到自己手裏,怎麽會修無情道呢?

“你照做就是。”聞人厄道。

“那我得找幾個下屬引開百裏輕淼,為賀聞朝提供機會。他們每次下山都黏在一起,寸步不離的,機會太難找了。”舒豔豔道。

“不必,我會引開百裏輕淼一段時日。”聞人厄道。

“又、又是您親自引開啊?”舒豔豔面色僵硬。

“有問題?”聞人厄挑眉。

“怎麽會呢。”舒豔豔幹笑道。

殷寒江見她不信任聞人厄,不悅道:“尊主命百裏輕淼去取靈藥雪中焰,既可以得寶,又方便你引誘賀聞朝打入上清派,一箭三雕。”

“原來如此!”舒豔豔肅然起敬,單膝跪下道,“尊主高明。”

“嗯。”聞人厄木着臉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殷寒江:尊主高明

舒豔豔:尊主高明

聞人厄:說了你們可能不信,我沒想那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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