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海棠（二）
坤寧宮內。
皇後正坐在石凳上逗着貓兒，眼神卻時不時的往門口看去，“今日不是糖糖回宮的日子嗎，怎麽還沒過來看我？”
她與皇上是年少夫妻，感情自然不必多說。要說以前因為肖惠的事情她心裏還有些怪罪的話，那這次選秀她就是完全沒有一絲異議了。他是皇帝，有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己的。
當初嫁入東宮的時候她就該想清楚的，魚和熊掌不可得兼。享盡天下這萬人敬仰的同時，也該要放棄一些東西的。
“皇上駕到。”
乍一聽到通報，皇後愣了一下，随即宮門被人推開，露出那抹金黃的衣角，她這才慌亂的迎了上去，“臣妾恭迎皇上。”
皇帝扶她起身，“不必多禮。”他是陪糖糖過來的，要是放任她一個人過來，估計哭的這宮牆都要倒了。
她愛哭這點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一點都沒變。
蘇棠這才從皇帝身後走出來，眼眶紅紅，委委屈屈的喊了一聲“皇嫂”。
皇後對她是真的疼愛，剛嫁過來的時候她也因為自己丈夫對這個妹妹過度的寵愛有點不滿，最後聽皇帝說了那些往事之後，心中卻是對她只有心疼了。
以前她過的苦，往後就不能讓她再苦了。
這是皇帝的原話。
皇後摸了摸她的臉頰，心疼的問道：“誰欺負你了，哭成這個樣子？”
還不是說她胖了之後。皇帝心虛的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覺得自己實在是不太懂說話的技巧。
一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的吃了晚飯，随即蘇棠表示今晚要和皇嫂一起睡。
皇帝本來想留宿的，聽到這句話之後默默的閉上了嘴巴，回了自己的禦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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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闊別三月有餘，躺到床上蘇棠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恨不得把行宮發生的所有有趣的事情都告訴自己喜歡的皇嫂，皇後也不覺得煩，安安靜靜的聽她說着。
最後說到回宮，蘇棠的聲音有點低落下去，“皇兄明明答應過我們的，不會再給我再找嫂嫂了，他騙我，我再也不理他了。”
皇後撫了一下她的手背，柔聲道：“別這樣，糖糖。難道說你皇兄讓她們進宮，你就認她們當嫂子了嗎？”
“當然不是！”蘇棠趕忙表忠心，深怕皇嫂誤會她，“我只認你一個皇嫂！”
“那就是了。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但是沒關系的，在你皇兄心裏也只有我一個妻子，這就夠了不是嗎？糖糖，其實人生在世，并不是能事事如意的。”
蘇棠不太理解後面這句話，但是還是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随即又立刻搖了搖頭，“我希望皇兄和皇嫂都能事事如意。”
皇後聽見這話，心中頗為感動，“以後等你嫁人了，你就知道了。”說完她也是一愣，蘇棠應該也不會懂的，畢竟尚了公主還要納妾，這不是在打皇家的臉嗎？
嫁人？蘇棠眼神一亮，拉住皇後的手興奮的說道：“皇嫂皇嫂，我知道我要嫁給誰了！”
她今年已經十九了，只是因為心智不成熟的原因，宮裏服侍的人刻意的忽視了她的年齡，就連皇後也只當她是個孩子而已。
皇帝剛登基的時候，就拒絕了不少世家大族求娶公主的意思，言下之意就是公主太小，要再留兩年。
當時的蘇棠也已經有十六了，這放在普通的官宦人家差不多已經嫁為人妻了，可皇帝卻說——她年紀太小了。
皇宮從來是個不缺少秘密的地方，漸漸的就有些風言風語傳出來了，是真是假都已分不清，不過公主心智只有八九歲的幼兒這件事情，還是被不少人知道了。
也是因為這個消息傳到了朝堂上，皇帝震怒，直接清理了一批宮人，當時還有言官彈劾他，說他手段過于殘忍，不是個明君該有的作為。可是即使是這樣，他還是沒有手下留情。
世家大族尚公主原意是錦上添花，可這公主既然不是朵花，漸漸的大家也就歇了心思。下面的一些小官小吏有動了心思的，不過皇帝看不上眼，于是就蘇棠的婚事就被一直拖到了現在。
蘇棠小孩子心性，沒有人在她耳邊提過這些事情，她自己也一點都不着急，眼下說起婚事卻是異常高興。
“你要嫁給誰？”後宮幾乎沒有外男，蘇棠也沒有認識人的途徑，只是她這去行宮三個多月，發生了什麽卻不是很清楚。
皇後猜測，想必就是在行宮的這段時間認識的了。
“是梨哥哥，今日我在皇兄的禦書房見着他了。”
今日在禦書房？那不就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嗎？
“梨澈嗎？”她印象中似乎聽到皇帝提過他，言語之中諸多賞識，只是......這梨家祖上是靠辦學起家的，以往也算桃李天下，只是近年沒落了許多，加之他家在朝并無重臣，估計家裏的光景也不怎麽樣。
不過也不是完全的壞處，沒落的書香門第也有他們的好處，梨澈若是能得到皇帝的賞識，重整家族也不是難事，而且他們的庶務不會像世家大族那麽繁複，心思也不會那麽深。
這樣看來倒是一門非常适合蘇棠的親事了。
“他只說讓我叫他梨哥哥，我并不知曉他的姓名。”蘇棠說的有點委屈。
倒不是個輕佻的人，皇後點了點頭，“那你和他是如何相識的？”
蘇棠仔細回憶了一下，記憶有些久遠，腦海裏面的人都有點模糊。“當時太子哥哥送我去了涼州，我住在山中的一處廟裏，我是在那認識他的。”她記不得具體的時間，只知道是待在涼州的時候認識的他。
涼州......這個地方她當然知曉，她十五歲就入主東宮成了太子妃，當時的太子也不過十六歲而已，而蘇棠也只有十二歲。
當時朝堂争權奪利不休，先皇帝又十分寵愛那個妖妃，連帶着她生下來的兒子也是大權在握，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
妖妃生辰，宮裏擺了宴席，宴請了不少大臣的家眷。也就是那一晚，宮裏的四公主不慎落水，沒了。誰都道這只是個意外，只是太子不信，認真的謀劃了半月有餘，趕忙就把年僅十三歲的蘇棠給送出了宮，目的地就是涼州。這件事情計劃的十分嚴密，太子誰都不信，連念夏都沒讓她一起走，只說會在當地給蘇棠買個丫鬟服侍。
因為這個舉措，太子被罷黜，還挨了皇帝的一頓鞭子，好在當時的皇後拼死攔住，不然肯定要去了半條命。搬出了東宮，太子躺在床上虛弱的說道：“我此生無所望，唯願糖糖平安喜樂。”
她時常反問他，這樣做值嗎？他總是不回答，不過時間已經告訴了她答案，值的。
糖糖還活着，這就已經值了。
不過她說在涼州的時候就認識了梨澈，那豈不就是六年前的事情了？
蘇棠記性不太好。她心智大概停留在八九歲的樣子，即使長大了也像小孩子一般健忘不記事，她能準确說出六年前的事情實在是讓皇後驚訝。
這就說明這個人或者這件事情在她心中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皇後心中已有盤算，決定到時候和皇帝提一下這件事情。
蘇棠不可能一輩子呆在宮中當個公主，她也需要自己的生活，或許到了新的環境，她的情況也會好轉不是？就像當初從涼州把人接回來的時候一樣。
剛送走的時候蘇棠的性子其實很沉悶，大概是幼時受到太多欺負，所以不愛說話，對人也有點畏畏縮縮。可是三年後皇帝親自把人接回來了之後發現，她變的愛笑了，性格也開朗了許多。
皇帝怕把她接回宮之後她又變回原來的樣子，特意叮囑了服侍的人要小心，不要讓公主傷心生氣，直到現在。
皇後想的入神，等回過神想和蘇棠說話的時候，才聽到對方平穩的呼吸聲，原來她已經睡着了。
替她掖好被子，皇後也阖上了眼睑。
一夜無夢。
蘇棠早睡早起已經有了習慣，在涼州的時候是這樣，在宮裏的時候也是這樣。不過即使如此，她醒來的時候皇後已經梳洗完畢了。
以往宮內的後妃只有肖惠一個人，她不耐煩見對方，自然就免了她過來請安。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宮內來了新人，這些人為了落個懂事知禮的名號，自然也是要日日不停的過來給後宮之主請安的。
蘇棠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開口糯糯的喚道：“嫂嫂。”
以往她嫁進來的事實蘇棠就喊她嫂嫂，後面就改口叫了皇嫂，她以前和皇帝不怎麽親，倒是更愛親近她一些。
“你再睡一會兒，或者讓人服侍你起床。”
“嫂嫂要去哪裏，穿的這般好看。”
“那些人要過來坤寧宮請安，我總得去看看。”
蘇棠也來了勁，“那我也要去看！”
喚了念夏進來服侍，皇後擦了擦手，柔聲道：“正好她們請完安，我們再一起用早膳。”
“好。”蘇棠乖巧的應下來，張開手臂任由念夏幫她穿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