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桃夭(七)

這人嘴上真是沒有一句正經話。

梨沛被氣的不行, 坐到窗邊拒絕再和他對話。梨淵也斂了笑意, 語氣中帶上三分不屑,“你口口叫着糖糖嫂子,還不知道多刺梨澈的心呢。”

“你什麽意思?”

梨淵冷笑一聲, “想必在梨澈心中, 能配得上你一句嫂子的,也就只有姚茉一人吧。”

“你認識姚茉?”姚家不說在京中,就連在昌州也排不上什麽名號,不然也解釋不了為何他們早年間願意讓姚茉寄養在梨家, 還不是聽聞梨家這個兒子是文曲星轉世,這才早早的起了高攀的心思。

只是後來他們嫡系的一支不知為何得了皇上的青眼,要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也就是姚家的這種情況了。

“不算認識, 只是知道這麽個人而已。”梨淵慢條斯理地走到蘇棠的床邊坐下,卷着她的發絲就在手掌中玩了起來。“聽說姚茉在宮中過的并不如意,如果她轉頭又想搭上你哥哥,你覺得你哥哥會不會和她舊情複燃?”

梨沛捏了捏拳頭, “我哥哥不是那樣的人。況且姚茉已經是貴人了, 搭上我哥哥對她又有什麽好處。”

梨淵思考似的按了按自己的下唇瓣,本來飽滿粉嫩的唇被他按成扁平的形狀, “這誰知道呢,深宮寂寞,姚茉時常也會回想起她以往和你哥哥的甜蜜往事吧?”

“他們根本就沒有什麽甜蜜往事。”梨沛咬了咬下唇,回怼道。

梨淵輕笑一聲,“你還小, 并不懂這些男女之事。就像現在......”他視線溫柔的轉向床上的蘇棠,“只這樣看着她,我便覺得這是天下第一甜蜜的事情了。”

幾番交談下來,梨沛愈發摸不透這人的來歷。他似乎對她們家的事情了如指掌,就算是宮裏的情況也略知一二。他說他不是妖精,可是這世上真的存在這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嗎?

對方探究的目光實在難以忽視,梨淵重新看向她,緩緩開口:“我看你似乎有很多問題想問我。”

梨沛聞聲擡頭,正好對上了他的眼眸。他的眸色似乎比起哥哥來要淡上一些,這般看過去就像是以往在昌州她養的那只貓一般。不過那只貓短命,只活了短短兩年就死掉了。

這樣近距離看着,他和梨澈不一樣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自己那時候又怎麽會把兩人給認錯了,這分明就是兩個不一樣的人啊!

梨沛懊惱地鎖緊了眉頭,看着他對蘇棠的所作所為極其不順眼,直接上前一把拍開他握着發絲的手,“男女授受不親,不管你是誰,有什麽目的,你都離我嫂子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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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淵也不惱,重新又把自己的手指繞了上去,語氣中全然是對她話裏的不在意,“這可怎麽辦,我的目的就是糖糖啊。”

“你!”梨沛氣結,拿出了話本子裏常說的一句話,“這天底下好女人多的是,你又何必心心念念着她呢!”

“這話你也可以和梨澈說說,想來他會比我更有感觸。”

“哥哥他之前是喜歡姚茉,可是那已經是在昌州時候的事情了。他們兩人已經将近兩年沒有見面了。”

“哦?那又怎樣?”

梨沛耐心地跟對方解釋,“你也知道兩年不短了,我哥哥估計都不記得姚茉長什麽樣了。”她實在天真,真以為自己這三言兩語就能勸退對方這洶湧澎湃的愛意。

“那看來你哥哥也是個薄情人,和這個小東西一樣。”說着他伸手往蘇棠臉上捏了一把,語氣中是自己都不曾察覺的落寞,“不過是三年多沒見,居然一點都不認識我了。”

最後這一句話像是自我呢喃一般,梨沛并沒有聽清。

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不需要分心回答梨沛的問題,梨淵也樂得自在,盯着蘇棠的臉看的津津有味。

要是沒有梨沛提醒的話,他都差點忘了他和蘇棠分別也有三年了。這三年來蘇棠個子倒是一點沒長,還是這樣小小一只......只是臉的确是長開了的,比起之前還含苞待放的狀态,現在這個人無疑完全盛開了。

這樣鮮美的一朵花,也不怪外頭的有些人觊觎着她了。然而想到這朵花居然沒有養在自己家中,他心裏簡直就是郁結難平。

梨沛在一旁看着兩人,謹防梨淵做出什麽過分的舉動。要是他真的敢對嫂子做什麽事情的話,她就算是拼了這條命也要保護好嫂子的。

她盯的專注,自然看見了在梨淵眼神中的情愫。雖然她自己并沒有嘗試過這樣的感情,但是這種眼神......她以前偶爾會在姚茉的眼中看見。迷戀中又帶着幾分克制。

梨沛張了張嘴,忽然有些不忍。若是他喜歡的不是蘇棠,她絕對是會幫他的,然而想到床上的是自己的嫂子,這就注定了他們是不可能有什麽發展的。

“就算你喜歡她她也不會喜歡你的,我嫂子只喜歡我哥哥。”她也見過蘇棠看梨澈的眼神,那是全身心的依賴和親近,若不是真心喜歡的人是絕對不會露出這樣的柔軟的表情來的。

梨淵手一頓,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一般笑了起來,“她怎麽可能不喜歡我呢。”不是梨淵自大,論在蘇棠心中的地位,蘇晃都不一定能排到自己前頭。

只是這話傳到梨沛的耳中,就像是質問一般:她對他都極其親近,怎麽可能會不喜歡他呢!

梨沛咽了咽口水,不知如何向他揭露這個殘酷真相。

“......你應該知道你自己的長相和我哥哥十分相像,我覺得嫂子應該是認錯了人,若是你沒了這張臉......我嫂子應當、應當不會多看你一眼的。就算她會對你多加親近,也不過是因為你李代桃僵。”說完梨沛又舔了舔幹涸的唇瓣,內心莫名的有些愧疚。她也不是故意說這麽難聽的話,只是若是不能讓對方死心的話,今日她們估計就不能離開了。

“你倒是以為我願意和梨澈頂着一張一樣的臉?”梨淵嗤笑,“如果沒有這張臉,糖糖根本就不會成為你的嫂子。”

“什麽、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梨淵從床沿邊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到梨沛的面前,“如果我沒了這張臉,你以為糖糖會多看梨澈一眼嗎?”

看到對方眼神中的疑惑和不解,梨淵一字一頓道:“你哥哥才是那個李、代、桃、僵、的、小、人!”

梨沛被他的話驚的不行,伸手用力的朝他推了一把,“你胡說八道,我不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這就是事實。”梨淵淡淡道,“梨澈有的東西夠多了,父母、前程、妹妹,還有從我這裏奪走的,糖糖朦胧的好感。”

他言辭中帶着濃烈的不甘,聽的梨沛心中莫名有些發酸,她想伸手碰碰他的臉頰,卻在伸出去的那一瞬間收了回來,“......你到底是誰?”

“我是你的哥哥,你也可以叫我梨淵。”

淵字,意為深淵,大概從取了這個名字開始,就注定了他是要被抛棄的那一個。

梨淵自有記憶開始就已經在涼州了,不過那時候他并沒有住在那尼姑庵裏,而是住在涼州城中的一處園子裏。園子雖然不小,不過他身邊只有一個照顧他飲食起居的嬷嬷。他不是沒有問過嬷嬷他的爹娘是誰,只是嬷嬷從來都是三緘其口,一句話都不肯透露。

後來等他長大了些,漸漸對這些事情不好奇了。只是嬷嬷似乎年紀大了,慢慢的喜歡回憶起以前的事情。于是從嬷嬷的口中他知曉了自己的身世,知曉了自己應該是生活在那繁花似錦的昌州,而不是如此荒涼的涼州。

“其實鄉下養雙生子的人家也很多,哪有什麽禍事砸在頭上。”這是嬷嬷常說的一句話,聽到梨淵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他總是“是是是”的應答着,往往伴随着他回答的是嬷嬷的輕斥聲,“少爺,老奴可沒和你開玩笑。”

他并不向往昌州,雖然嬷嬷描繪的的确很動人,然而他并未親眼見過,心頭還是有着幾分不相信的。再後來嬷嬷的身體每況愈下,臨終的遺願就是想把自己的屍首葬回昌州。“我生在昌州長在昌州,等我死後,依舊是要留在那裏的。”

“既然你那般喜歡昌州,又何苦陪着我來涼州。”梨淵抿唇,那是他第一次對昌州那塊地界湧出一股厭煩的情緒來。只是那時的他并不知道,往後的他又會遭遇什麽樣的事情。

嬷嬷見他難得露出孩子氣的表情,扯着嘴角笑了起來,“嬷嬷不想讓小少爺你......一無所有啊。”

是啊,除了嬷嬷,他又有什麽呢?

從回憶當中抽離,梨淵深深吐出了一口氣,努力地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梨沛心中卻有些害怕起來了。之前對着這張和哥哥十分像的臉,她心情還算放松,像是篤定對方不會傷害自己一般,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敢跟着對方過來客棧,不然的話她早就另外想辦法帶着嫂子開溜了。大智慧她的确是沒有,但是小聰明還是很多的,畢竟出來混了這麽久也不是白混的。

她是真的想知道他的來歷,想知道他為什麽和哥哥長的一模一樣。

不過剛才她坐在一邊觀察着梨淵的神情......在那麽一瞬間,對方的臉陰沉的有一點點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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