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竹馬笑

第十一章

屋內争吵得很激烈。

說争吵也算不上,其實是一個人在嘤嘤哭泣,她從祖宗八代受的苦開始講起,中間還提及一個叫什麽玉缇的人?

因為不敢站得太近,郭敏也沒聽個真切。

不過說到郭果的時候,她突然又提高了聲音,這才聽得真切:“你郭家幾代單傳,我冒着生死給你生了果兒,要不是你說要帶着我們娘幾個回來享福,我早就追随那個死鬼去了,現在沒有功勞,沒有苦勞,連個填房都不算,我算什麽啊!”

她爹郭守義從來木讷,只連聲問她這是怎麽了,郭敏抱臂站在門口,聽着那個女人的哭聲,并不覺得她爹能應允她這個,別的都可以,唯獨這個正室,她想都別想。果然,男人的聲音堅定而又洪亮:“既然病着就少哭兩聲,好歹也讓你進了這郭家大門,我能給你的都給你,別的都行,只有這樣不行。”

她嗤笑一聲,耳邊又響起一聲清脆,不知是什麽東西摔了地上去,鬧吧,随便她鬧。

昨天刺激她的時候就知道,這位什麽芙蓉夫人定會去讨要名分,她每次見了她都故作禮貌,其實連看她眼睛的勇氣都沒有,一個打心底就自卑的人,不管她用什麽法子搭上了她爹,又怎能不想要更多?

就叫她鬧去,她轉身就走。

在府中窩了好幾日,郭敏早早就去了書院,她故意去得早了些,就站在天臺上面往下看,可惜一直等到鐘聲響起,也沒見到李刃的身影。

本來她從不屑于過問他的事情,這會看着熱熱鬧鬧的書院,卻沒有那個熱鬧的人,她略感落寞,也沒心思上學,不想回家一直拖到了夜幕降臨才回。

卻也沒曾想到,本來只是心血來潮轉了轉,就在路過郭守義的房前時候,剛好見證這一幕,許是早給奴仆都攆走了去,院裏竟然一個人都沒有。沒有母親,只有爹和後娘的家裏,這叫什麽家,她在屋裏喝了口水,玲花就又跑來報告,說是大将軍收拾行囊即将遠行了。

她水剛到口中,頓時如鲠在喉。

玲花也是小道消息:“剛才我去竈房拿東西,聽見吳嬸說了,不知道去哪,好像是要去打仗了啊!這不那個誰聽說了,正在屋裏鬧呢……”

說着說着,就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嘀咕道:“好像說是那個誰,二姑娘十三了,想要給她個什麽體面的身份,好找個好人家。”

郭敏皺眉:“你哪聽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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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花還在憤恨:“我們大小姐都還沒嫁,她這麽快就急上了!”

她的婚事無需操心,是以心思并不在這上面,郭守義要出去打仗?問了玲花,只說是二夫人身邊的新丫頭說的,十有九真。

郭敏叫她收拾屋裏東西,沒等多一會兒,郭守義在外面敲門,她心一動,這就應了聲,男人推門而入,玲花趕緊低了頭,轉身跑了出去,說是給她拿飯菜。

他到了近前,仔細看她臉色:“今日去書院了?”

郭敏嗯了聲,仍舊端端坐着,身邊的燭光映着她俊俏的臉。

郭守義這就坐了矮桌邊上,看着她桌上好幾樣的幹果,微微嘆了口氣:“你愛吃這個?”

她看着他,抿唇:“我的親爹诶,有話您就說,繞着圈子問這問那到底想要知道什麽啊!”

他面色微窘,一個大男人還還有些扭捏了:“我想知道你愛吃什麽東西,想知道你喜歡什麽樣的人,原來你娘也說過你和李刃訂婚的事情,那時也沒仔細想,反正有你娘錯不了,現在她不在了,我就……我就想問問,你,別生爹的氣,好嗎?”

都不知道他想要說什麽了,她白他一眼,到底還是無法忍受他這副樣子:“我娘要是不死呢,你回來也好,不回來也好,都是她自己在意的事,現在她都不在了,你日日擺個心疼我的臉,日日一副對我娘情深款款的模樣,給誰看?拖家帶口回來的,外面養着的這個大姑娘都十三了,小的也五歲,我娘病重的時候還和我說,她原不原諒是她的事,讓我與你一起,好歹有個依靠,可你看看,那個女人進來就要霸占我娘的院子,看着柔柔弱弱拿着孩子說事,要什麽?要給她閨女找個好人家?要我們郭家的家財都給她兒子?你怎麽沒問問她,想不想直接給我攆出去算了!”

越說越是忍不住,她目光漸冷:“我告訴你,你不配做我爹爹。”

說着擡腿就走,郭守義對于後宅之事,向來不大計較,聽她說起這些也是心驚,眼看着這姑娘都快走到門口了,這才叫了她一聲:“站住!”

郭敏回頭,他向前兩步,又不知從何說起,忽然就沒頭沒腦來了句:“小柔不是我親生的。”

她愣了愣,好歹緩了口氣:“那郭果呢?”

他看着她,不知道怎麽解釋,只看着她,終于承認:“他是。”

心底的那不該有期待一下又灰飛煙滅了,郭敏嗤笑道:“行軍打仗,還能帶着家眷,即使在也沒耽擱養着外室生兒子氣死我娘,爹爹你真能。”

行軍打仗當然不能帶家眷,那是要行家法的。

可他這也的确是稀裏糊塗有的郭果,對于自己的女兒,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反正怎麽解釋也不對,愛妻已然不在這個世上,剩下的唯有孩子,不論如何,他也不能再負了她。

郭敏不待見他,還是要走,他忽然想起正事來,趕緊了兩步:“等下,我有事和你說。”

她已經一腳門裏一腳門外了,十分不耐煩,要不是想着玲花說的事情,早就不理他走了。郭守義到了門前,只一句李刃,就生生把人給拽住了。

“東邊現在不安寧,爹要出去些時日,李刃也同去。”

“什麽?他也去?他嬌生慣養從小就沒出過京城,他去幹什麽?”

“這也是皇上的意思,聽說是自己鬧着要去,誰也不聽,這會估計是在府中準備,後日就走。”

“你怎麽才說!”

她心急如焚,她爹幹的都什麽事?

不是收複失地就是鎮守邊疆,真刀真槍的事情,他去怎麽能行!

外面北風吹過,揚起雪花點點來,郭敏有點疑惑:“可這大冬天的,都快過年了,能有什麽戰亂啊,你們去幹什麽?”

他們去幹什麽自然不會對她來說,郭守義伸手摸了摸她的發辮,歡喜之意漾上了臉面:“你長得像你娘,我很高興。”

她頭一偏,躲過他的大手:“說吧,還有什麽事?快點說,我要出去一趟。”

他笑笑:“這玲珑心也像她,爹就想告訴你,這個家裏,沒有誰也不能沒有你,我已經對不起你娘和你了,不能扔下芙蓉和果兒不管,可爹也只能給她這麽多,不會迎娶,沒有名分,所以,她怎麽也欺不到你頭上。”

郭敏臉色稍緩:“還有呢?”

郭守義笑:“還有就是,你也別太為難她們,芙蓉也怪可憐的。”

可憐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她嘀咕一句,說了聲知道了,再不管他直追着問大晚上要上哪,這就沖了出來,玲花不在跟前,也顧不上坐車換衣服了,她出了郭家大門,辨別了方向,這就奔了李刃的王府來。

北風鑽進她的脖頸,寒氣帶着些許的雪花沾在她的肌膚上,冰涼冰涼的。

路上行人很少,郭敏急着出來,連個鬥篷也沒披,只一會就兩手冰涼了。幸好這小王爺府邸距離不算太遠,也就一刻鐘的時間就到了朱門之外。

郭敏上前敲門:“開門!”

看門的老頭沒多會就打開了大門,裏面門房裏兩名侍衛見是她,趕緊讓了進去。許久不來,看着這院裏冷冷清清,連個紅燈籠都沒挂,她略微心疼。

她知道這院裏一共也沒住幾個人:“李刃呢?”

問了侍衛,侍衛說在房裏,可到了房裏,房裏只有徐三傑,看樣子也真是給他在收拾行囊。問了他他又說可能去了後院書房,郭敏從前院走到後院,房間雖然很多,但亮燈的很少,書房裏沒有光亮。

她轉身看,高牆樓宇,整個院裏都靜悄悄的,就是李刃的家。

從小就一個人,他和她一樣,從來不喜歡身邊跟着一大堆的人,轉一圈發現後院的小樓上面似有火光。

郭敏提着裙子,這就走了過去。

這二層小樓她以前來過,不過李刃幼稚,裏面裝的都是他喜歡玩的玩具和他所謂的收藏品。沿着牆上的燈火,她悄悄上樓,樓上房門也是虛掩着。

從門縫當中,溢出點點燭火。

她推門喊了聲李刃,剛是看見少年在窗邊抱着個人偶模樣的站着,門口就不知什麽東西摔了過來,眼睛鼻子嘴像是真人一樣,咧着嘴笑,只吓得她魂飛魄散:“诶呀!”

一下跳了起來。

李刃就在窗前,郭敏環顧四周,竟然有好幾十個人偶。

她心底慎得慌,趕緊跑了他身邊去,眼底還有慌亂:“小刀!”

這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還不忘小心避開他手中的人偶。

少年看着她,從來不知道将門虎女的郭敏,還有這樣的一面,知道她是被他的人偶朋友吓到了,回手把懷裏抱着那個放在了一邊讓她坐好。

“你怎麽來了?”

“我……”

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因為坐在地上那個人偶,卻是她平日打扮模樣,就連臉上,也畫得惟妙惟肖。

顯然就是一個小一號的郭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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