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戒斷反應
外頭開始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雨水打在窗沿上，發出錯落的聲響，在夜晚聽來格外清晰。
早春的第一場雨，下了幾個小時似乎還絲毫沒有要停的架勢，梁宇生白天睡了一會兒，這時原本就沒什麽睡意，索性坐起身，扭開床頭的小燈。
早些時候卓奕璟提到過‘酒精依賴症’，他自己平時沒有飲酒的習慣，偶爾應酬也不會喝的太多，對這方面實在說不上了解，那時一聽之下只覺得驚訝，現在靜下來才想起該去查查關于酒精依賴症戒斷的相關資料。
現代通信早已經十分發達，直接用手機随手一搜，網上立刻出現大批關于‘酒精依賴症戒斷’的資料，梁宇生一篇篇浏覽下來，卻是越看越心驚。
按照網上的說法，嚴重的酒精依賴症停酒五小時便會出現戒斷反應，感到心中難受、坐立不安，或出現肢體震顫、惡心、嘔吐，這些症狀會在斷酒後二十四小時左右達到巅峰，大多數人甚至會産生幻覺，分不清現實與幻象。
卓奕璟一定是早就出現了戒斷反應，所以他出洗手間後才急切的想讓自己離開，根本不是什麽害羞，而是不希望被發現異樣。
昨夜裏兩人一起喝的酒，算起來，到現在恰好差不多二十四小時，剛剛在客房的場景浮現在腦中，梁宇生低咒了一聲，飛快的套上外套下床。
客房的門緊閉着，梁宇生按了按門把，發現門被鎖上了，而門內還亮着燈，這更加印證了他的猜想。
“開門”
“阿璟，開門。”
“卓奕璟！”
無論梁宇生如何敲門，門內的人似乎都不打算回應，他無法窺視裏頭的狀況，愈發的心慌起來，卻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在原地有些急躁抹了把臉。
偏偏房子當初設計時，做了反鎖後無法用鑰匙從外打開的門鎖，梁宇生氣極，狠狠踹了一腳房門，“卓奕璟，你不開門我就撞了，你真的想讓我強行闖進去嗎？”
房內依舊毫無聲響，梁宇生在心裏默默記着數，想着若數到十，卓奕璟還不開門他就撞進去，結果才數到七，門就被從裏頭打開。
臉色蒼白的男人出現在門後，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還放在門把上的手止不住的發顫，打開門後也沒有看向梁宇生，只是低頭輕聲道：“我不想讓你看到現在這樣……你去睡覺好不好？”
“現在是在意這種事的時候嗎？你能不能知道點輕重，酒精依賴症戒斷是有危險性的你知道嗎？要是沒人看着，出了事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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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雖然沒有毒品危害性大，但兩者的戒斷過程卻有很大一部分相似之處，同樣會使人産生幻覺，失去思考能力，引發許多不受主觀意識控制的行為，獨自進行很容易産生危險。
剛剛門內毫無動靜的幾分鐘裏，梁宇生腦內全是網上看到的，各種戒斷過程中出事喪命的新聞，是真的十分擔心，此時說話的語氣依舊不算好，伸手扶着人往屋裏帶。
卓奕璟也不知是被他的吓到還是因為戒斷反應，整個人猛地瑟縮了一下。
梁宇生這才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了，做了一次深呼吸調整好情緒後盡量柔聲道：“我知道你是想一個人熬過去，但是戒斷過程不是一天兩天，你打算一直這麽躲起來自己扛着嗎？抗不過去怎麽辦？何況你現在身體本就還沒完全恢複，更加不能亂來了。”
卓奕璟被他拉着坐到床上，微微仰頭，猶豫着開口道：“可是……宇生你會後悔嗎？後悔把我帶回來……像是撿回了一個麻煩。”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呈現在梁宇生面前的永遠是最好的狀态，之前根本不敢想象兩人還可以在一起，哪怕還抱有一點希望，他都會趁早戒了酒，保持運動，珍惜生命，活的陽光又健康，就像三百多年前那樣。
今天梁宇生提出交往時，他實在太過驚喜，根本沒來得及細想，又生怕對方後悔，這才将自己逼進這樣尴尬的局面。
“說什麽呢？是我的錯，沒查清楚戒斷可能出現的症狀，就匆忙讓你戒酒。”梁宇生坐到他身邊，安撫性的在他背上拍了拍。
卓奕璟現在思緒混亂，又被戒斷反應折磨着，頭疼的厲害，滿腦子全是對酒精的渴望，無法判斷對方話中的真假，只是又垂了頭，努力抑制身體的顫動。
梁宇生俯身想拿紙巾給他擦擦額頭的汗，才發現客房因為長久沒人居住，床頭櫃上空空如也，什麽生活用品也沒有。
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他再次彎腰将人抱起來。
卓奕璟沒有任何心理準備，身體驟然騰空，下意識輕呼了一聲。
“去我那邊一起睡吧。”梁宇生簡單道，語氣中已沒有了任何猶豫。
卓奕璟呆呆的被他抱着，直到進了主卧被放在床上，才反應過來掙紮了一下，“可是……不是說不習慣一起睡嗎？”
“凡事總有第一次，以前不習慣，以後會慢慢習慣的。”
卓奕璟簡直有些受寵若驚，但仔細想來，梁宇生做這些說到底并不是出于喜歡，不過是同情、責任，或別的什麽，投胎轉世，确實讓他改變了許多，有一點卻始終未變，就是他的善良。
許是看卓奕璟表情太過嚴肅，梁宇生問道：“想什麽呢，要是怕我後悔的話，就快點乖乖告訴我現在感覺怎麽樣，哪裏難受？”
“頭暈，沒辦法集中注意力。”
“還有四肢發顫。”梁宇生替他補充道，一邊拿手機對照了網上列舉的症狀，“還好，看起來只是相對輕微的戒斷反應，你沒騙我吧？真的只有這些了？”
卓奕璟點頭，“我之前也只是每天睡前會喝酒，不算特別嚴重的酒精依賴症。”
“嗯”梁宇生起身，示意他先睡進被子裏，“資料上說補充維生素會有好處，我去給你榨杯果汁。”
卓奕璟不想麻煩他，但剛剛出了太多汗，整個人都有些脫水，也确實是渴了，猶豫幾秒後他沒再逞強，由着對方下床去了廚房。
喝完了果汁，梁宇生又拿藥膏給他‘那處’上了一遍藥，折騰完已經近兩點，卓奕璟拉了拉他的手，勸道：“你睡吧，明天不是還要去片場嗎？”
梁宇生哭笑不得，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你都這樣了，我還去什麽片場。”
卓奕璟霎時緊張起來，坐起身道：“別……已經耽誤一天了，你總不去片場不好吧？我一個人真的沒問題的……”
“而且，你也說了，酒精戒斷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你總不可能半個月不去片場吧？”
卓奕璟記得梁宇生當初決定拍這部電影時是沖着七月國際電影節去的，特意請了劉玺岳來飾演男一，也是希望借由這部電影幫助對方從電視劇向電影轉型。
當初開機消息才傳出，許多業內許多專業影評人就對影片抱有很高的期望。
梁宇生自己也花費了很多心思，無論選角還是取景都一直親歷親為，卓奕璟不想因為自己影響了拍攝進度或者影片質量。
說白了，歸根到底還是源于他對兩人這段突如其來的感情毫無安全感，現在雖然梁宇生願意暫時放下電影拍攝照顧他，可誰也不能保證電影真有什麽閃失後，梁宇生會不會怨他，更何況其中還牽涉到對劉玺岳的影響，他是真心不希望對方留在家裏。
隔日原計劃要拍攝一場男一與男二正面交鋒的戲，是全影片中最重要的鏡頭之一，梁宇生之前盤算過，若他留在家裏照顧卓奕璟，只能近幾日先跳過重要的鏡頭，拍些相對簡單的場次。
臨時改場，對于劉玺岳這樣經驗老道的演員來說不算什麽大事，偏偏這次的男二選用了一位算是新人的演員，對方演技雖然過關，但不知是否能應對這樣的突發情況。
見梁宇生顯露出猶豫的神色，卓奕璟又繼續道：“而且你在，我還要顧及在你面前的形象……你去片場吧，我保證有事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行嗎？”
“你真的會給我打電話？”無論今早還是剛剛，這人似乎都習慣難受就忍着，完全沒有要讓他知道的意思，因此梁宇生對他說的話表示懷疑。
卓奕璟頂着暈乎乎腦袋再三保證，終于讓梁宇生松了口。
為了防止卓奕璟夜裏有什麽突發狀況自己不知道，梁宇生上床後就将人摟進懷裏固定好，“你還是閉眼休息吧，就算睡不着也養神，不然我擔心你身體更加受不了。”
被這樣抱着，卓奕璟整個人僵硬了一瞬，過了一會兒才努力恢複自然，找回聲音道：“好……你快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