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羊卷兒
徐順立離開後，卓奕璟從沙發旁的矮櫃上拿了一個小袋子遞給江立之：“原本想明早再給你的，新專輯還有兩個月左右才發布，這是去年出的那張，我簽了名。”
早上時江立之說想要他的簽名，但他還沒來得及簽，對方就被梁宇生支出去了，等他們去片場後他從帶來的行李裏找出專輯，簽了名，打算隔日給江立之。
江立之顯然很高興，連聲道謝：“卓哥好貼心啊。”
“你也很貼心啊。”被誇貼心的卓奕璟淡淡一笑，看了眼他帶來的紙袋，“‘滿月樓’離這裏有二十公裏吧？”
以前徐順立總說卓奕璟這個人活的太敷衍，無論對人、對工作還是對生活，總是一副得過且過的态度，明明有一顆玲珑心，卻不用在該用的地方。
只有卓奕璟自己知道，那是因為他把有限精力內所有的柔情，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一個人身上，自然沒有心思再管其他。
而江立之與他心中那人有關，他才跟着上了幾分心。
江立之雖然很想在偶像面前表現，但也不敢邀功，如實道：“沒……沒有，其實是梁導讓我買您愛吃的送來。”
“但是宇生可不知道我愛吃什麽，所以還是要謝謝你，這麽了解我的喜惡。”
面對偶像，江立之本就緊張，被這麽一誇更是手腳都知道往哪裏擱，紅着臉道：“卓哥您快趁熱吃飯吧，我先回去了工作。”
“好，路上小心。”
江立之出門後特意看了看，偌大的庭院裏早沒了徐順立的影子，他有些失落，又怪自己剛剛為什麽那麽快的給對方開了外頭的鐵門。
別墅院子的大門，裏外都無法直接打開，只能通過電子遙控器，因為他需要常常過來給冰箱補充食材，買些必要生活用品，所以一直有一把遙控在他這兒，剛剛徐順立說要走時，他順手就給對方開了大門。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好在現在偶像住在梁導家裏，他又是梁導的助理，以後總還有機會遇上的吧……
屋內，卓奕璟打開紙袋，端出裏頭還熱騰騰的粥品，卻其實并沒有多少食欲，戒斷反應還遠沒有過去，幾乎一夜未眠，又強撐了一上午精神，他此時只覺得疲憊不堪，連帶着胃裏也一陣陣痙攣，勉強喝了幾口粥，溫暖的食物劃過食道落入胃中，并沒有讓他好過多少。
卓奕璟最終還是沒忍住沖進廁所，将剛剛吃進去的食物與早上還來不及消化的一些早點殘留一起吐了個幹淨。
好不容易拖着發飄的步子回到二樓，往主卧走了幾步又忽然停住，他微一猶豫後還是回了客房，不止酒精，有些事，久了也會上瘾，還不如一開始就保持幾分理智。
生怕梁宇生一會兒聯系不上自己會擔心，卓奕璟爬上後先給對方編了微信發過去，只說自己昨晚沒睡好，打算下午補眠。
梁宇生那頭也不知是不是在忙，過了半小時才回了信息過來：‘恩，睡吧，我拍完今天的戲份盡量早些回去。’
卓奕璟一直等到了對方回信，這才抱着手機安心睡過去。
惦記着家裏的病人，梁宇生這天特意早了些結束拍攝，到家時也不過四點出頭，打開門，客廳裏寂靜一片，他先進了廚房，垃圾桶裏有中午吃剩的粥，看樣子并沒有吃下多少，他眼中不由的多了幾分擔憂，腳步盡量輕緩的往樓上走。
推開主卧的門，只見空蕩蕩的大床上，被子整整齊齊的疊在一角，窗簾大開着，夕陽從西南面斜照過來，映的滿屋子淺粉色的光。
梁宇生心裏一突，過了幾秒才想起來什麽，轉身又去到了隔壁，看到好好躺在床上睡的不太安穩的男人時，他心裏莫名多了幾分不滿，還來不及細想原因，身體已經不由自主的上前連人帶被的抱起來，手動搬到了隔壁。
拉上窗簾，梁宇生想，自己活了三十多年，除了抱過自己那小了二十歲的弟弟外，還真沒這樣抱過別人，卓奕璟一個大男人，看着瘦體重卻不輕，他抱起人來怎麽就這麽順手呢？
一時理不出頭緒，他伸手探了探卓奕璟的額頭，确認對方沒再燒起來後決定先下樓做飯，解決兩人的溫飽問題。
在梁宇生離開後，床上的男人睜開了眼，神色複雜的看着房門出神。
卓奕璟睡得不深，幾乎是在梁宇生推門時便醒了過來，只是因為依舊不舒服，渾身無力，才選擇沒睜眼，哪能想到對方會忽然抱他換了房間。
這種用被子卷起人一起抱走的做法太過熟悉，分明屬于他內心深處最深愛的那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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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卓璘，家中世代經商，到了他那一輩，除去早早出嫁的大姐外便只有他一個子嗣，卓璘從小被全家老小寵愛着，偏偏自幼不愛錢財愛詩書，最大的夢想便是考取功名，卓家自祖上來從未出過讀書人，家人覺得他只是一時興趣，也不阻攔，由着他去折騰。
哪知卓璘真是塊讀書的料，十六歲獨自離開父母開始趕考，一路從院試、鄉試、會試考到了殿試，卻在殿試時才收到了家姐幾月前寄出的遲到的家書，父親積勞成疾，又思念于在外漂泊的獨子，一病不起。
當他放棄了殿試趕回家鄉時，父親已經已然過了頭七。
從那以後卓璘放棄了考取功名夢想，不得不扛起家裏的生意，養活一家老少。
每天做着自己毫無興趣的工作，日複一日，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直到在一次巡視自家林場的途中，撿到一位受傷的少年，兩人迅速的陷入了情網，他最終不顧世俗，将養在林場小木屋中的少年帶回了家中。
哪怕後來得知愛人并非人類，也沒有讓他退縮，只是從那以後，他再不放心将愛人獨自留在家中。
那時每日清晨，卓璘都要早起到商鋪打理生意，而卓奕璟每夜被翻來覆去的折騰，早上哪起得來。
卓璘雖說開始經商，骨子裏卻依舊是讀書人的老實木讷，他不舍卓奕璟太過奔波，想出的辦法竟是讓人趕馬車到院內，他每日連被子帶人将卓奕璟抱上馬車，一路運到商鋪，再抱着人到商鋪後堂專門準備的一間小屋裏。
這樣他工作累了就能進屋看看卓奕璟，待卓奕璟醒來，兩人還能一同享用午餐。
因為知道他的本體是羊，卓璘還經常調笑的喊他‘小羊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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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梁宇生抱他時，輕輕推着他翻了半個身，将一半被子壓在了身下，再從卷住被子的那側伸手抱起他，将他整個人困在被子裏，這樣的卷法……與卓璘當年的習慣如出一轍，因為這麽做，能讓被子整個包裹住他，最不容易受涼。
這麽想着，卓奕璟忽然笑了起來，心情也放松不少。
也許讓梁宇生愛上自己也并沒有他之前想的那樣困難……因為這個男人腦海的記憶雖然早已将他的影子抹去，靈魂中，卻依然刻着他不可磨滅的烙印。
卓奕璟整理好思緒下樓時，梁宇生已經把晚飯準備的差不多。
看到端上桌的兩碗熱騰騰的面條，卓奕璟笑道：“終于不是粥了。”
“不想喝粥就要快點恢複啊。”梁宇生也知道他原本因為身體原因就沒什麽胃口，喝了兩天的粥更是膩了，這才煮了面。
“知道了~”卓奕璟心情不錯，吐了吐舌頭主動拿起筷子，“來吧，讓我嘗嘗梁大導演的手藝~”
梁宇生有些好笑道：“又不是沒吃過。”
梁宇生高中跟父母出櫃後不久，父母便移民去了美國，除了定期為他支付學費生活費，其他一概不管，尤其在梁宇中出生後，父母所有注意力都轉移到了這個鮮活的新生命上，就更少過問梁宇生的事。
所以，梁宇生大學時期一直自己在外租房住，為了節約生活費，做飯成了必不可少的技能，卓奕璟早已經不止一次嘗過他的手藝。
“不一樣啊！”卓奕璟義正言辭道：“以前是做給朋友吃的飯，現在是做給男朋友吃的飯。”
“也是。”梁宇生點頭，滿臉寵溺，“那還麻煩男朋友快品鑒一下我的手藝有沒有進步。”
這下卓奕璟是真的被逗樂了，雙眼彎成淺淺的月牙，露出兩顆深深的酒窩，“好”
梁宇生有那麽一瞬被這個笑容閃到了眼，雖然早就知道卓奕璟生的好看，卻從未有過這一刻的驚豔感，幾秒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輕嘆道：“你該多笑的，你不知道自己笑起來多好看……”
卓奕璟‘吸溜’一下将面咽進胃裏,“我經常笑啊，你沒看網上對我的評價都是親民嗎？”
“不一樣”
梁宇生從前也沒有認真分辨過，可直到剛剛，他才忽然清楚了，卓奕璟時常挂在嘴角的笑容有多敷衍。
原來這人真正開心時是這樣的，笑起來就仿佛能照亮整個世界……
卓奕璟聰明的沒再說下去，他自己當然能分清哪些笑是發自內心，哪些是流于表面的客套，只是自愛人過世後，愉悅對他來說早已經變成了一種奢侈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