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曹相安一聲令下, 自有人有條不紊地執行起來,整個過程中,甚至沒有人想到要問一問陸仰山的意思。陸仰山就一直高高在上地端坐于主位,冷眼旁觀着忙碌的弟子。他面無表情,如同一個傀儡,似乎也看不出有什麽不忿。
陸仰山當年陰差陽錯地當了這個莊主,幾百年來長老堂從未将他放進眼裏, 曹相安和曾久鋒放個屁都比他說話管用,他早就習慣了。
不過曹相安總是對的。這回他一口咬定山莊有內奸也并非毫無道理,毓秀山莊各處入口均有法陣加護, 閑雜人等一旦接近,就會驚得警報震天響。別說來幾個魔修,就算魔尊親至,沒人帶着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來。
毓秀山莊雖然沒落了有些年頭了, 可好歹也曾經是正道第一大派,弟子在一群閑雲野鶴的修士中堪稱一等一的訓練有素。整個山莊警戒等級提到最高, 進不得,出不得。各長老座下大弟子們應聲而動,探查魔氣的法器四處亂飛,一時間好不熱鬧, 可見家底厚實。
褚寒汀早已被擠到角落裏,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這一切,總覺得整件事有什麽關節琢磨不透,卻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已陷入了一場大麻煩。
一個長得神似布谷鳥的法器驀地在他頭頂發出了尖叫。
褚寒汀一驚, 還不待他反應過來,便有幾個弟子迅速沖過來将他按住,一派如臨大敵的架勢。宋東亭吓了一跳,趕忙撲過來想要扒開他們按着褚寒汀的手,口中急道:“你們抓我師兄幹什麽!”
為首一人冷冷道:“褚師弟身上探查到了魔息,請即刻與我等前往長老堂分辨!”
褚寒汀哭笑不得。他的眠風心法雖然不如毓秀山莊的功法那麽平和中正,可最多也就是“劍走偏鋒”,斷不至于被打到“魔修”那一派。褚寒汀剛想分辨一二,臉上卻忽然僵住了:就在不久前,破雲那個混蛋可不是往他體內打了一道魔息麽!
褚寒汀當即驚出一頭冷汗,看曹相安這架勢,此事一旦坐實,自己還不給他們生吞活剝了?
褚寒汀一邊絕望地想着對策,人已被送進長老堂。
曲洵大驚失色:“寒汀?你們先放開他,定是有什麽誤會。”
曹相安的臉色難看極了,生硬地打斷了曲洵:“是不是誤會,驗過便知。”
曹相安早年沒少同魔修們打交道,指頭往褚寒汀脈搏上一搭,就探出個大概來;再緩緩渡進去一絲真元,破雲留下的那一絲不馴服的魔息登時激烈反抗起來,頃刻便貪婪地将曹相安的那一絲真元吞食個幹淨。
曹相安的臉色難看極了,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勃然大怒:“給我拿下!”
長老們都懵了,曲洵當即擋在弟子面前,道:“大師兄,你這是什麽意思!”
Advertisement
曹相安冷哼一聲:“曲師弟,你不若問問你這好弟子,下山的這些日子都做了什麽,跟什麽不三不四的人接觸過!”
曲洵被這一連串的質問砸得說不出話來,曹相安恨得直磨牙:“我不會認錯,魔尊破雲……我年輕的時候不巧同他打過交道,那之後六十三年我修為停滞,便是拜他所賜!”
想起當年九死一生的慘痛經歷,再看看死得不明不白的愛徒,曹相安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他怒火滔天,竟不顧身份,大步來到褚寒汀面前,質問道:“那魔頭許了你什麽好處,竟叫你替他殘害同門、陷害師長!”
褚寒汀簡直不知該說什麽好。曹相安見他沉默,更是怒從中來,冷不防高高揚起右手,看那架勢竟是欲将褚寒汀立斃掌下!
曲洵大驚失色:“師兄!”
可惜,遠水救不了近火。
褚寒汀自不願坐以待斃。他雖然修為不成了,可對敵的經驗還在,忙使了個巧勁掙脫了牢牢按着他的那兩個弟子,整個人往後滑了出去。可曹相安掌風已至,如影随形地咬死了他不放,顯然是避不開了。
不得已,褚寒汀只得硬接下這一掌。
曹相安殺心雖起,可對着個小弟子也不至于下十成十的狠力。他二人雙掌相對,一觸即離,褚寒汀頓時被對方洶湧的真元激得胸口巨震,幸好眠風真元疾速運轉起來,竭力護住了他渾身經脈。
曹相安想不到自己一掌竟打不死這小畜牲,第二掌轉瞬即至。
可這片刻的拖延給了事情回轉的餘地,曲洵身形微動,擋在褚寒汀身前,對曹相安怒目而視:“大師兄,事情尚未問清楚,你這麽做不合适吧!”
曲洵一向溫和,這話已算說得重的,可見是氣極了。
曹相安卻好似失了理智一般:“曲師弟,這等欺師滅祖的東西你還要護着?讓開!”
曲洵見同他無法分說,只好求助地看着陸仰山:“莊主!”
陸仰山沉默得如同供桌上的雕塑,他的半邊臉都隐在陰影中,愈發顯得臉色晦暗不明。曲洵急道:“我養大這個孩子費了多少心神、在他身上寄托了多少希望你不知道麽?仰山,你不能不同我商量一聲就這麽做!”
褚寒汀聽得雲裏霧裏,卻是想曲洵竟會在這個廢柴身上寄托希望,難怪這輩子是沒什麽指望了。
長老堂內正自劍拔弩張,忽然有個小弟子闖了進來。他全然不知道這裏剛剛發生了什麽,兀自一臉喜色:“禀莊主、各位長老,江掌門到了!”
話音未落,江潋陽已飄然而至,他的語調裏帶着一股幸災樂禍的喜意:“喲,家務事?看來本座這一遭來得不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