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地把他弄出去洗手間。他一邊叫人下樓去開房間,一邊不住問:“怎麽回事?您哪兒不舒服?”
莊映棠當然沒臉當着這麽多人說他被人下了藥,可把程珂急壞了:“要不我給您叫個醫生吧!”
莊映棠當然嚴詞拒絕了。
直到他被程珂扶着進了房間上了床,才終于羞憤地開了口:“張平淩在我的酒裏下藥。”
程珂一愣,繼而大怒:“他瘋了吧!難道他覺得自己活兒很好,好到春風一度後能讓你不記前嫌?”
莊映棠頭痛欲裂,反手一個枕頭砸在程珂身上,咆哮道:“先別管他了!”
能吼得這麽中氣十足說明人多半沒有大事,程珂反倒鎮定了。鎮定之後就剩下一絲淡淡的尴尬,他看着床上難過得蜷成一團的莊映棠,猶豫地說道:“要不……我給您找個人,解決一下?”
莊映棠悶悶地“唔”了一聲,沒反對。
程珂又道:“樂意上您床的能從這排到酒店外頭,您就說您中意哪個吧!”
莊映棠氣急敗壞:“随便,随便!這都什麽時候了,就算是你,我也勉強吃得下!”
程珂吓得一縮脖子,趕緊邁着內八字跑了。
雖然莊導嘴裏說随意,但是以程珂對他的了解,如果明早他發現枕邊人不合意,必定還是要發脾氣,說不定新仇舊恨都得算在自己頭上。程珂有點發愁,沒留神一腦袋撞上了一個人的肩膀。
程珂捂着腦門擡頭一看,眼睛頓時亮了。
他真是關心則亂!怎麽就忘了今時不同往日,莊映棠已經有了現成的可心人啊。程珂一臉慈愛得看着林摯:“小林啊,現在有個好差事,你願不願意啊?”
☆、第 17 章
程珂一腳把林摯踹進了莊映棠的房間,“砰”地一聲關上了門:“不用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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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摯已經緊張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可、可是……”
剛才程珂在拉着林摯飛奔的當口,已經把事情都說清楚了。本來林摯還沉浸在《關山》殺青的離愁別緒中,結果下一秒,一個睡男神的巨大餡餅就砸在了他頭上。然而大餡餅不是那麽容易消化的,林摯到現在都還有種彩票中了五百萬的不真實感,站在門口不知所措。
門外的程珂聽他久久沒有動靜,急了:“這節骨眼你還愣着幹什麽!上了莊導的床,你是要錢要房子還是要資源,他什麽不能給你!我跟你說,這麽好的事,我要是能上我就自己上了!”
林摯被他說得有些難過:“我什麽都不要。”
程珂:“對對對,莊導跟那些腦滿腸肥的大老板怎麽一樣,你看他長得這麽帥,什麽都不要也不虧。”
林摯愈發解釋不清:“不是的……”
程珂可沒心情聽他解釋,他懷疑再等下去,莊映棠都能出鍋了。他粗暴地打斷了林摯,威脅道:“少爺啊,你到底行不行,不行趁早說,我好趕緊別人!”
林摯一聽見“別人”兩個字,頓時脫口而出:“不行!”他雖然從來不敢肖想莊映棠,也不曾有當0的心理準備,可也做不到眼睜睜看着他跟別人親熱。想到這兒,林摯深吸了一口氣,大步向室內邁去。
莊映棠的襯衫滾得皺巴巴的,扣子一直扯開到胸口,袒着大片白皙的皮膚。不知是不是那藥的作用,他渾身都蒸得粉紅。林摯只看了一眼,就像被什麽東西燙到了似的,慌張地挪開了目光。
莊映棠已經察覺到床前站了個人,應該是程珂給他找的“解藥”到了。可是解藥就這麽站在那,居然沒有要幫忙的意思。莊映棠更覺得心煩意亂,憤怒地往他身上摔了個枕頭:“你站在那幹什麽?”
他現在渾身沒有半點力氣,這動作做出來并不憤怒,倒有點像在撒嬌。林摯頓時覺得半邊身子都酥了,他心一橫,不就是當0嗎?這樣的莊映棠能讓他多看一眼,死也值了,上下算什麽?
林摯慢慢脫下了外套,又挨個解開襯衫扣子。
那廂莊映棠已經快忍不住了:“你還在磨蹭什麽!”
林摯呆呆地“哦”了一聲,趕緊加快進度,然後規規矩矩地躺在了莊映棠身邊。
說來莊映棠因為有點小潔癖,不像生冷不忌的魏總,他在這方面的經驗并不算豐富。又兼被人暗算,他現在渾身無力,想要主動有點困難。他想起程珂在外頭磨破了嘴皮子勸人跟他上床,就覺得委屈。他人帥錢多有才華,跟誰在一起也不辱沒對方,怎麽還有人這樣不情願?想到這,莊映棠冷冷道:“你躺着幹什麽,出錢的是我,難道還讓我出力?”
林摯愣了愣:“您是說……”
莊映棠才不管他說什麽,只顧催道:“快點!”
林摯大喜過望:“來了!”
莊映棠渾身燒得滾燙,蜷起來的樣子像一只熟透的蝦子,看起來可口極了,只想讓人把他一口吞進腹中。林摯伸出手,缱绻地撫上他的臉頰。
林摯的手有一點涼,貼在莊映棠臉上,讓他舒服地喟嘆了一聲了。莊映棠不受控制地貼上去蹭了蹭,仿佛實實在在的依戀。
林摯被他這麽一蹭,腦子裏有什麽東西轟然崩塌了。
耳鬓厮磨,肌膚相貼。林摯覺得自己該知足,不管以後如何,至少在這一刻,他們是彼此最親密的人。可又怎麽都不夠,他滿懷抱着整個世界,心上人在這一刻真真切切地嵌進了心房,往後怕是再也做不到克制的仰望。
他虔誠地親吻,又貪婪地掠奪,心上人在他耳邊溢出的一聲聲嗚咽,是這個世界上最甘美的□□。
第一次林摯出來得很快,才得了甜頭的莊映棠被這戛然而止弄得十分不滿。他睜開迷離的眼,譴責地看着林摯,看得他羞愧得幾乎不敢擡頭。
不過有了一次失敗的經驗後,林摯很快重振旗鼓、超常發揮,到莊映棠已覺得餍足時,林摯卻還幹勁十足。
……然而這種時候并不是他想停就停得下來的了。
雲銷雨霁,莊映棠早就昏昏沉沉的。林摯小心地幫他善後,又換了幹淨清爽的睡袍,才滿足地抱着他睡去。
莊映棠一覺睡到天光大亮,醒來時還有點迷糊。他發覺自己動彈不得,起先還以為是被夢魇住了,片刻後才發現原來是有人緊緊箍着自己。他偏頭一看,林摯兀自好夢,嘴角還甜蜜地向上翹起,那一雙修長的手腳像烏賊爪子一般,占有欲十足地糾纏着他。
明媚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裏灑進來,他們親密的模樣仿佛一對真正的戀人。雖然莊映棠的腰酸得幾乎沒有知覺,可這一刻這樣溫柔美妙,實在叫人不忍打破。
然而下一秒,莊映棠忽然就僵住了:一個熟悉的滾燙物件正兇悍地戳在他大腿上。莊映棠的臉頓時綠了,他毫不留情地在林摯耳邊吼道:“你還要睡到幾點!”
可憐林摯還沉浸在美夢中,被莊映棠一嗓子驚得直接從床上彈了起來,終于放開了箍着人的手腳。莊映棠總算得了自由,身上覺得舒服了許多,可心裏卻有點不是滋味。
可他又說不出究竟哪裏不對。
不過他肯定沒有不對;不對的自然是別人。莊映棠面色不善地看着林摯,忽然飛起一腳,把還沒坐穩的林摯踹下了床。
林摯一覺醒來沒有得到想象中的濃情蜜意小意溫存,還被人這樣“款待”,可別提多委屈了。他支起身體,跪坐在地毯上,可憐巴巴地把頭墊在床墊上:“莊導……”
莊映棠恨恨看着他,罵道:“虧我以為你是個老實孩子,沒想到居然也會趁火打劫!”
林摯辯解道:“我沒有!昨晚是您親口允許的,程哥可以作證。”
他還以為莊映棠在計較爬床的事。
莊映棠聽出他跟自己的想法南轅北轍,氣得一拍床。結果牽動了隐秘的痛處,更火上澆油,怒道:“可我沒讓你、讓你上我!”
林摯茫然道:“可是當時您說,‘我已經出錢了,難道還要出力?’雖然我也不想要您的錢……”
莊映棠:“正常人都不會覺得‘出力’是這個意思吧!你們的中學生姓教育讀本裏,就沒教過一個叫做臍橙的姿勢?”
林摯的臉“騰”地紅了:“中學生讀本裏根本不會有這種東西吧!您高中的時候都在看些什麽啊?”
口快一時爽,可不像微信消息還能撤回,就被莊映棠實時接收了。看着莊映棠的臉色,林摯想把自己的嘴縫上都來不及了。他們二人大眼瞪小眼,古怪地對視了半晌,莊映棠的臉忽然迅速變紅。緊接着,他憤怒的咆哮聲在整個房間裏回蕩不休:“滾出去!”
☆、第 18 章
說來可笑,程珂因為擔心老板房事是否和諧,竟然一晚上都沒睡好。好容易熬到太陽出來,一大早,他就精神抖擻地爬起來跑到莊映棠房間門口蹲點去了。程珂滿懷的忐忑中還帶着點興奮,很想看看春風一度後的莊映棠會不會也染上凡人的模樣。
哪知他蹲了好幾個鐘頭,最後看見林摯一個人垂頭喪氣地從莊映棠房裏出來。
林摯見程珂,沒精打采地打了個招呼。
程珂有點傻眼,趕緊一把拉住他:“這、這是怎麽啦?”他指了指房門:“裏頭怎麽樣?”
林摯明顯心不在焉:“還行吧?”
說完,林摯沮喪地走了。
程珂見他實在心情不好,也不好阻攔。這完全不像是年輕人剛親熱完的樣子啊,難道是莊導風格太鬼畜,睡崩了?不過他的工作職責在房裏,程珂還好按捺住滿心好奇,推門走了進去。
莊映棠裹着浴袍坐在床上,精神還有點萎靡,看起來莫名有點可憐。程珂頓時把指責他“拔 X 無情”的話全吞了回去。
也難怪,那東西藥性這麽猛,他夜裏又耗費這麽多體力,且得養着呢。
程珂倒了杯溫水遞給莊映棠,道:“反正電影拍完了,後期您也不用全程盯着,索性先歇幾天。就是您要是想去島上,得早點跟我說,航道審批需要時間呢。”
莊映棠名下有個小島,是他很喜歡的度假地點。那島還是他頭一次獲獎時他哥哥獎勵的。雖然“第三屆青蟹杯電影節十大傑出青年導演”并不是個多麽值得稱道的獎項——這個電影節也早就黃了——但是在莊照岳心裏,他的弟弟無論做什麽都是最好的。
莊映棠卻恹恹地搖了搖頭:“我哪也不想去,就想回家睡覺。”
程珂忙不疊點頭:“好好好,回家好。您那幾套房子我全找人打掃好了,您想上哪休息都成。就是……那個小林,您打算怎麽辦啊?”
莊映棠還在被逆了攻受的氣頭上,擡眼皮瞭了程珂一眼,陰陽怪氣地說道:“喲,你挺關心他啊。”
程珂谄笑一聲:“我關心他還不是看他是您的人?您看,您這是頭一回當金主吧?也沒什麽經驗,我得提一句,怎麽也不能叫人笑話啊。”
莊映棠虎着臉:“提什麽?”
程珂煞有介事地“哎”了一聲:“睡也睡了,你總不能白女票啊。”
莊映棠:“……”
程珂見他不說話,狐疑地問道:“您不想給錢給資源,是不是想跟他談戀愛?”
莊映棠的臉“騰”地紅了,他怒目圓睜瞪着程珂:“你才想跟他談戀愛呢!”
程珂松了口氣:“不是就行。莊導您看這事吧,你們畢竟有了這麽層關系,既然不談感情,那可不就得談談利益?何況人家昨晚解的是您的燃眉之急,您更該好好表示表示。”
一提昨晚,莊映棠的臉又綠了:“有什麽好表示的!”
——按照程珂的說法,他昨天不僅被“白女票”,而且現在還得上趕着倒找人錢,這可叫他上哪說理去!然而莊映棠又不太想糾正程珂,只好頂着對方譴責的目光,顧左右而言他:“算了,片酬趕緊結算吧。”
結果程珂立馬就又把話題歪了回去。他滿意地一拍大腿:“這就對了嘛!加多少,這個數怎麽樣?六六大順、長長久久,好兆頭啊!”
莊映棠一聽見“長長久久”就覺得某處隐隐作痛,他陰沉地看着程珂:“加什麽加,你當我的合同是擺設嗎!”
莊映棠想起林摯昨晚待自己珍而重之的樣子,心裏一軟,聲音也不自覺地放得溫柔了些:“而且,他不想要錢。”
程珂一時啞然。這他倒是記得,林摯昨天好像的确是表達過這麽個想法。他雖然不知道林摯都已經窮得揭不開鍋了為什麽還不想要錢,不過他總是尊重當事人的意願的。程珂只好遺憾地做罷,又道:“可咱不能虧待人家,不給前,總得給點別的什麽好處吧?”
莊映棠氣得直拍床板:“你看看你!一進來就三句話不離林摯,怎麽,他是你們家親戚嗎?你老板昨天剛被人下了藥,你是不是先處理一下這件事!”
程珂覺得自己的頭發都快被莊導的怒火燎炸了,忙連聲道:“是是是!”
程珂把昨晚發生的事大致梳理了一下,最後道:“據您所說,張平淩昨晚在您酒裏下藥,企圖爬床,您想訴諸法律途徑。這個想法是沒問題,不過這個事呢,咱們沒法報警的。”
莊映棠不滿地抱着手臂,一言不發。
程珂忙道:“是這樣。第一,他爬床未遂;第二,我已經調過酒店監控了,他下藥的時候非常謹慎,根本沒有被拍下來。咱們沒有證據;就算有證據,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派出所肯不肯立案還不一定呢。”
莊映棠雖然不甘心,可也不會強人所難,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你說怎麽辦?”
程珂一笑:“那當然就要看您想怎麽辦了。咱們是找人揍他一頓、還是封殺他、雪藏他,怎麽解氣怎麽來,您說了算。”
莊映棠卻搖了搖頭:“張平淩也不是頭一天在這個圈子裏混了,他不至于這麽沒腦子。張平淩敢這麽做,肯定是因為背後有人撐腰。”
說到這兒,莊映棠腦海裏滑過昨晚魏南遠在他的殺青宴上肆無忌憚地勾三搭四,而他居然有那麽一刻居然還為了這個同情張平淩!莊映棠頓時覺得更生氣了,他拿過程珂帶來的衣服,一邊穿一邊道:“這事要想解氣,非得斬草除根,對付個小蝦米算什麽。”
程珂不傻,當然知道張平淩背後是誰。可問題是,這麽一來,這件事的難度就從新手村小怪直接升級到了打小 Boss,他的血不夠啊!但是莊映棠可是他的衣食父母,程珂血再薄也只好硬着頭皮應下:“也行!那、那您想怎麽辦?”
莊映棠不是強人所難的人,他搖搖頭道:“這事你別管了。”說着,莊映棠站起來走到穿衣鏡前,對着鏡子細細整理着高領毛衣的領子,以免露出脖子上的吻痕。他一邊整理,一邊仿佛對毛衣上并不存在的毛球産生了莫大的興趣,以便讓自己接下來的話看起來像随口一句閑聊。
程珂聽見莊映棠漫不經心地說道:“最近杜析雨是不是在拍劇,還缺個男二吧?”
莊映棠十分矜持地點到即止,只管從鏡子裏看着程珂。
程珂頂着莊映棠專注的目光,順着他說道:“是,那個角色不太好找。哎,您覺得林摯怎麽樣?”
莊映棠撇撇嘴,似乎有些嫌棄,口中卻道:“他啊,還行吧。哎,我跟你說劇呢,你怎麽又提他?”
程珂憋住笑:“您是想幫杜導忙嘛,我懂,都懂。這麽着,我明天就去跟杜導推薦小林,行嗎?”
莊映棠這才滿意了。于是他不再搭理程珂,一邊穿上羊絨大衣一邊往外走去。程珂忙在後頭叫道:“莊導,您幹什麽去,我好歹跟手機交代一聲啊!”
莊映棠頭也不回地擺擺手:“我要回家告狀,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我自己開車吧。”
程珂:“……”
五分鐘後,程珂收到了來自他老板的微信:“杜析雨最近為了那個角色,急得滿嘴起泡。”
程珂在無人的房間裏暢快地怪笑起來,心裏盤算着下午該給上火的杜導送點菊花茶去。
☆、第 19 章
莊映棠二十八年如一日地并不覺得“回家告狀”是什麽丢人的事。
術業有專攻嘛。比如他,擅長的是藝術創作,就理所當然地把精力都花在那上頭。至于人際關系和各種瑣事,自有專業的團隊替他處理。而遇到團隊解決不了的事,比如魏南遠,當然要找更專業的人解決。
就是他哥哥。
莊映棠說“回家”實際上去的是莊照岳的家。莊照岳早年在寸土寸金的老城區置辦了別墅,雖說面積跟郊外的大宅院肯定沒法比,但是這裏離他們夫妻上班、兒女上學的地方都近,因此他們一家一直住在這裏。
莊映棠小時候也住在這裏。從他畢業之後搬出去,直到現在他哥嫂還給他留着房間。
莊映棠的嫂子許晏如見到他的頭一句話是:“哎呀,今天升溫了的,你的毛衣領子拉得這麽高做什麽。”
說着就要上手替莊映棠整理領子。
這毛衣領子可是莊映棠出門之前花了心思調整的高度,高一分醜,低一分他昨晚的糗事就要大白于天下。莊映棠趕忙後退一步,躲開許晏如的手:“我不熱嘛。”
許晏如撇撇嘴:“鬼鬼祟祟的裝什麽害羞呢。你呀,回來吃飯也不早點說,你看看現在幾點,李阿姨出去買菜都要風風火火的。”
許晏如說話帶着一點南方口音,嗔怪都帶着水鄉的綿軟。她跟莊照岳青梅竹馬,是從小看着莊映棠長大的。莊映棠和莊照岳的媽媽很早就過世了,許晏如比他大了十二歲,對他一直悉心照顧。對莊映棠來說,她是姐姐,也像母親。
莊映棠親熱地攬着她的肩往屋裏走,一邊辯解道:“我可是才睡醒就給你打電話了。”
許晏如卻瞪了他一眼:“一覺睡到下午,早飯午飯都沒吃吧,腸胃都給你搞壞啦。”
莊映棠笑着:“昨天殺青宴嘛,喝多了,要不哪能那麽遲起。我來之前墊過肚子了,嫂子,我哥呢?”
許晏如翻了個白眼:“你呀,沒事都不知道回家的!”
莊映棠連連告罪,許晏如也不會真生他的氣。她沖着二樓書房的方向努努嘴,道:“知道你要回家,一早就跑回來啦。你這個哥哥呀,早先還站在陽臺上往院子裏看,看見你車子開進來,他人反倒回去坐着了。你不回來他一天要念叨你幾回,你一回來,他倒不肯拉下臉,非要你先去看他不行。”
知道莊照岳在裏頭等他,莊映棠還是規規矩矩地敲了門,聽見莊照岳叫他進去,才推門走進去。盡管莊照岳很疼莊映棠,可他對莊映棠的教導也很嚴厲。莊映棠站在他面前,不自覺就站得筆直:“大哥。”
莊照岳跟許晏如多少年夫妻,連開場白都說得心有靈犀:“今天怎麽舍得回家了,有事求我?”
莊映棠撇撇嘴,也不客氣,就把魏南遠指使張平淩幹的好事統統告訴了莊照岳。
莊照岳聽完挑了挑眉,道:“所以說,這一切都是你的推測,你完全沒有證據?這可不行,老魏是重要員工,我不能為了你一句話就處理他。”
莊映棠不服氣地抗議道:“可這不是明擺着的麽!”
“明擺着也不行。教過你多少次,做事就不能落人口實。”莊照岳擺擺手:“行了行了,我本來也有別的工作要交給他,從你下一部電影開始,我會另找人負責你這邊的投資。”
莊映棠這才勉強滿意了些:“那……行吧。那魏南遠呢,他去幹什麽?”
莊照岳露出一絲笑意:“西海市新開了分部,我早需要一個有資歷有經驗的人幫着打理了。”
莊映棠愣了愣,随即反應過來。西海離 B 城十萬八千裏,去了那裏就算是當老大,跟下放也沒什麽區別了,何況他還只是“幫人打理”。莊映棠喜笑顏開,佩服地說道:“還是哥哥老謀深算啊。”
莊照岳白了他一眼:“會不會說話?那那個冒犯你的小明星呢,你打算怎麽辦?”
莊映棠撇撇嘴:“用不着我怎麽辦。他被魏南遠寵壞了,實力不行脾氣又大,沒少得罪人。沒有魏南遠給他撐腰了,用不着我動手,他自己就先把自己作死了。”
當晚莊映棠就住在了家裏。他前一天沒有休息好,吃過晚飯就開始打瞌睡,不到九點就被許晏如轟上樓去睡覺了。莊映棠迷迷糊糊地洗漱完,躺在床上反倒睡不着了。明明這是他從小睡到大、再熟悉不過的一張床,可現在他卻鬼使神差地想念起昨夜在蘭亭苑睡過的那一張。
莊映棠失落地翻了個身,決定明天就要去問問他們用的什麽床墊。解決了床墊的問題,他又吹毛求疵地覺得家裏的暖氣燒得不夠熱。
酒店的暖氣多好啊,環抱着他似的,熱騰騰的,如有實質。
莊映棠就這麽想着想着,忽然從床上彈了起來。
——他想着床墊和暖氣,居然把自己想得硬了!莊映棠懊惱地捶了幾把枕頭,心道,這都要怪那個可恨的小龍套。
可恨的小龍套毫無征兆地打了個噴嚏。
公司老板關切地說道:“是不是感冒了?我聽小黎說,片場的環境非常艱苦。你不錯,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可是身體也很重要。”
林摯聽得一愣一愣的。
林摯剛吃完晚飯就接到了黎霏的奪命連環 call,來不及收拾就出了門,倒了三趟地鐵,在晚高峰的人群中差點被擠成了林摯.JPG。等他通身狼狽不地趕到公司時,才發現要見他的竟然是星光的大老板。
大老板并沒有因為等了将近一個小時而不滿,可他也不說大晚上叫林摯來公司幹什麽,而是先花了半個小時把林摯從頭到腳、由內而外地誇了一遍。這不,就連打個噴嚏都是拼搏敬業的噴嚏,林摯簡直不知道該怎麽接這個話。
大老板總算把溢美之詞都說完了,還有些意猶未盡似的喟嘆一聲,接着和藹地問道:“小林啊,接下來有什麽計劃嗎?”
計劃接着回影視城蹲點呗,林摯想,要不他可吃什麽啊。
然而他還沒說話,黎霏就立馬接口道:“他接下來還沒有工作,全聽公司安排。”
林摯不怎麽情願點點頭:“我全聽公司安排。”
大老板十分滿意:“那太好了。小林啊,你知道杜析雨導演嗎?他最近在籌備一部大制作的電視劇,剛才他們劇組聯系了我,說是有意向找你去演男二號。你明天去試個鏡,如果能定下來的話,随時可以進組。”
林摯目瞪口呆。
莊映棠的确對他說過,他演過了《關山》,就算只是配角,往後也一定會有好本子找他。可他以為那怎麽也要等到電影上映之後了。然而現在,他的戲份才剛剛殺青兩天,居然就有名導找上了門。
林摯不傻,他知道這是誰給他的。這個機會确實難得,可如果是作為“報酬”的話,他一點也不高興。
莊映棠就是他最好的報酬,貪得無厭是不對的。
☆、第 20 章
林摯心裏雖然有些失落,可是也不會推掉。怎麽說這也是莊映棠的一份心意,無論他的初衷是出于“錢貨兩訖”還是真的愛才,他都不想辜負。
何況看大老板這架勢,他要是敢說一句“不”,公司得吃了他。
大老板很高興:“那就這麽說定了,明天下午兩點試鏡,小黎,你把手頭的活推一推,陪着小林過去。哎,記着多收拾點東西,杜導送來的劇本我看了,小林的戲份估計要拍一個月,萬一到時候要幾處跑,省得手忙腳亂。”
聽大老板這意思,是打算讓黎霏一直陪着林摯,直到殺青了。
大老板是好意,可惜林摯和黎霏都不太樂意。黎霏就說:“可是我手底下還有別的藝人啊,寇歡下周要去 S 市錄真人秀,陸澄也……”
大老板一聽,不高興了:“你的意思是你忙不過來嗎?那沒關系,公司一向體諒你們,你要是實在忙不過來的話,我可以叫人幫你,随時可以交接。”
黎霏被他噎得無話可說。他不可能同意讓人“幫”他,哪怕只有一個月也不行。他手底下的這幾個藝人都是他自己辛辛苦苦帶出來的,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成果。尤其寇歡,現在在星光女藝人裏是數一數二的地位,他哪肯讓別人分享他的勝利果實?
這時,林摯道:“張總,話是這麽說,可是操作起來有難度啊。您想想,讓別人替黎哥個把月,都還來不及熟悉藝人呢,難免要出錯。我看不如這樣,讓黎哥帶個助理跟我去劇組,他有工作就去忙,助理留下也是一樣的。而且,我在劇組就是拍戲而已,能有多少事。”
見林摯這麽善解人意,大老板對他更加贊許:“行,就按你說得辦!小黎啊,手下藝人這麽懂事,也算你調、教有方了。”
黎霏還能說什麽呢?只能捏着鼻子附和。
談完了正事,大老板一定要親自送林摯回家,林摯連忙謝絕;不過這麽一來,他再“退而求其次”、叫黎霏送他回家他就不好拒絕了。其實林摯寧願擠地鐵也不想跟經紀人同路,而看黎霏的樣子,顯然也不太想送他。但是沒法子,他剛在大老板面前吃了挂落,今天不能再違背他了。
再說,林摯不知道突然走了什麽狗屎運,那行市眼看着就要水漲船高,跟他緩和一下關系也沒壞處。
晚高峰餘波尚在,堵車堵得厲害。他們公司又在環線邊上,半小時就開了五百米,林摯家遙不可及。
車裏沒人說話,黎霏實在覺得尴尬,于是尬笑了一聲,道:“你餓嗎?餓了的話叫個外賣在這吃,我看時間來得及。”
林摯覺得黎霏說笑話一點打偶不好笑,根本沒有配合的意思,于是車裏的氣氛肉眼可見地冷淡了下來。
黎霏讨了個沒趣,好容易冒出一點讨好林摯的心思全收了起來。他看着前方望不到頭的車流,忽然道:“知道嗎?《關山》已經把你的片酬結了,估計這幾天你就能收到錢。而且,他們還要跟你簽票房分成——雖然比例很低。”
林摯愣了愣:“分成?”
黎霏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是啊,分成。一般只有大腕兒、主演才簽的分成。你頭一回拍電影,莊映棠就肯讓你從他嘴裏分羹,他對你可真好,你可得知道感激。”
林摯心裏有點不是滋味。莊映棠對他是真的不錯,又給錢又給推薦,可他卻覺得心情更加低落了。
自打那一晚後,莊映棠就再也沒找過他。他多希望莊映棠什麽也不給他,他只想再見見他。
黎霏感慨地喟嘆了一聲:“小林,你看,你碰了那麽多次劈,走了那麽多歧路,最後不還是選擇了捷徑嗎?”
林摯渾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下意識的辯駁道:“不是……”
黎霏嗤笑一聲:“你既然終于做了跟我一樣的選擇,又何必對我擺出這副嘴臉呢?我早就說過,我們是一樣的人;只要進了這個圈子,大家早晚都是一樣的人。”
林摯幹脆閉上了嘴巴。黎霏是那種什麽東西都能當作籌碼的人,只要換得到利益,林摯之所以被公司放棄,多半原因都是因為黎霏一次未遂的交易。
黎霏也不在意林摯回不回應,他笑了笑,接着道:“不過你待價而沽幾年,可把自己賣了個好人,晚多少也值了——莊映棠可比那個又老又醜的丁總強多了。”
林摯不屑地想,當然不一樣,他愛莊映棠啊。可是在黎霏面前,他舍不得說愛,就連提一提他心尖上的人,都怕辱沒了他。
黎霏給林摯找助理倒是十分高效,第二天去試鏡的時候就帶上了。大概是真的不想陪林摯拍一個月戲吧——那他們倆都得瘋。
助理姓餘,比林摯小一歲,是個非常敦實的男孩子。他對林摯憨笑着打了個招呼,一路上就專心開車,一句話也沒再說過。
林摯這一回的試鏡其實就只走了個過場,演了個簡單的場景,很順利地就通過了。杜析雨是莊映棠的朋友,對他推薦的人自然優容,而且,他也相信莊映棠的眼光。
試鏡完,黎霏叫林摯跟他回到車上,兩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黎霏才終于道:“行了,把你送到劇組我就安心了。下周我得陪寇歡錄一個真人秀,就讓小餘陪着你,有事給我打電話。”
林摯高興地應下。黎霏心裏清楚,他今天從這離開之後,是絕對不會接到林摯的電話的。為免大老板問起來他一問三不知,黎霏又對小餘叮囑道:“你林哥事兒不多,可你也不能偷懶。每天他收工以後,你要簡短地給我彙報一下他當天的狀況,記住了嗎?”
小餘點頭如搗蒜:“好的黎哥。”
當天,林摯正式入駐《風起雲湧》劇組。
《風起雲湧》是部都市劇,拍攝地點就在 B 城,只有幾場戲要去郊區取景。這回的住宿條件比《關山》好多了,而林摯作為主演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