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走過錯過差點錯過(四)
“砰——!!”
槍聲炸響的前一刻,盤澤的耳朵動了動,并以極快的速度撲倒旁邊的少女,而幾乎是同時的、尚還夾着小黑豹的娃娃機、玻璃罩子壞了個粉碎。
第一聲槍響像是信號,很快就有第二、第三槍,暴雨般的子彈打在兩人附近的機器上,亂七八糟的禮品就這麽滾落出來、壓着破碎的玻璃渣。#放我進去揀一點#
“大小姐,小心!”一塊被打掉的鐵皮彈到兩人所在的位置,盤澤連忙側了側身,那鏽跡斑斑的薄片就劃破了他的衣服、在手臂上留下一條血痕。猩紅的鮮血很快就染紅了外套下的白襯衫,但男人卻哼也沒哼一聲,依舊警惕地注視這周圍。
何舞被他護在懷裏,看着那刺目的顏色直皺眉頭。她慢慢地将男人推開一些,用一種不怎麽好看的表情淡淡地說道,“流血了,我不喜歡。”
盤澤敏銳地撲捉到她眼裏淡淡的厭惡,連忙将那個的部位別開一些,胸口卻有些悶悶的。然而事态危急不容多想,盤澤只是本能地按了按那個位置、就将這小小的不适抛在腦後。他默默梳理着自進入這個街區時就留心注意的幾個出口,一邊通過彈道計算敵人的分布,一邊尋找能将何舞帶離此處、最為安全的路徑。
“大小姐,您還記得街口的蛋糕店嗎?”
“什麽?”面對如此險境環生的情況,何姑娘倒是一如既往的不為所動。由于槍聲的緣故,盤澤的聲音輕易就遭到了遮掩,而何舞則撩了撩有些遮擋眼睛的劉海,從善如流地佯裝沒能聽見。
面對這漫不經心的态度換做是常人可能都要怒了,但注意力全在敵人那邊的盤澤卻不疑有它,感覺到包圍圈開始漸漸縮小,連忙湊到何舞的耳邊大聲說道,“您還記得街口的蛋糕店嗎?粉紅色那家!”
“哦,SWEET SWEETY?那家的蛋糕甜得沒法吃第二口,真不知道那群女人為什麽會喜歡。”
……你知不知道現在什麽情況?
終于發現自家主子狀态不太對,男人糟心地回過頭……果然看到少女還是處于外出郊游的散漫狀态。他提着氣張了張嘴,又突然長長嘆息出聲,用一種無可奈何的聲音說道,“對,就是那一家。一會聽到我的暗號,您就向自動販賣機處跑,在那後面有一個很小的出口,大概是裝修失誤留下的。出去後請直接繞到蛋糕店的後面,右邊的小道直通浮空電車經過的那條大街。”
“那個出口只有我出得去?”出于意料的,何舞沒有任何反對或者質疑,只是問了這麽一句。
盤澤愣了愣,傻乎乎地點了點頭,“是,還需委屈您一下,那個洞是有些小。”
何姑娘看了他一會,突然覆上那沾了些沙塵的面容。那是雖然比想象中柔軟些許,卻依舊粗糙得不似常人的皮膚,男人菱角分明的五官印在眼裏,粗狂的、張揚的,無論從哪個角度都算不上特別的好看。但何舞卻深深地注視着,一寸寸地撫過他因疤痕而有些不完整的眉毛,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男人突然繃直了身體顯示出幾分焦急,少女才輕輕吻了吻那個位置,噙着嘴角柔聲說道,“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盤澤心下猛跳,原本有些氣悶的胸口恍然間像有暖流經過,但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極慢極慢地吐出一口長氣,弓着身子默默地在心裏計數。何舞在他身側異常安分地躲着,直到他低吼出一個“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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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暗號喊出的同時,盤澤毫不猶豫地朝自動販賣機的反方向沖了出去,他幾個閃身避到隔壁區域的賽車區,而原本在娃娃區毫不間斷的射擊,果然跟上了移動的物體。
就算是本能的、就算是一瞬間,但也已足夠。
盤澤在避到某臺機器後方的時候,聽到直接近到耳邊、只有自己能夠聽到的密音,“記得回來,我等你。”——這并不是什麽細雨溫柔的留話,而是何大小姐招牌似的傲慢命令。但盤澤卻維持着單漆跪地姿勢深深地閉了眼睛。
與用玻璃罩起來的娃娃機區相比,賽車機則有很多遮擋座位用的鐵皮隔離區。這些對常人而言根本不作考慮的玩意,盤澤卻能像紙張一樣輕而易舉地将它們撕扯下來,也就是這時候他的耳朵又動了動,然後扛着鐵板就朝側門沖去。
那是攻擊比較薄弱的方向,說不定能有突破的方法。
金屬的子彈接二連三地打在鐵板上,大部分只在留下個深坑後就變得圓圓扁扁地掉落下來,偶有爾爾則會直接鑽破鐵皮,陷在上面。很快的,男人支撐鐵板的胳膊上流出一縷縷鮮血,此時如果硬将鐵板扯開,就會看到子彈在穿破防禦之後在那皮肉中留下的圓形坑洞。
不過對于經過非人試驗的盤澤君而言,這也就是蚊子叮一口的等級,最多只有一個凸起一個凹下、有沒有流血的區別罷了。他毫不動容地向前沖着,視那些企圖射殺自己的子彈為無意義的威懾,而就在即将瞧見藏在暗處的第一撥人時,突然聽到一個聲音。
“Panther!”
那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已經融入了他的骨血、此生此世都無法忘記。伴随着那個聲音的響起,高密度的射擊也停了下來。
盤澤極慢極慢地轉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LEO。”
面對何舞時總帶了點傻傻愣愣的神情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兇狠。男人的聲音低啞極了,仿佛是強壓着無邊的怒火、從嗓子中擠出來的一樣。只要是個明眼人都知道,這人絕不讨他喜歡,但來者卻似并不明白,居然用一種誇張的表情大張着雙手,熱情地呼喚樓下的男人,“啊!真是好久不見呢!親愛的Panther!多久了呢,一年?五年?十年?”
“三年零49天。”盤澤咬着牙,死死盯着來人,黑色的瞳子裏仿佛燃着熊熊的烈火,“我無時無刻都記着你,LEO。”
“啊!HOT!真是太熱情了!我也是啊,親愛的Panther!我也一直一直地想念着你啊!”男人西子捧心撞陶醉地扭着腰,大聲地說道,“只是現在請不要再叫我LEO了!KING!這是我的新名字!混沌的王者,黑與白之間!”
“真夠中二的。”又是一個熟悉的聲音,但這一次對盤澤而言只有驚吓二字,他急忙去尋找着聲音的主人,震驚地發現她居然大大咧咧地坐在屋頂的挂燈上。
您是回來做靶子的嗎?!
盤澤怒吼一聲就要往何舞的所在地撲去,卻被一排子彈打在腳前。在LEO的擾亂之下,男人的後方已被包抄,而無論他有多少鐵板,一時也無法将四面八方都護住。
“啧啧啧,不要心急嘛!美感,要懂得運用美感!”LEO踮着腳,神經質地轉了個360度并以奇葩的姿勢做了個造型,“大小姐也真是性情中人!小黑豹明明都做了誘餌讓你跑了,居然還不畏危險地留了下來!愛嗎?啊!果然這就是愛啊!”
“深井冰還要出來為生活打拼,你也蠻拼的。”何姑娘居然把吊燈當了秋千,嘎吱嘎吱地搖晃着,并還順便對仰頭盯着自己的男人們冷哼一聲,“如果多年的頸椎病治好了,要記得給我診療費。”
有幾個脖子确實有點酸的小混混居然還真低頭捏了捏後頸。
一個神經病,一個口無遮攔,完全沒有緊張感的兩人把現場的氣氛破壞得渣都沒剩。別說盤澤的怒火像被澆了冷水,那些跟了LEO許久的小弟們都有些HOLD不住。于是,不大不小的游戲中心中兩撥勢力就這麽以極度逗比的狀态開始僵持,一邊是LEO自顧自的陶醉,一邊是何姑娘不留餘地的譏諷。
也不知算不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至始至終何大小姐都輸了一截……因為被譏諷的那個根本就沒聽過他人說話。
終于,挂在上面的何姑娘也覺得有點煩了,她歪着頭瞧向視線一直停在自己身上、也不知脖子有沒有僵硬的男人,微笑地說道,“你還記得我離開之前說了什麽嗎?”
盤澤心髒停了一瞬,連忙垂眼點了點頭。
何姑娘卻冷冷地勾起嘴角,擡手指了指二樓那個還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花公雞,又随意地繞了個圈換成把男人包圍在內的持槍小弟,不輕不重地問道,“那錯過時機的你,打算怎麽沖出重圍?”
男人張了張嘴,猛地咬住下唇。原本消失在他眼裏的怒火又潑了油似的開始燃燒,那種恨意仿佛深入了骨髓融入了鮮血,“這個男人害死許多人,很多還是年幼的孩子……是我的仇人。”
“哦——?”何姑娘拉長聲音,故意歪曲了男人表現出來的意思,“原來我并不如死去的那些人重要。”
這麽一句簡單的話竟讓男人渾身顫抖起來,他想要解釋,卻又不知如何說起,甚至帶了些難以理解的恐懼。這個在槍林彈雨中都不會動容的男人緊緊地握着雙拳,鮮血從指縫中一滴滴的滲出、然後落在淡灰色的地上。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用沙啞的聲音艱難地說道,“這些年來,複仇是唯一讓我活下去的執念……現在……雖然不是這樣,但……不解決,我無法前進……”
何姑娘長長的哼了一聲,依舊是那不為所動的表情,“于是呢?為了告別過去而解放力量,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暴血而亡?同歸于盡,還真是個富有美感的前進方法。”
“啊!美感!”大概這玩意是那神經病的關鍵詞,他居然就這麽□□了對話,“是啊,富有美感是我的宗旨!為了向這麽理解我的兩位致敬,我一定會好好利用你們的屍體的!啊,大小姐的皮膚真是美麗!啊,小黑豹的肌肉最棒了!怎麽辦,我都不舍得對你們開槍了!還是請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裏,讓我們一槍射中頭顱留下全屍吧!”
作這神經病的手下不是腦電波能與他同步,大概也有過濾功能,當這段沒營養的話音落下的時候,周圍的小混混也再次做好了射擊的準備。
“對我的贊美姑且收下了,”何姑娘還是悠閑自得地晃着腿,那兩條美腿在制服的長裙下時隐時現,“只是盤澤是我的東西,無論是肌肉還是鮮血……你不覺得,你已經浪費了許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