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走過錯過差點錯過(十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又是困獸一般的吼叫,這一次卻沒了半點人性和隐忍,仰天長吠的男人雙目赤紅,就連眼角都留着鮮血,黑晝之中,宛若一只真正的野獸。
何舞愣愣地站在原地,只見“他”極慢地扭過頭,嗜血的雙目閃過冰冷的兇光,仿若下一刻就會撲過來、将那原本的主人啃噬個屍骨無存。
但卻偏偏沒有。
那野獸只是盯了何舞好一會兒,随後竟猛地一下沖向窗外、與那黑影纏鬥起來。大概是樓道裏怪物死了的緣故,內裏的封鎖已經打開,盤澤這一撲正好咬上黑影的脖子,将那原本霧雲一樣的虛無扯出一塊巨大的裂縫。
“卧槽,這是鬧哪樣?!”剛用咒文把黑影實體化的rain差點被盤澤撞了個跟鬥,他随口念了一段咒文将墜落的男人接住,複才榨緊捏着金紋的手掌。
漫天的符紋瞬間收緊,就像被扯上結的緞帶一樣,它們一圈又一圈地将怪物包裹起來、就像蠶繭一樣密不透風。
“砰——!!!”就在金紋拉扯到極致的時候,震耳欲聾的槍聲響了起來。子彈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不偏不倚正中符文包裹的中心,被束縛的黑影發出幾聲怪異的鳴響,便碎成一塊塊黑色的布條、輕而柔軟地慢慢墜落。
然後又是一聲同樣的槍響,這一次卻是對着正在沖向rain、徹底狂化了的盤澤。
“不——!!!”何舞想也沒想就跳到了窗外,但她的阻止根本對子彈毫無作用,zero那防不勝防的一槍直接射中了盤澤的腿,将它打翻在地上。
“……真是一點也不好……”rain無可奈何地又支了一道勁風,将何舞穩穩地托到地上,“不會飛就別亂跳,我現在累得很實在沒工夫和你們折騰……”
rain的臉色有些蒼白,但似乎并沒有影響到太多行動。被擊中的野獸根本不知道疼痛,雖然最開始因子彈的沖擊力而翻倒,下一瞬卻已高高躍起、再次向前方的rain撲過去。
“喂!你家的豹子你自己管好啊!”止了遠在他處負責狙擊的zero,rain無可奈何地對何舞叫道。令人奇怪的是,盤澤就像認準了rain一樣,即便何舞再怎麽紮眼地在它面前亂晃,也絕不會轉身襲擊她。
rain躲了幾次就無語了,雖說幹掉了像大BOSS一樣的怪物,但還沒有确認這裏存不存在別的、更為危險的東西。眼下居然和自己人打了起來,故麽這傳出去能笑掉某些人的大牙。
“把力量借給我!”
何舞咬着牙,面無表情地喊道。如果可能,她并不想再接收rain的力量,身體充滿着不是自己的東西,那感覺是在足夠惡心,更何況還是難以駕馭、強過自己數倍的力量。
Rain白了她一眼,幾個後退用刀背擋開盤澤的攻擊,順手在黑影的殘屍中扒拉了幾下,從裏頭拾出個小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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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我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不成?剛才收的可不是什麽好玩的東西!”
“我管你是什麽玩意,把力量借給我!”雖然rain并沒有傷害盤澤,但由于之前的傷和狂化的作用,男人已經流了太多的血、再不想辦法讓他停下來可能就會力竭而亡。何舞看着兩人打來打去,急得一頭是汗,嘴上卻半點不讓,“我的人我自己處理,不要你們多事!”
後一句她是對在暗處用槍口牢牢鎖定盤澤的zero說的,而rain卻也因此又多掃了她一眼,最終長長嘆了口氣。
“喏,給你!”不知從哪裏抽出一條長鞭,rain随手丢給了何舞,“月纏線你不敢用吧,拿這個好了。”他這麽說的時候,又丢了個小小的飾物過去,那是一個銀色的戒指,何舞剛一握在手裏就能感覺到溫和而又柔軟的力量。
是rain的力量,卻又與之前極富攻擊性的霸道有所不同。
“那就交給你了。”就在何舞剛剛吸收了裏頭的魔力,開始恢複的時候,rain那輕悠悠的聲音從身後飄了過來。然後不過在她肩膀上輕輕地一掌,盤澤就像轉移了目标一樣像何舞沖了過來。
至于原本還在活蹦亂跳的rain,竟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只留下殘留在耳邊的輕笑,和不緊不慢的話語,“證據我先帶走了,那只胖大海就放心地交給組織來解決吧。”
這混蛋将自己的“存在”複制到我身上了?!
何舞憤怒地拉開和盤澤的攻擊距離,她扯了扯手中的鞭子,竟意外地發現這竟是個魔法道具。
……封鎖和延緩行動的作用嗎?
何舞還沒确定這玩意是否能用得順手,就發現盤澤幾個小跳、從高處向自己撲了上來。他的行動極快,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竟就要與原本遠在十數米外的何舞短兵相接。
手持鞭子的何大小姐正打算試試這新武器的威力,她微一揚手、正要将長鞭卷向男人,卻見盤澤生生收住攻擊的動作,以一個自毀自傷的方式摔回地上。
何舞知道他并沒有清醒,卻也知道這人本能地想要避開傷害自己、與自己發生沖突。
在全力之時毫無準備的收勢,這種自己施加的傷害比之前任何的一種都要動其根本。何舞完全沒想到會變得如此,一只手高高地舉着僵在那裏,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大……小姐……”男人沙啞的聲音參雜在嘶吼和嗚咽裏,何舞心髒一跳、晃眼就瞧見男人混在血水裏滿臉的眼淚,“快……快……殺……了……我……”
殺了你?
“我要……控制不住了……快……殺了我……快……”
殺了你?
快殺了你?
快殺了你?!!!
“誰特麽要殺了你!!!”這大概是端莊優雅的何大小姐有生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爆了粗口,她一鞭子抽到男人的身上、沉重的連地面都發出嗡嗡的聲音。長長的皮鞭帶着藍光,一次又一次地擊打在盤澤身上,狂暴化的男人像被電到一樣滿地翻滾着,不斷地掙紮、痛苦地喊叫。
然而他再怎麽痛苦,再怎麽掙紮,也沒生出利爪在何舞身上輕輕撓上一下。
何舞不知何時也已滿是淚水,就算經歷再多,能力再強,她也不過是個上高中的小娃娃,“我不是說過要你一輩子呆在我身邊嗎!不是讓你只看着我只想着我嗎!殺了你讓誰做這些去?!你懂什麽!我找了你那麽多年……那麽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居然讓我……殺了你?!!!”
她一邊打一邊破口大罵,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說了什麽。只知道長時間的忍耐突然爆發了出來,只知道被長鞭纏住的男人慢慢地開始恢複。
“你真是……開竅點啊……”最後的最後,何舞走到恢複成原樣的男人身邊、慢慢地伏在他的身上,淡藍色的光将男人籠罩了起來、清涼而又溫和,像是在恢複他遍體淩傷的身體那樣……
“啊呀呀,有點鬧過頭了。”當rain帶着zero回來的時候,就看到疊着疊着羅漢就昏倒的兩人,他勾着zero的脖子尋求抱抱,然後順便接通了遠在外圍的Z和榕真。
“這邊處理完畢了,幹擾應該也要消失了。Z你把坐标點傳給榕真,我們要出去。”說到這裏他又像想起了什麽一樣,歪了歪頭道,“裏頭有兩個傷患,一個是嚴重的內外傷,一個是力竭,救護隊來之前叫榕真處理一下吧……我?我是實在沒力氣了……反正暫時又死不了,管他們作甚?”
“大……小……姐……大小姐——!!!”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突然坐起,随後又因劇痛而低吟了一聲。他全身上下都纏着繃帶,除了一張臉,幾乎看不到下面的皮膚,而在他身邊一直默默坐着的少女則撐着頭,似笑非笑地揚起眉毛。
“喲,你還知道叫我啊。”
守在盤澤身邊的自然是何舞何大小姐,送到醫院的時候她基本沒怎麽受傷,但以防萬一還是挂了幾個吊瓶。至于三天後的現在,顯然已經好得不能再好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盤澤有些遲鈍地扭過頭來,而這時候的何舞已經湊到了他的正面,整個身子直接跨上了病床。
“嗯?回答我……你還知道叫我呢?”她一點點地把男人推回去,以騎在他身上的姿勢咄咄逼近,“不是讓我別碰你嗎?不是讓我……殺—了—你—嗎——?”
零零碎碎的記憶重回大腦,男人拼湊着不久之前的種種片段、抿着嘴微微偏開了頭。
“您應該殺了我的……”他小聲地說着,就被何舞一圈砸在了耳邊的枕頭上。可憐的枕頭破了層皮,立刻散出白白的羽毛。
“你再說一次看看?!”何舞依舊帶着微笑,但那笑容怎麽看怎麽猙獰,“你又讓我看到你血淋淋的樣子也就罷了,居然還叫我殺了你?讓我?讓我何舞?!盤澤,你有多恨我才能說得出這樣的話!”
這信息量爆棚的連環轟炸讓剛剛蘇醒的男人一時轉不過彎,他木然地眨了眨眼睛,還沒來得及将它們消化,就被何舞一口咬上了嘴巴。這與其說是一個吻,不如說是洩憤,盤澤被這毫無章法的啃咬弄得一嘴的血,然後看到肇事者同樣滿唇鮮紅、和吸血鬼一樣怒氣沖沖地看向他。
好像下一刻遭殃的就要是脖子上的大動脈了。
“你知道我想了你多少年,找了你多少年嗎?!好不容易才遇到……好不容易才能把你綁在我的身邊,你居然……居然……”何舞詫異地笑着,她一邊說一邊慢慢地去抹男人嘴上鮮紅的顏色,卻在剛剛碰觸上又停了下來,她似乎看了很久,然後極深極深地吸了口氣。
“抱歉,是我失态了。”
只是這一會兒,少女居然就冷靜了下來,好像剛才的癫狂并沒發生過一樣。她緩慢地起身,轉而打算下床離開,卻被盤澤猛地抓住胳膊,用那沙啞的聲音疑惑地說道,“您是說,我們……以前見過?”
何舞頓了頓,視線從他的下巴慢慢滑到左胸,然後停了下來。見男人還是不明所以,複又擡起手在心髒偏下的地方輕輕地摁了一下。
那裏,是他殘留着異物的部位,也是導致他強化試驗最終失敗的核心原因。
“說起來,你變成這樣還是我害的呢。”既然碰到了,何舞的手指就有點舍不得似的在上面流連,她一下下地描繪着男人解釋的肌肉,指尖就像帶着電一樣讓人酥酥麻麻,“如果那個時候你沒有救我,便不會像現在這樣……”她似乎笑了笑,有些疲憊地看向盤澤因驚訝而瞪大的眼睛,“如此,你還會覺得變得不倫不類的自己,配不上我嗎?”
“盤澤,我想要的……你應該清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