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救人
陳歡歡家所居住的地方離明秀山很有些遠，但可以直接從明秀山的環海公路過去，不用經歷市中心的大堵車，要輕松許多。當然走這條路是哈士奇的意思，每當他的車走到岔路口，那只連左右都分不清的狗，就會沖他擡起一條腿，充當指路标。
賀錦程嘴角微抽，他親自坐在駕駛座上開着車，一邊還得分心留意後座的動靜。
正如賀錦程內心所猜想的那般，項安康确實已經上了車後座，身為鬼魂他擁有一些小神通，可以依俯在一些實物上不至于被甩飛出去。
哈士奇惬意地趴在真皮坐椅上，歪頭想跟項安康說話，項安康生怕賀錦程發現什麽問題，縮在角落瑟瑟發抖地說道：“小哈，你不要看我，不然你的主人會發現的。”
哈士奇看出這個人很怕他家的人類，但他真是搞不懂為什麽，這有什麽好怕的，畢竟他家人類那麽好。不過哈士奇是一只貼心的好狗，當然不會做強人所難之事啦，于是仰頭嗷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項安康見它聽懂了自己的意思，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氣，而後又膽顫心驚地看向前座，于是就這麽在後視鏡中與賀錦程不帶多餘感情的冷眼對上了，心中頓時大驚，差點沒控制住小神通從高速行始的車子裏穿出去！
賀錦程當然看不見他，但他野獸一般的直覺已經讓他感覺到車內一定存在某種他看不見的事物。說真的這種感覺對于賀錦程這類人來說非常的糟糕，尤其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這個他看不見的東西不但私自接觸了他家阿風，竟然還誘拐阿風出門！賀錦程每每想到阿風竟然和另一個事物這樣親近，比跟自己還要更加親近，他內心就控制不住地升起一股股戾氣。
強壓下內心翻滾的黑雲，賀錦程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的路。看來許多事，他有必要叫人查一查了。
七點半，金烏西墜，平靜的海面與藍天就像打翻了調色盤的畫布，深藍的海水，藍紫的天空，瑰麗的橘紅霞光與詭麗的豔紫殘雲傾灑得到處都是，如同遠古神靈的殿堂，悠遠而神秘。
車子終于即将離開環海公路，進入居住區，後座上的哈士奇卻忽然在後座上大聲叫了起來，有些像鄉下農戶人家養的土狗，在晚上看到陌生人進入家裏會預警大叫一樣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焦急。
賀錦程降低車速，從後視鏡看向哈士奇，“怎麽了阿風？”
哈士奇确實非常的着急，他從座位上人立起來，兩條毛絨絨的前腿不斷拍打車窗，一邊轉頭着急地沖賀錦程叫喚：快停下來，那邊有人落水了！
狗的視力比人類的要好得多，尤其是對動态軌跡的捕捉，因此賀錦程順着哈士奇的目光看去，并不太能看清遠處的海邊到底有什麽。不過賀錦程已經發現了自家哈士奇的與衆不同，對他的反應和訴求自然不會無視，于是便順着哈士奇看向的方向将車開了過去，直到沒路可走，才找了個地方将車停下。
等到了近處，他才看見不遠處，因為天色逐漸變得昏暗的海岸邊，一個瘦弱的人影正搖搖晃晃往大海走去。
“嗷嗚嗚！”哈士奇頓時叫得更加激動，撒開四爪便往那個人影的方向跑了過去。
賀錦程皺了皺眉，見自家阿風已經噗嗵一聲跳進海裏，心中一跳，趕緊追了上去。
夜幕降臨後的海水漸漸變得危險可怖起來，哈士奇跳進水裏，不斷拍打着海岸的水流一下子将他帶出了老遠，海水嘩嘩撞擊的聲音瞬間吞沒了他驚慌的嗚咽之聲。
“阿風！”賀錦程眼看着那煙灰色的鬼毛被無盡的海水吞沒，心口一陣悸動，來不及多想便跟着跳進了腥鹹冰冷的海水之中。
“嗷——”哈士奇并沒有賀錦程想象的那樣脆弱，他在被海水卷走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內，又頑強地從海水中鑽了出來，在激流中奮力游向那個同樣被海水帶走的人影。
賀錦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內心即心悸又憤怒，還有一絲絲無措。他渾身濕漉漉地站在水中，看着哈士奇不斷用他瘦巴巴的身體去頂那個陷入昏迷的人影，卻不得其法，還差點被一同沖進更深的海裏，十分危險，賀錦程卻站在原地沒動，目光漠然冷冽，就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嘩啦～”一聲響，一米八八的男人一頭紮進水中，游向他的哈士奇，順帶将另一個瘦弱的身體拎小雞仔兒似地拎上了岸。
海水的力量是無窮盡的，盡管男人長年鍛煉，矯健的四肢充滿了爆發力，但在鹹濕的海水中又要抱着一只狗，又要扛着一個人，還是費了許多力才走回岸邊。
“嗷嗷嗷！”哈士奇心知如果不是男人，他根本不可能救回那個人，仰頭看向他的雙眼中充滿了感激。
此時賀錦程心情十分糟糕，喘着氣抹掉臉上的水，瞥到傻狗讨好的眼神，冷哼了一聲把目光轉到了別處，完全沒發現自己此時的動作就像一個對丈夫瞧漂亮大姑娘十分不滿的小媳婦！
哈士奇當然是不懂人類那麽複雜的內心活動了，他先向人類表達了自己的感謝後，就跑向被賀錦程随手扔在地上的人類。
“……是、是歡歡！”項安康渾身僵直地站在昏迷的人身邊，臉上全是着急和擔憂。
哈士奇見地上的人沒什麽動靜，還以為她死了，又聽項安康喊出她的名字，頓時更着急起來，可是項安康只是一個什麽也做不了的鬼魂，而他也只是一只狗，更加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怎麽辦怎麽辦！她的臉和嘴唇看起來好白，她會不會死掉……”項安康急得團團轉，整個人都慌了手腳。
哈士奇也很擔心，濕噠噠的爪子在沙子裏踩來踩去，忽然想起了自家的人類，雙眼一亮，趕緊轉頭沖向他的人類，“嗷嗚嗚！”人類，你救救她吧！
賀錦程把人拖上來就遠遠在一邊，一幅別人是死是活幹他屁事的架式，此時瞧見那傻狗跑回來沖自己直叫喚，他都不用腦子想就知道這傻狗是叫自己去救人，心中無端端就感覺非常非常的生氣！氣得他想轉身就走！
“嗷嗷！”哈士奇見人類沒動，以為他沒聽明白自己的意思，連忙跑過去叼他的褲角，費了老大的勁往那邊拖。
本來就在生氣的賀錦程于是更氣了，氣得他想吃狗肉火鍋！蠢狗！
……
陳歡歡的肚子被人頂在膝蓋上，灌了滿肚子的水被頂得嘔吐了出來，人也清醒了過來。
醒過來的陳歡歡并不像其他自殺者那樣，被別人冒着生命危險救下了之後，還得撒個潑怨怪別人救了自己，她只是安靜地垂着頭坐在那裏，就像一個已經失去了生機的破布娃娃。
賀錦程見人已經活了過來，就把人從自己的膝蓋上推開，冷着臉站了起來，仿佛剛才救人的不是他。——是的，賀總經理最後還是沒磨過自家的哈士奇小妖精，盡管渾身散發着生人勿進的森寒冷氣，還是被阿風拖過來救人了～
項安康見自己的心上人又活了過來，激動得都快要哭了，他有好多話想告訴她，還想幫她報警擺脫那個禽獸父親，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可是他現在有口說不得，只能焦急地望向哈士奇。
可惜他看哈士奇也沒用啊，哈士奇能聽懂人話，卻沒辦法說人語，也沒辦法幫他當傳聲筒……
哈士奇看出項安康的心思，他很想幫助這個少年，不單單只是為了那種力量，還因為，他想幫他，希望那樣美好的感情有一個好的結果。
于是他又把目光投向了自家人類。
賀錦程垂目看着乖乖蹲坐在自己面前，濕漉漉的一雙褐色眼睛特別真誠而期待地望着自己——別問他是怎麽從一只狗的眼裏看見“真誠”“期待”四個字的！他就是看見了！
賀錦程嘴角微抽，內心非常非常的郁悶，彎下腰雙眼含怒瞪着眼前這只蠢狗，試圖讓他明白他這個主人的憤怒！
賀大明星絕對是一個實力派演員，然而某只狗完全沒有接受到他眼中的怒氣，反而是他看向人類的雙眼仿佛綻放着某種聖光！——我家人類最棒了！一定會幫助那個可憐的女孩的！我相信他！
他純淨的眼裏這樣說着。
賀錦程：“……”
項安康：“……”
……
“喂。”賀錦程，賀錦程最終還是沒抵過自家蠢狗雙眼自帶的蠢（萌）光，懷揣着“算了，看你這麽蠢的份上就再幫你們一次好了”的想法，走到了那個女孩身邊。
女孩并沒有任何反應，賀錦程本來就不多的耐心全都給了自家的傻狗，哪有多餘一丁點給別人？
沒有得到反應，他在旁邊站了一會兒就不耐煩了，用手機報了警，等到警察過來把人接走，才有心情跟自家的狗算賬！
哈士奇原本還想跟着警車走的，被賀錦程眼急手快地撈了回來，抱熊孩子似的把狗緊緊抱在懷裏，低聲威脅道：“再叫揍你！你不是要出去做什麽事嗎？不去了？”
這話雖然用的是威脅的語氣，但更多的卻是試探，他想弄明白這只狗今天一定要出來，到底是不是有某種明确的目的，還是說他就是單純想出來玩？
哈士奇在他懷裏嗷嗚嗷嗚直叫，又想到人類根本聽不懂，只好擡着一只爪子用力指向離去的警車，企圖能讓人類明白他今天出來就是想找那個女孩。
賀錦程看了看他那條伸得直直的、濕噠噠的毛腿，又看了看走遠的警車，眉心皺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