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昏禮

春秋兩季是最适合打仗的,楚王走出中軍大帳,就聞到一股泥土和綠草混合了的芳香氣味。今日楚軍又攻打下一座鄭國城邑,楚王雙手背在背後,看着這座城池的城牆。

公子元跟在楚王身邊,也跟着看這頗有些年頭的城牆,和楚國剛剛崛起不同,鄭國從開國至今也有百年了,這城牆的年頭都比楚國的多上許多。楚國許多城池還是新打下的,比不上鄭國的歷史悠久。

楚王是今年年初突然向鄭伯送信質問,為何鄭伯從栎城入新鄭的時候,沒有知會楚國。當然楚王這一招是無中生有,鄭伯從哪裏回新鄭,自然是和楚國無關,也沒有搭理從楚國來的行人,誰知楚王幹脆以此為借口發兵攻打鄭國。

眼下鄭國和齊國有不對付的地方,鄭國主力和齊國作戰,所以被楚軍鑽了這麽一個大空子,竟然一路直逼鄭國栎城。

“國君。”公子元見着楚王在城門口轉了一個大圈,心下有些疑惑。

“聽說鄭伯正在北方和齊國交戰?”楚王看完了城牆,挺直了背脊問道。

這些都是在楚王發兵之前都已經打聽好了的,公子元聽楚王問起頗有些摸不着頭腦,但是他還是恭謹回答道,“去年齊侯召集中原諸侯會盟,鄭伯不将齊侯放在眼中,又率兵攻打宋國,得罪了齊侯。”

“寡人聽說,現如今的這個鄭伯曾經是其父莊公最愛的兒子?”楚王今日心情頗佳,甚至和公子元談起鄭國的那些事來。

現如今的鄭伯并不是鄭莊公的嫡長子,鄭莊公太子是太子突,但莊公最愛的兒子卻是庶子,這位公子雖然是庶出,但是行軍布陣上很有一手,絲毫不差于太子突,莊公自己也是經歷過兄弟骨肉相殘的,唯恐自己兒子也會重滔覆轍,便将公子送到他母國宋國裏,誰知莊公死後,宋公竟然扶持這為庶出公子回鄭國繼位,鄭國國內也因此亂了很長一段時間。

“是的,聽說鄭伯還是公子之時,對于作戰十分擅長,如今齊國強大,但是鄭軍對上齊軍也并沒有多少吃力之處。”公子元回想一下如今齊鄭交鋒的現狀,心裏都有些佩服,齊國和鄭國的國力,自然是齊強鄭弱,可是就在此種狀況下,鄭伯還是能夠做到讓齊軍占不到任何便宜,已經非常不錯了。

“難怪莊公喜歡這個兒子。”楚王點點頭,“若是寡人也有這麽一個兒子,寡人也愛。”

楚王這麽一句話冒出來,身後跟着的那些楚國将領都紛紛善意的笑起來,男人嘛都想有個子嗣,尤其是楚國對外發動的征伐次數很多,就算是貴族,也不知道哪一天就會死在軍陣中,所以還是早些有個子嗣能夠祭祀先祖好些。

可惜楚王早年被太保申管束的頗為嚴厲,到了現在子嗣的影子都沒有見到一個。

公子元看了一眼楚王,咳了一聲,“不然這次回去,國君就令龜尹占蔔哪家諸侯之女堪為夫人?”

貴族不管是娶妻還是納妾,除去同姓不婚這麽一個規矩之外,還要占蔔兇吉。中原諸侯尚且如此,在巫風盛行的楚國就更不用說了。

楚王瞟了一眼公子元,嘿嘿笑着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夫人之事和眼下比起來算不上甚麽,等到寡人将鄭伯打老實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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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元一聽連連稱唯。

鄭國位于中原,處在幾國和王畿的包圍之中,位置重要的很,若是将鄭國拿下,那麽楚國進入中原走出了很大的一步。

楚王他擡頭看着鄭國的城牆,中原的城牆樣式和楚國有很大不同,開始見着的時候楚王還頗有些新鮮。

他想起公子元的話,立夫人這件事他半點不急,先別說他還年輕力壯,根本不急有子嗣,君夫人的位置,全部交給鬼神來決定,他心中莫名其妙的覺得有些不服,楚國國力正處于上升時期,他沒有太多的必要将君夫人的位置為哪一位大國貴女留出來。

楚人行事向來不依照周禮為根據,至于為了聯合他國,中原諸侯對楚國忌憚害怕不已,至于大國,楚國的勢力還沒有滲透的那麽深,東方齊國和楚國一個東一個南,根本就湊不到一塊去。

這婚姻以結兩姓之好,楚王也沒看出多少來。

還不如順着他自己的心意,好歹還能讓他暢快些。

“齊侯野心不小。”楚王扯過一旁道路上的野草放在手中把玩,武夫人鄧曼曾經和兒子提過這個齊侯。

齊侯少壯,而且有賢人輔佐,不能掉以輕心。

“齊國向來是東方大國,”公子元接話道,“聽說從老齊侯開始,中原的事務齊國就插手的很多了,如今到了這一代,時不時召集諸侯進行會盟,怕是有做諸侯之伯的野心。”

若是将周天子比作父親,諸侯們比作兒子的話,其中領頭的便是長子,也就是所謂的“伯”。楚王聽後鼻子裏嗤笑一聲。

“那也應當,寡人就看看這齊侯到底想要怎麽做。”若是齊侯真的有這份本事聯合諸侯來救鄭,那麽他就認了。

若是不能,鄭國就是他嘴邊的一塊肉,就算鄭伯善于打仗,他也要将這塊肉給狠狠咬下一塊來!

楚王心中下定了決心,将手裏的野草随意向旁邊一丢,大步就朝楚軍軍營走去。

楚國尚武之風遠遠要比中原濃厚,當楚王看着軍營中那些兵士手執長戟站在那裏,眼裏盛滿了笑意。自從楚武王伐随成功之後,銅綠山歸于楚國控制之下,楚國便多出許多的兵器,這些都是問政于中原的有利之處。

天空揚起了牛毛細雨,在潮濕南方生活慣了的楚王完全不将這點雨放在眼裏。

**

從蔡國到息國是十幾日的路程,這一路上陳妤和送嫁的卿士商量,如今中原并不太平,誰知道哪天諸侯聯軍就和楚軍打上,夜長夢多還是快些趕路到息國算了。

陳妤表面上是說的冠冕堂皇,其實她心裏也知道,就是在惡心蔡侯。蔡侯都三十好幾的年紀了,都能做祖父的歲數,竟然大庭廣衆之下調戲她。

若不是蔡陳兩國國力相當,還需要互相扶持,她當時就一杯酒潑在借酒發瘋的蔡侯臉上。

想着她不免想到妘(雲)竟然嫁給了這麽一個色鬼,心裏也急。君夫人要抖起來,還要等到自己兒子做國君之後去了,可是妘這麽一個如花少女竟然配那麽一個好色老頭子,陳妤簡直在心裏把陳侯給罵了個要死。

等到蔡侯死,還不知道何年何月呢!

她坐在帷車中,閉上眼。

此時春寒已經漸漸散去,氣溫已經回暖,帶着些許暖意。她身上也換上了素紗襌衣。

“公女,到息國了!”禦人在城門前拉住馬缰,興奮的對車中的陳妤說道。

陳妤身邊的傅姆一聽到了息國,立刻喜上眉梢,陳妤在蔡國公宮中遭遇蔡侯調戲一事,讓傅姆根本不想陳妤在蔡國多呆,聽到已經出了蔡國到了息國,立刻就高興起來。

陳妤伸手将垂下來的帷裳撩起來,看到那邊的息國城池的城門,果然中原還真的是大同小異。

送嫁卿士早就派人過去,過了不一會兒當地的大夫就來迎接了,安排他們住進城邑內的傳舍中。

她已經到了息國境內,就等息侯派出卿來逆女了。

天子諸侯娶婦不會親迎,而是會照着禮法派出卿或者是大夫代為逆女,娶的是正妻就派卿,若是妾婦就派大夫。

當地的大夫對着陳妤這位準君夫人很是殷勤,館舍之內幹淨潔整,所需之物一應俱全。

“吾子且在此處等到。”大夫在陳妤面前彎下腰來,态度很是恭謹,“國君派卿前來應該也只是這麽幾日之內了。”

陳妤經過這麽一個多月的趕路,整個人都有些恹恹的。結果大夫這麽一番話,好像是一根針刺在她皮膚上,算算從息國的國都到這裏的确用不了多少時間,也就是說,過不了幾天她就要和息侯成昏了?

她到房舍內休息的谥號,整個人都是呆滞的。這昏禮自然是繁瑣累人的,但是最重要的是她還得去和息侯做那個什麽事!

陳妤哀嚎了一聲倒在侍女給她鋪好的寝席上,她這個身子滿打滿算也才十四五歲啊,十五歲都還差那麽一丁點,真的就在這個年紀和男人那什麽了,受傷的一定是她啊!

這會可沒有什麽婦科,抗生素之類的藥物連個影子都沒有,二十六歲的男人和十四五歲的少女……

息侯已經可以去坐牢了。

陳妤悲憤的一口咬在寝衣(被子)上,她不要,堅決不要!

先別說息侯可以睡她的妹妹和遠房親戚,就是為了她的身體健康,她也不能和息侯做真夫妻。至于養育嫡子以奉息國的先祖宗廟之類,她不急,她真的不急啊,身體都還沒發育完全,過早開始行為還有懷孕,對母體簡直是百害無一利。

她是被嫁到了息國沒錯,但是她才不會傻兮兮的真的為息侯奉獻了。

還是祈禱她的那些遠房親戚們都是長好了的大姑娘吧。

好像也不行,莫名的有一種推別的女孩入火坑的感覺……

陳妤糾結好一會,最終把自己給埋到寝衣裏頭去了。

果然如同那位大夫所說的那樣,息侯從國都很快派來逆女的卿,負責送嫁的卿士得知息侯這麽快派人來,笑得皺紋裏頭能夠夾蚊子了。

陳妤很能理解,送嫁并不是一件輕松事情,這一路上還要負責一行人的安全,要是早些禮成,卿士也能早點回陳國去。

逆女中又有許多繁缛的禮節,這一次去宛丘,她身邊的人都高興的很,不過傅姆卻是吩咐寺人貫要看好她,甚至晚上傅姆也不和那些侍女們一起去玩博戲了,直接就睡在她寝室旁邊的側室內。

“公女,這次去息國的國都。”上了帷車後,傅姆在陳妤耳畔叮囑道,“莫要被息侯輕易看了容貌。”

“嗯?”陳妤聽到傅姆這麽說頓時有些好奇,“為何?”

“恐有非禮之事。”傅姆嘆了口氣解釋道,自從出了蔡侯這麽一件事,傅姆就是對着息侯也不敢掉以輕心。

“非禮?”陳妤回過頭來看着傅姆。她一轉眼很快就想到了。

齊姜出美人,可是位于中原腹地的陳國同樣也是出美人的地方,當年還在她祖父那一代,鄭莊公派太子突攻打陳國,陳國後來拗不過鄭國,只好和鄭國會盟停戰,随便還将她的一位姑母嫁給太子突,當然那位姑母是去做妾婦而不是太子婦。

那位妫氏長得貌美,太子突一見到她就神魂颠倒,甚至不顧兩人還未将昏禮舉行完畢,他就和妫氏做了真夫妻。

這一段事傳出來,中原諸侯免不了又罵太子突一聲無狀。

陳妤眨眨眼,傅姆擔心的應該就是這件事了。

傅姆被陳妤看得老臉發紅,“公女應當謹慎點為好,”因為陳妤的禮器還沒進息國大廟,也沒和息侯将昏禮都舉行完畢,傅姆也沒有改口稱呼她為夫人。

“嗯,我知道,傅姆這也是為我好。”陳妤點了點頭。

到了息國國都,誰也不能夠保證到底會發生什麽事,謹慎點沒有錯。

“要是息侯來的話,傅姆就和他說我身體不适好了。”陳妤想了想吩咐道。

傅姆面上露出笑容,“俞。”

從蔡息邊境到息國國都又花不了多少時間,都是一個縣的大小,而且帷車用的又是良馬,要是還用二十多日,那逆女的卿就真的算是渎職了。

春日裏天氣有些反複無常,一會兒溫暖細雨,一會兒又有些冷,到了過了兩三日又日光強烈的讓人誤以為到了夏日。

陳妤在車上熱的受不過,畢竟帷車四面的帷裳都是放下來的,被悶的有些厲害。周圍服侍的人也擔心她會被熱出個好歹來,便拿出一些冰塊混了甘漿等物給她用。

這個天氣裏,陳妤也愛這些東西,就這麽一路吃着冰塊進了息國的國都。

她這會住的不再是傳舍之類,而是直接進了息國的公宮,貞人都将她和息侯昏禮的良辰吉日給占蔔出來了,自然沒可能還讓她住在公宮之外。

住進公宮的當天,陳妤還擔心息侯會來。畢竟有鄭國太子突那麽一個例子在,誰也不能夠保證,息侯會不會突然出現在陳妤居住的宮室中。

傅姆為了以防萬一一天到頭都守在陳妤身邊,還将寺人貫給打發到宮室門口看着。

誰知息侯倒是很守禮,并不像鄭國太子那樣突兀的過來看未婚妻,只是派出使者慰問,并沒有親自前來。

傅姆對此很是欣慰,“君侯守禮,這真是太好了。”

寺人貫在一旁聽着,聽出傅姆改了口,立刻就道,“你這麽快就變成息國人啦?公女還未和息侯禮成呢。”

傅姆瞪寺人貫一眼,“君侯守禮,還不能讓我這老婦說上幾句了?”

陳妤在那裏聽着寺人貫和傅姆鬥嘴,伸出手算了算時日,發現距離自己和息侯昏禮不過是兩三日的時間了。

她還不知道要怎麽度過新婚夜……

陳妤手臂靠在漆幾上頓時想淚淚滿面。

昏禮禮節繁雜,再加上身上禮服繁重,等到禮成估計只有喘氣的份了,可是息侯是一個男人,體力要比她好,說不定還能堅持到最後,也就是說,到時候說不定他還能騰出力氣來把她吃了?

不要啊。

陳妤想哭了。

寺人貫察覺出陳妤的不對勁,他有些疑惑的看着陳妤,“公女怎了,好似沒有多大精神,要不讓疾醫過來看一看?”

公宮之中總有那麽幾個醫術比較好的疾醫,若是有疾,還是早些讓疾醫過來診治為好。

傅姆聽了也趕緊回過頭來,“公女?”

這都臨近昏期了,若是真的有不适,是要趕快診治。

陳妤無精打采的搖了搖頭,她正苦惱怎麽讓息侯在這幾年離她遠點,才不是身體不好,可這種事情她又怎麽好說出口?

說不定傅姆還會當她腦子有毛病,有把丈夫一個勁的往外面推的公女麽。

陳妤更加苦惱了,突然小腹有點疼,她伸手揉了一下。

諸侯聯軍在齊侯的號召下集結起來,向鄭國進發,楚軍見到中原諸侯聯軍真的前來救鄭國,也沒有做過多糾纏,悄悄退軍了。

楚國向來被中原視為蠻夷,蠻夷一退兵,自然是皆大歡喜。

在這歡喜的氣氛中,陳妤也被穿上厚重的禮服,臉上覆着重重的□□,去和息侯行昏禮了。

之前的委禽逆女,都是息侯派卿前去完成的,陳妤只有在最後一個環節才見到息侯本人。

昏禮都是在傍晚時分舉行,宮室兩旁的燎火被點起來,照亮了前去宮室的路。

陳妤強忍着小腹的不适,一步一步向宮室走去。

因為身上玄色禮服過于繁重,頭上的玉衡玉珈壓得她險些擡不起頭來,但是她還得挺直背脊,拿出一份君夫人該有的樣子去見息侯。

走到宮室前,她見到一個同樣着玄色袍服,頭戴冠冕的男子站在那裏,面帶微笑看着她。男子面貌談不上有多英俊,但算得上端正,唇上蓄有兩條胡須,胡須修剪的很好,不像有些貴族那樣胡子一大把看着讓人頭疼。

這樣的形象在諸侯裏不說上等,也算是不錯了。

息侯看着緩緩走來的少女,面上的笑容越發的濃厚,少女面上覆着一層厚厚的□□,遮去了原本的容貌,但他還是能看出這位妻子的容貌是很不錯的。

“吾子。”他淺笑着扶着她的手臂,和她一同走到宮室中去。從陳國陪嫁來的和那些其他諸侯國送來的媵妾都垂着頭跟着陳妤身後。

奵身上穿着媵妾的服侍,走在衆多陪嫁媵妾的前頭,她是主母的庶出妹妹,血緣和主母最是相近,自然在媵妾中地位超然。

她方才在陳妤身後也瞅見息侯長什麽樣了,雖然不是那種鄭國子都的俊美,但也勉強過的去。

她想起君夫人長女所嫁的蔡侯,蔡侯年紀都三十多了,比較起來,還是她比較好運一些。

國君娶夫人,并不是息侯一個人的事,那些卿大夫們也來了,

陳妤今日月事來了,要說巧還真的巧,初潮之後最初幾年,月事基本上不太規律,有時候一個月都不來,有時候一個月來兩次,其中天數也不一定。

她前段時間被熱的過頭,就有些貪涼,吃冰塊也沒有忌口,誰知道這會就真受罪了。

小腹一陣一陣的抽痛,她額頭上險些出一層冷汗将臉上的□□給弄糊了。

她強撐着和息侯一同入座,在衆多卿大夫的面前一同同牢飲酒,她飲酒的時候,手腕都有些抖,差點就将手裏的漆卮給掉在席面上。

息侯望見她有些不穩,擡頭對她安撫一笑。

終于将昏禮舉行完畢,息侯将陳妤頭上的紅纓解開,新人被送入宮室中,陳妤在侍女的服侍下洗面拆掉頭上沉重的發飾和假發,她已經快要坐在地上了。

在侍女攙扶下,陳妤走到宮室中,見到息侯已經洗漱完畢,她雙腿頓時一軟。

息侯見到妻子的真實容貌,有一瞬間簡直是欣喜無比,聘妻是看重兩國聯合,可是妻子美貌,他也十分高興,但是息侯很快發現陳妤的不對勁,整個人在那裏搖搖欲墜,險些站不住,息侯連忙走過來,“怎麽了?”

“君、君侯。”陳妤疼的一張小臉煞白,沒有一絲血色,額頭上已經起了一層細密的汗水。

“你這是怎麽了?”息侯見到妻子這樣,連忙出聲問道,并将她抱到那邊已經鋪設好的寝席上,息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少女被他抱起來的時候身體是僵硬的。

“我……”陳妤一落在寝席上,立刻就滾開,力圖離息侯遠些。

“怎麽了?”息侯還是頭一回遇到巴不得離他遠點的女子,尤其這個女子還是他聘娶回來的君夫人。

“我、我葵水來了。”陳妤咬咬下唇,做出一副懊惱的樣子,天知道她發現今日來月事的時候是多開心,但是這疼的她要死要活的,可真的不是她願意的啊。

息侯坐在那裏,手指都快碰上她的額頭了,聽到她這麽一句,愣了愣,而席子上的人更是像做錯了什麽事一般,縮到寝衣裏頭。

他聽到陳妤這話,心頭的一塊石頭放下來,他原本還以為妻子是生了什麽急病,原來只是葵水來了,這倒是讓他安心不少,雖然這安心裏頭還帶着些許莫名其妙的失望。

“無事,好好休息。”息侯說道,他摸了摸她的頭發,少女頭發烏鴉鴉的,格外迷人。他忍不住在她散開的發絲上多揉了幾把。

陳妤剛想點頭,結果小腹又一陣抽痛,疼的她幾乎暈過去,以前來的時候也很不舒服,但是都沒有像這樣疼。

息侯見着她臉上沒有半點血色,他對婦人那些事情也不懂,“還是讓疾醫來看看吧?”

“看了也沒用。”陳妤緩了緩,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君侯……君侯今日要到別處就寝麽?”

她強忍住痛,擡起頭來看着面前的男子,後來面上又露出些許不安,“我身上不潔。”

息侯有些好笑,“莫要多想,好好休息。”又加了一句,“我今夜就在這裏,莫怕。”

陳妤方才的楚楚可憐一半是疼出來的,一半是裝出來的,她心裏想着的就是息侯快走。從方才到現在,息侯的表現都可圈可點,但是他是個男人,兩個人躺一塊,她不相信息侯會什麽都不做。

只能拿月事把他吓走了,誰知道息侯給她來了這麽一句。

陳妤僵在那裏,最後很快她也顧不上息侯了,小腹疼的厲害,她小聲抽泣着,息侯還是頭一回安撫女子,在娶妻之前,後寝之中也有妾婦,不過妾婦就算是來侍寝也不能留宿,息侯自然未将那些妾婦放在心上。

他讓侍女拿來另外一張寝衣,在她身邊躺下,因為息侯母親早已經去世,所以明日也不用新婦一早起來去拜見舅姑,他看着她輾轉反側,口中痛吟不斷,不知道要如何反應。

陳妤遠嫁在外,離開了熟悉的親人,這會疼的厲害,又想起自己出嫁這麽一路上遇見的事情,她翻了個身,伸手抓住息侯的袖子,“君侯……”

“怎麽了?”息侯對新娶的嬌妻,耐心是足夠的,尤其正妻不比妾婦,要好好對待,他自然上心。

陳妤疼的有些狠,她想起被蔡侯調戲的那一次,心裏悲憤莫名,她被蔡侯調戲,考慮到陳蔡兩國,尤其姐姐還要在蔡國生活下去,她在蔡國只能把這事吞到肚子裏頭去,可是這口氣她吞不下,要是息侯因為這件事看不起她,那麽息侯她以後也不用和他過日子了。

陳妤咬咬牙,“君侯,我從陳國出嫁之時路過蔡國,蔡侯……”說到這裏她突然有些哽咽。

息侯聽到她這麽說,心下立刻覺得有些不對,他從寝席上坐起來,“蔡侯怎麽了。”

“蔡侯說要以國賓之裏招待,誰知我入公宮之後,言語行動之前頗為輕薄。”她說完就被痛的一頭紮進寝衣裏起不來了。

她原本就疼,而且人在異鄉就很脆弱,說起自己被調戲的事情,更是有些想哭。

“……”息侯聽見妻子的話,眉頭緊緊的蹙起來,“蔡侯當真行為無狀?”

他不問還好,一問陳妤就對蔡侯火冒三丈,“何止無狀,蔡侯還問為何當年君父不送我作為姊姊的媵妾到蔡國來。”

呼的一聲響,息侯将身上蓋着的寝衣掀開,從寝席上起來,他臉上被氣的漲紅。

息侯看見陳妤看着他,低下頭安撫道,“寡人先出去一會,你好好休息。”

說罷,他從寝席上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陳妤目送他遠去,而後捂住肚子輕吟一聲倒在席上。

息侯走到堂上,原本新婚的喜悅也被怒火給沖的一幹二淨,外面服侍的寺人聽見動靜,望見原本應該和夫人濃情蜜意的息侯出現在堂上,個個驚訝不已。

“國君?”

“給寡人讓開!”息侯手裏拿着青銅劍,快步走上堂,他唰的一下将手中長劍□□。夜色中青銅劍的冷光映照在他的臉上。

調戲一國君夫人,蔡侯這根本就沒将他這個息侯放在眼裏,不然何以口出狂言?

“蔡獻舞,厮狂徒!”息侯咬牙切齒将蔡侯的名諱連氏帶名說出來。

**

楚軍在對鄭國的戰事上,幾乎是沒有遇上多少阻力,從兩國邊境一路到鄭伯的老巢栎城,楚王的突然命令全軍撤退,有些公室便想不明白。

“國君,現如今我軍對上鄭國形勢一邊大好,為何突然撤軍?”中軍大帳之中,有将領問道。

楚王擡眼看了那楚将一眼,面上神情似笑非笑,“形勢大好?那是因為鄭伯和齊侯打的不可開交,若是只是鄭伯,寡人也不會相讓。但齊侯竟然聯合中原諸侯,讨伐我軍。”說到這裏楚王都有些佩服那個齊侯,中原諸侯平日裏也是窩裏鬥的厲害,誰也不讓誰,齊侯竟然能将那些諸侯聯合起來,想來也有幾分本事。

“眼下不宜正面遇上,日後總有機會。”楚王說着手指屈起叩在手下的憑幾上,這會從鄭國這裏尋求進入中原的機會不成,可是以後總有機會。中原諸侯也不會次次都像這樣抱成一團來對抗楚國。

“那小白想要成諸侯之伯,寡人可不想讓他得償所願。”楚王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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