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此事說來話長,談衡頓時語塞。他突然想起這整件事已經有了那麽多要遮掩的地方,這也不能說,那也不能說,解釋起來實在考驗技術。如果放在一個月以前,蔣繹聽到這樣的傳言大概笑笑也就過去了,可現在他卻不放心地要同自己再三詢問确認。
談衡有點難過,他突然開始厭棄自己,還有那些令人無能為力的往事。
“這個事吧,說來話長。”談衡的聲音幹巴巴的。
蔣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沒事,你慢慢說。”
談衡理了理思路,在蔣繹身邊坐了下來:“其實也沒什麽。”
蔣繹嘲諷地笑了笑:“哦,又沒什麽了。”
蔣繹不願意收斂脾氣的時候不僅盛氣淩人,還,尖銳刻薄。談衡說一句被他堵一句,最後近乎自暴自棄地掐了掐眉心:“小繹!”
蔣繹聳聳肩:“好,你說。”
蔣繹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是一個防備意味十足的姿勢,談衡看着有點難過。他想去拉蔣繹的手,蔣繹卻不留情面地往遠處略挪了挪。談衡嘆了口氣:“其實也真的沒什麽,我……就是想着帶他多認識幾個人,順便也多見見世面。”
蔣繹斜睨了他一眼:“完了?”
談衡硬着頭皮:“……完了。”
蔣繹點點頭:“那行,該我說了。”
談衡突然有點不祥的預感。
只見蔣繹掏出手機,不慌不忙地上下劃動,然後遞到談衡面前:“看看,眼熟嗎?”
談衡接過來一看,頓時臉色大變。蔣繹看着他這樣子就知道事情八成是真的了,終于失望地嘆了口氣。
談衡丢開手機,不管不顧地一把抓住蔣繹的手:“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你別、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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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繹給談衡看的,正是他前些天跟尹維簽的那份協議的照片。
雖然那份協議細究起來并沒有什麽不規矩的地方,但是真亂七八糟的東西誰會寫在協議上啊!這份協議存在的本身,就足夠讓談衡百口莫辯了。
百口莫辯。談衡現在确實是這麽個狀态。
他連跟蔣繹說讓他相信自己的臉都沒有了。
談衡半天都沒“別”出來,蔣繹終于輕嘆一聲:“別什麽?”
談衡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低頭嗫嚅道:“我沒碰過他,真的。”
蔣繹怒極反笑:“沒碰過?哦,你還想怎麽着,養大了慢慢吃嗎?談衡,你包個小明星,給他資源給他錢,哦,合約期滿還要把那套房子送給他。人做事情總要有點目的吧,那你告訴我,你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
談衡:“我……”
蔣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了一下:“談衡,你說什麽我都信。”
蔣繹自己都沒覺察到他語氣裏透出的希冀,可是談衡聽出來了。有那麽一瞬間,談衡真想把事情和盤托出,之後就算蔣繹沒法接受而選擇跟他離婚,也好過像現在這樣讓他懷疑讓他傷心。
但是他不能這麽做。蔣繹身上還背着一筆并不存在的巨大財産,而對比虎視眈眈的談岳身邊還有一個極度危險的的黑虎,他不能也不敢讓蔣繹離開他。他以前唯一的籌碼是談岳跟他的父子情分,可現在談岳有了親愛的孫子;好不容易找到的尹維就成了一根纖弱的救命稻草,死馬當活馬醫。
談衡深吸了一口氣:“就是為了讓他陪我去幾場應酬而已,平常我也不見他。真的,小繹,不信你看看,合約裏都寫了。”
蔣繹很久沒有說話,談衡也不敢擡頭,怕看見蔣繹失望的臉。十幾秒的時間過得像十幾年,蔣繹才輕聲道:“他不是你朋友的孩子,是嗎?”
談衡硬着頭皮點了點頭:“是。”
“那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談衡不敢說是叫私家偵探找的,想了想道:“他是Frank的朋友。”
蔣繹聞言大怒:“你還跟那個騙子演員聯系呢?怎麽,他現在改拉皮條了?”
談衡這才想起還有這麽一檔子事,趕緊解釋道:“不是,那什麽,我是偶然碰見他們的!”
蔣繹冷笑了一聲:“偶然碰見?然後呢,一見鐘情?”
談衡終于發覺這個臨時編造的蹩腳解釋簡直漏洞百出,幹脆不說話了,只一個勁地搖頭。蔣繹疲憊地閉上眼:“你騙騙我也好,真的。”
談衡更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我怎麽能騙你?”
蔣繹翻了個白眼:“你這樣,跟騙我有什麽區別?”
談衡固執道:“不是,我只是沒告訴你,不是騙你。”
蔣繹:“……那要是被我發現了呢?”
談衡想了想,誠實地說道:“實在不行,咱們的協議裏還有‘互不幹涉’這一條。理論上來講,我又沒有真的出軌,也沒有出軌的意願,你發現了也不能真的……”
談衡接下來的話蔣繹沒聽見,因為他直接踢開茶幾摔門而去。那天中午整個頂層都聽見蔣繹失态的怒吼:“帶着你的協議給我滾!”
蔣繹一直是低調溫和的,秘書處的姑娘們跟他共事這麽多年,從來沒見過他發脾氣。
“蔣助理發起脾氣來真吓人。”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子呢,肯定是談總不對。”
不止一次見過“泥人”是怎麽把一群老狐貍堵的啞口無言的李惠面無表情地清了清嗓子:“幹活了,領導笑話很好看?要不要我給你們買瓜子可樂啊。”
看熱鬧姑娘們吐了吐舌頭各自散去,李惠臉上浮出一絲憂色。
談衡已經跟她談好了,她不日即要搬到樓下,去做財政副總監,也就是蔣繹的副手。
這實在……很不尋常啊。
談蔣夫夫吵架的事迅速傳遍了整個談氏,比前些天談衡上頭條還引人注目。因為事關自家高層,公司裏那些不怎麽熱衷于八卦的中老年人對此都投入了不少關注,貢獻了不少話題量。
此時,蔣繹辦公室裏就坐着一位。
“你們年輕人就喜歡喝咖啡,我原來也喜歡,每天不磨一杯就跟少了點什麽似的。可是現在年紀大了,喝一口都影響睡眠。”趙青陶醉地吸了口氣:“真香。”
蔣繹情緒很差,語氣更不好:“速溶的,一塊錢一袋。”
趙青也不介意,端起杯子呷了一口:“今天就拼着失眠任性一回,人老了啊,就是饞。”
蔣繹實在沒心情強顏歡笑,就看着趙青一個人自娛自樂地喝完了一杯咖啡。趙青看着瓷白的杯底,似乎還有點意猶未盡,蔣繹道:“我還有,您還要嗎?”
趙青笑着擺了擺手:“不用了,我就過個瘾,再喝下去醫生要找我麻煩了。多謝款待,咱們說正事吧。”
蔣繹就知道這老狐貍無事不登三寶殿,不過他剛跟談衡吵了一架吵得身心俱疲,實在沒心情跟趙青兜圈子。因此蔣繹決定,必要的時候得直接送客。
哪知,今天趙青直接得很,第一句話就是:“聽說你跟談總吵架了?”
蔣繹想了想,謹慎地點了點頭。
趙青看起來很滿意:“別這麽看我,我不是來勸和的——坦白說,你跟談總感情太好,對我也沒什麽好處。”
蔣繹驚訝于他的直白,心中疑惑更甚。
今天的趙青十分痛快,好像根本沒打算套蔣繹的話,連鋪墊都懶得做:“我呢,大概知道你想幹什麽;而你對我卻不太了解。這不公平,我今天就是來跟你聊這個的。”
“小繹,我跟你透個底吧,董事會裏有幾個人觊觎談老爺子手裏那點股份,已經很久了。”
諾大的談氏,談岳自己手裏有百分之四十二的股份。在股東衆多的談氏,你很難說服所有人跟你持相同的意見,所以反對談岳的決定,幾乎是不可能的。肯定有人對此不滿,但他們毫無辦法。
蔣繹擡眼看了看趙青:“趙叔叔,這事您找我真沒用——我手裏那幾萬股是在股市裏買着玩的,連老爺子手上的一根汗毛都頂不上。我這點小動作不過是想洩憤而已,動不了談岳,更動不了談氏。”
趙青笑了:“別急着妄自菲薄,你聽我說。當年你爸在世的時候,手裏有百分之十七的股份,是談岳後頭的第二大股東。他過世後,按說你才是繼承人,可這些股份,半數都落到了談老爺子手裏。不怕跟你說實話,你爸當年的股份,我有百分之三。這些年我拿着它,真像塊燙手有甜美的山芋,所以我想把它還給你。”
蔣繹對他回以微笑,矜持且警惕:“就這樣?您找我就為了給我送東西?趙叔叔,您要是這麽說的話,我反倒不敢應了。”
趙青:“有什麽不敢應的,我這樣的人,怎麽能讓自己吃虧?小繹,談岳死不掉,可我能讓他脫層皮,他手裏漏出來的那點東西,補我的百分之二綽綽有餘。人老了,總想積點德,既舍不得利,又放不下名,瞻前顧後。想來想去,不義之財還得靠劫富濟貧,才拿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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