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驚慌

秋醒出門,側目掃了寧錦钺一眼,卻什麽也沒說,徑直往電梯間走去。

寧錦钺跟了上去,在電梯門即将合攏時,伸手擋住門,也擡腿邁了進去。看他進來,秋醒移到了離他最遠的角落,垂着頭,不發一語。秋醒臉色還算平靜,只是眼睛有點薄紅,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剛剛哭過。寧錦钺看他這樣子,心裏也不太好受,感覺自己真是混蛋到了家。

電梯到了負二樓的停車場,秋醒朝自己車走去。今天來人多,開了那輛商務車,現在大家都還在樓上的宴會廳,他一個人下來打算悄悄離開。

他拉開車門,坐上駕駛室,在鎖門前一秒,寧錦钺突然上前,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一側身坐了上來。

秋醒把着方向盤,目視前方,也不看他,冷然道:“下去。”

“對不起。”

“我叫你下去。”

寧錦钺不說話,也不動,雙手放在膝蓋上,耷拉着眉眼,低着頭,一副內疚可憐的樣子。

秋醒知道他在裝可憐,冷笑一聲:“寧錦钺,你少來這套,你真覺得對不起你就不會那麽做,你多聰明的人,別跟我說你不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寧錦钺低聲道。

秋醒頓時怒不可竭,轉身揪着寧錦钺就是一頓吼:“你個王八蛋,那你解釋,你為什麽要這麽缺德?”

寧錦钺又不說話了。

“我自認為從沒虧待過你吧,為什麽要這麽害我?我又不是你報複你哥的工具,真是瞎了眼,還覺得你這白眼狼可憐,把你當弟弟。你滾,滾啊。”秋醒一邊罵,一邊拉開車門把寧錦钺往外推。

寧錦钺抵着操作臺,反手又把車門給關上了,死活不下車。

秋醒推也推不動,簡直氣極了,随手拿着車上的器物往寧錦钺身上砸,紙巾盒、礦泉水、駕駛證……直到車載香水從寧錦钺額頭上滾下來,肉眼可見起了一個大青包,表面破了點皮,滲出一絲血跡,沿着眉骨往下滴。

寧錦钺伸手拉住了秋醒砸他的手,蹙着眉頭,冷臉看着秋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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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醒知道寧錦钺生氣了,原本剛才還因為自己下手太重有了一絲遲疑,看到寧錦钺生氣,他反而更氣,揮着兩只手,雜亂無章打在寧錦钺身上和臉上。

寧錦钺一下放倒秋醒的駕駛座,秋醒順着椅子躺了下去,寧錦钺順勢用腿壓住他,按着他兩只手,喝到:“秋醒,你冷靜點。”

“我不冷靜,我為什麽要冷靜,我被你氣死了,你真是個大混蛋。”秋醒使勁掙紮着,把所有憤怒和不甘都發洩在他身上。

寧錦钺一條腿有些使不上力,幹脆以一種跪爬的姿勢,騎在秋醒身上,好在商務車車廂夠寬敞,兩人幹起架來也不覺得拘謹。

寧錦钺總算制住了秋醒,他提高了聲音:“秋醒,你給我冷靜點!”

秋醒突然停止了掙紮,一臉古怪地看着寧錦钺,從剛才暴跳的狀态瞬間冷靜下來,他冷聲道:“放開我。”

“好的……”然而寧錦钺卻并沒有立即松手,他才剛剛意識到自己這姿勢的難堪,然而又有一種異樣的情緒在他腦子裏升起,他感覺有些不受控制……

……

寧錦钺吃痛一頓,秋醒順勢推開他,撐起身,扯紙吐掉嘴裏的血沫,森然道:“怎麽,不打算繼續了嗎?”

寧錦钺發絲淩亂,腦袋上頂個大包,嘴角的破口被扯開了又開始流血。被秋醒那麽一說,通紅的眼裏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慌亂,看起來比秋醒更加狼狽。他看着秋醒,眼睛通紅,想要說什麽卻又無法開口,抹了抹自己流着血顫抖的嘴唇。

秋醒冷冷看了他一眼,整理了自己有些淩亂的衣服和頭發,順手拿出一瓶礦泉水漱口,一張俏臉黑成了鍋底。

車裏的空氣瞬間降到冰點,寧錦钺突然轉身,拉開車門落荒而逃。

“砰”一聲關上的車門,和從未見過的寧錦钺的驚慌失措,把秋醒腦門上的火氣瞬間撲滅了,像在路上遇到的兇狗,對你一通狂吠,兇得你暴跳如雷時,突然從它肚子下面鑽出一只“嗷嗷”的小奶狗,這時就連對那兇狠的母狗都狠心不起來。

寧錦钺那個慌慌張張的背影實在太讓人熟悉。

以前他常和寧錦銘在寧家老別墅後面的網球場打球,秋醒總看見寧錦钺在遠處看,當他向寧錦钺走過去時,寧錦钺就先一步轉身慌慌張張地跑掉了,後來秋醒就遠遠喊一句,問他要不要一起玩,寧錦钺還是轉身跑掉了。

後來在寧錦銘的卧室看到寧錦钺,寧錦钺又一臉驚慌地跑掉了。

在浴室,秋醒回去拿自己換洗衣物時,又看到寧錦钺又一臉失措地跑掉了。

……

現在想來,除了那時他本身畏縮膽小之外,恐怕他屋子裏那些東西也是在那時候收集的。秋醒竟然一點沒察覺,還自我愧疚吓到了這不善言辭的小孩。

在這大起大落的各種情緒沖擊之間,秋醒那恍恍惚惚的腦子突然擦亮了一塊兒,有了點什麽感覺。

難道寧錦钺對他有意思?

小時候迷戀,去國外忘光了就一晃十多年不聯系,回來睡了幾次又睡出感覺來了?

即便是有那麽點意思,秋醒也覺得寧錦钺意思得很不真誠。

更何況跟他呆一塊兒時,讓你覺得備受關愛和保護,一旦沒呆在一塊兒,這個人又好像人間蒸發,這像什麽?合着把秋醒當作凱子勾搭,釣魚養備胎呢。

這麽一想,秋醒更氣憤了,他還是覺得錦钺是出于報複寧錦銘更容易接受點。

想起寧錦銘……秋醒不想再想這麽個人了,他跟寧錦銘這下不僅是徹底分手,還是相互恨上了。想起寧錦銘剛剛指着他的鼻子罵他“出軌渣男”“賤人”這些字眼,秋醒簡直氣得發笑,合着他寧錦銘出軌還結婚生子就是理所應當的是吧,他結了婚秋醒也得給他立貞潔牌坊不近男色了,每晚抱着牌坊睡覺?

秋醒也不是啥軟柿子,被寧錦銘罵急了,舌燦蓮花口吐芬芳,罵得寧錦銘還不了嘴,最後險些動起手來,直砸了人會場的兩座臺燈和一個瓷瓶裝飾品,好在房間裏沒有攝像頭。事後,秋醒給劉巍打了善後的招呼。

不過現在好了,秋醒一點也不覺得難過,絲毫不為過去的感情惋惜,仿佛一下子睡醒了似的,終于看清楚了寧錦銘這個雙标狗的兩幅面孔。為了這種垃圾渣男一點也不值得,秋醒默數着寧錦銘這些年幹過的傷人的事,越想越氣憤,這是腦子裏進了水,眼睛給屎給糊住了,才忍辱負重把最好的年華浪費在他身上,現在想來腸子都毀青了。

秋醒氣得狠擰了一下車鑰匙,一腳踩下油門,車子飛似的沖了出去。

冬夜的公路上車輛稀少,秋醒一路開得飛快,他還把車窗給打開。開了一會兒紅燈看着有些模糊,秋醒抹了一把眼睛,才發覺自己還是哭了。

秋醒到底對自己也一樣心軟,好歹也讓自己偷偷難過一會兒,想到這裏,熱淚頓時湧了出來。不過還沒淌到臉頰,被這冷風一吹,頃刻間就一片冰涼。秋醒想,要是多哭一會兒,估計下巴上還會結個冰棱,想到這裏他又笑了起來。

笑着笑着,秋醒把車停在路邊一個緊急停車道裏,趴在方向盤上大哭起來,他跟寧錦銘真的徹徹底底結束了,不會是朋友,而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再也沒有一絲瓜葛。

寧錦钺坐在副駕,仇放開車。

他又喝了一口冰水漱口,還帶着血絲,秋醒那一口可是一點沒省着力氣。然而他不知道,他這一咬反而讓寧錦钺氣血上湧,差點在車裏就把他給辦了。

還好,寧錦钺還是被那堪堪挂在懸崖邊上的理智拉了回來,沒有造成無法彌補的後果。

漱好口,他又把冰水放在額頭上,消那個雞蛋似的包。

仇放從後視鏡裏瞟他,這還是仇放第一次看到寧錦钺這種狼狽不堪的樣子,只想笑,又覺得太不厚道,勉強忍着,開起了玩笑:“老大,你到底把人給逼成啥樣了,這麽一個和氣溫柔的知性美人,能對你下這種狠手。”

寧錦钺狠狠瞪了仇放一眼,要是平時,仇放就閉嘴了,但今天他那副樣子實在沒什麽威懾力。

“我覺得吧,你要喜歡人家就好好追嘛,暗地裏搞那麽多事,還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

仇放是真不搞不懂寧錦钺,暗地裏計劃了一大籮筐,看起來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握中,實際笨拙得很。那副想要靠近又不敢的樣子,要仇放說,活像個中學生,還是書呆子那類,換個說法,仇放中學時這方面就夠當寧錦钺老師的。

寧錦钺懶得跟仇放争論,淡淡說道:“把秋醒和寧錦銘分開,你并沒提出任何有效建議。”

這倒是,仇放從沒有撬牆角的經驗,也不好這口,撬個牆角花的時間精力夠他換三個的,何必費這力氣。況且寧錦钺這就是活生生反面案例,偷雞倒是偷成了,但米也不止蝕了一把,這算是跟敵人一塊兒同歸于盡了吧。

仇放笑得有點窘:“那我追人經驗可豐富,接下來該幫得上忙了。”

“秋醒不是你追的那些傻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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