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個小哥哥
蘇嶼迅速洗了個澡，走出浴室後下意識地在房間裏搜尋裏潼的身影。
裏潼拿着手機沉默地站在窗邊，還在接電話，厚重有質感的窗簾被他拉開了一角，清涼的夜風從推開的飄窗灌進來，吹拂着他濕漉漉的頭發。
大概是為了營造暧昧撩人的氣氛，裏潼只開了房間裏的幾盞壁燈。蘇嶼不想過去打擾他，略顯昏暗的光線中，他微微眯起雙眸朝裏潼那邊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裏潼映在落地窗上的臉龐似乎格外冷硬，平時漂亮的面部線條這一刻鋒銳得近乎淩厲。
蘇嶼不自覺地皺起眉頭，坐在床上擦拭濕淋淋的頭發，目光卻片刻也不離開側對着他的裏潼。
裏潼低頭垂下眼睑，壓着聲音沉沉地對那邊說了幾句什麽，聲音太低，蘇嶼聽不真切，只是本能地有種不詳的預感。半分鐘後，裏潼挂掉電話，飛快地轉撥另一個號碼。
裏潼仰頭望着窗外黑黝黝的夜空，他所居住的這一片別墅林密度相對較低，站在窗邊一擡頭就能看見大片的天空。他沉着臉色對手機那頭吩咐幾句，對方應聲後，他心煩意亂地挂斷。
蘇嶼見他挂掉電話後還站在窗邊發呆，遲疑了一下，走過去摟住裏潼：“怎麽了潼潼？出什麽事了？”
蘇嶼平時說話的聲調聽起來就特別溫柔，這會兒特地放輕了聲音，更是很容易就給人一種柔情似水的感覺。裏潼沒抗拒他的懷抱，聽着蘇嶼在耳畔響起的低柔聲線，他深吸口氣，一只手緊攥成拳，另一只拿手機的手忽然狠狠一甩。
價格不菲的手機當即被摔到落地窗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幸好玻璃夠厚，手機又貼了鋼化膜套了軟手機殼，木質地板上還鋪了一層地毯，即使讓裏潼這麽暴力發洩了一輪，窗子和手機都安然無恙。
蘇嶼被他的突然爆發吓了一跳，卻沒有表現出來，依然摟着裏潼，吻着他的側臉輕聲問：“到底怎麽了？寶貝，你這樣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沒事，和你沒關系。”裏潼深呼吸，努力壓制住體內橫沖直撞的怒火，“對不起，我不是針對你，就是一時沒忍住發洩出來了……”
“你不用道歉，我理解。”
蘇嶼感覺到他激動得渾身都在微微顫抖，肌肉緊繃，顯然已經用盡全力控制自己的個人情緒了。蘇嶼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在他看來裏潼是個比較善于管理自身情緒的人，一個人在生活中無論如何總會遇上幾件不順心的事，但裏潼在他面前從沒表現出來過。
蘇嶼很好奇，能讓裏潼暴躁成這個樣子的究竟會是什麽事？
蘇嶼軟着聲音安撫了裏潼一會兒，對方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只是不時胡亂地“嗯”一聲當是回應。片刻後，裏潼推開他，打開房間裏明亮的吊燈，在衣櫃裏翻找衣服。
“阿嶼，我有點事，今晚……”裏潼閉了閉眼睛，似乎這普普通通一句話的措辭已經讓他精疲力盡，“你要是願意就先住這裏吧，要是不願意我現在送你回家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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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又飛快地補充：“對不起，我現在腦子很亂，說話可能……總之你将就着聽吧。”
“那你呢？”蘇嶼還是沒能從他嘴裏得知發生了什麽事，心一路往下沉。
也是，或許他真的只是裏潼談着消遣時間的一個“男朋友”而已，在裏潼心裏他們在一起時開開心心就夠了，他大概還不夠格跟裏潼“談心事，共患難”。
這個認知讓蘇嶼看向裏潼的目光有一剎那的陰郁，後者正背對着他找衣服，背影修長略顯清瘦。裏潼随便翻出一套休閑裝，轉過身來迅速換上，他轉身的時候，蘇嶼瞬間恢複了慣有的溫和內斂。
“家裏出了點事，我要出國一趟。”裏潼看了眼他家小哥哥，還是忍住了沒多說。像他爸常說的一樣，他媽那麽漂亮那麽招人疼，注定是用來寵愛的，是個男人就不該讓心愛的女人為自己擔驚受怕為自己辛苦操勞。
裏潼覺得他家小哥哥也一樣，雖然他對蘇嶼的感情還不至于到“心愛”的地步，但小哥哥那麽溫柔那麽讨人喜歡，是要來哄和撩的，他不想蘇嶼胡思亂想瞎擔心。
裏潼穿好上衣，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沒多大事，過段時間我就回來。”
蘇嶼信他才有鬼了，要真是小事，裏潼剛才至于失控成那樣？連手機都是他幫裏潼撿起來的。但裏潼不願意多說，蘇嶼也一籌莫展，只好手足無措地杵在一邊看着他家潼潼。
等裏潼簡單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門，蘇嶼終于忍無可忍地一把握住他的手：“潼潼，到底出什麽事了？你就不能……不能向我透露一點點嗎？就一點點好不好？我很擔心你，但是……你這樣什麽都不說，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裏潼明顯一愣，随即用力反握住蘇嶼的手，勉強沖他笑了一下：“真沒事，我能解決的，你別瞎操心……”
“可是我害怕。”蘇嶼固執地拽着他的手，近乎不可理喻地說，“我喜歡你……不，我愛你。潼潼，你告訴我好不好？就算幫不了你，可說出來你總會好受些吧？”
裏潼沉默了一會兒，雖然手骨讓蘇嶼攥得生疼，可他卻莫名多了一絲安心。蘇嶼等了許久也能等到他的回答，眼神逐漸黯淡下去。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仿佛忽然讓什麽東西燙到了似的，飛快地松開裏潼的手。
“抱歉，潼潼，我……”
話音戛然而止，蘇嶼愣愣地杵在原地，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就在剛才，裏潼忽然往前一步，一把摟住他。
“我媽媽出了點意外，進醫院了。”裏潼抱緊懷裏的小哥哥，做了個深呼吸，言簡意赅地說，“具體情況我暫時還不清楚，但我必須得去看看她，估計有一段時間回不來了……”
蘇嶼心一沉。
“別這樣，寶貝。”裏潼看出了他情緒低落，連忙安撫說，“好吧我承認，我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确實有想過——如果我媽這次的情況不容樂觀，那我就不回來了，一心留在國外照顧她。但我現在不是改變主意了嗎？”
蘇嶼無意義地“嗯”了一聲，等着他往下說。
“小哥哥，要是我不回來了，你是不是要找別的男朋友啊？”裏潼有意哄他開心，“我也很喜歡你呀，一想到你會被另一個沒我帥的男人糟蹋掉，我心裏就難受得要命，滿腦子想着我一定要回來。”
蘇嶼又好氣又好笑：“小混蛋，怎麽說話的？你才被糟蹋掉。”
“是啊，我心甘情願被你糟蹋嘛。”裏潼放柔聲音，“寶貝，咱們先不找別的對象好不好？你等我回來——放心，用不着三年五載，最多幾個月。要是你不願意等呢，我也沒意見，路燕那邊的人我會吩咐的，給你的資源照舊，公司不會虧待你；要是你願意等呢，那……”
蘇嶼接茬：“那你回來後就考慮和我過一輩子。”
裏潼：“……”
他無奈地看着蘇嶼，心想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蘇嶼看見他的表情，知道自己太着急了，可是真心話已經說出口，沒有半路撿回來吞掉的道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要是你敢這麽說，多久我都願意等。”
“你就那麽喜歡承諾啊？怎麽跟個癡情的小女生似的？”裏潼吐槽完，居然還真舉起手發誓，“行吧，如果你等到我回來，我對你也還有感覺的話，那我們估計是真愛了，不結個婚都對不起讀者們。”
這次輪到蘇嶼無奈了，眼裏卻噙着笑意：“你正經點行嗎？”
沒過多久，有司機過來接裏潼去機場，機票早就有人訂好了。裏潼上車前，蘇嶼忍不住抱了他一下，用盡全力，仿佛抱緊汪洋大海中的唯一一塊浮木。
“潼潼，你一定要回來。”蘇嶼輕聲說，“早點回來，我等你。”
裏潼敏銳地聽出了他聲音裏壓抑的那一絲顫抖，默不作聲地用力回抱蘇嶼。
這個擁抱持續了将近一分鐘，裏潼一句話也沒說，深埋在心底的那些焦躁不安卻漸漸變淡——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這一點，只是覺得很舒服很安心，仿佛一個擁抱就已經讓他有足夠的勇氣，可以從容不迫地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嗯，等我回來。”最後裏潼低聲說。
他開門上車，衣服下擺被風吹起又落下，在夜色中劃下一道近乎鋒利的弧度。蘇嶼看着他隔着車窗口對自己一笑，司機啓動車子，裏潼的面孔很快在他面前消失。
高檔的商務車絕塵而去，蘇嶼無意識地邁動腳步，往前追了一步才回過神來，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
無邊的浮華夜色中，一切終将歸于平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