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南曉雲吃完飯，回到教學樓，轉過彎進走廊末尾的衛生間裏洗手。
衛生間不但窗明幾淨，還有保潔阿姨不定時地更換餐巾紙、洗手液和護手霜。臨城三中作為私立學校，雖然教學質量不行，但是從校園環境到設施設備都是同行裏最好的。
衛生間熏得香香的，轉彎口就是一面等身大鏡子。
南曉雲洗幹淨手，順了下劉海，正要出去時聽見裏面傳來的對話聲裏有自己的名字。
“既然南曉雲根本沒考崩，那她這幾天總被劉姥姥叫去辦公室是為什麽？”
“不知道啊。”
“肯定還是關于考試的，我上次路過有聽見考試啦成績啦的話，然後劉姥姥還把我趕走了。”
“該不會是她上次月考作弊，劉姥姥幫她壓下來了吧？”
“很有可能！”
“……”
南曉雲抽了張紙，慢悠悠地擦着手上的水珠聽她們對話，等着她們走出來。
然後擡眼，意味深長地望她們一眼。
林霖推開門，跟顧淇淇轉過彎出來迎面就撞見她，兩人臉上的表情都僵了下。繼而明顯心虛地閉嘴不說話了。
南曉雲翹了翹唇，把餐巾紙扔進紙簍裏，轉身出去了。
“什麽嘛……”
林霖用力地按開水龍頭，皺着眉為剛才幾秒完全輸掉的氣勢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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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曉雲走回教室，坐下來寫試卷，習慣性地無視掉周圍若有似無的目光。
除她之外，這個點就在教室裏的全都是根本沒去食堂吃飯的。男生們在後排吃着泡面打牌，看見她寫試卷的背影，喧嘩的聲音會不好意思地放低一些。
“……”
南曉雲寫掉一張數學試卷，放下筆看手表，離預計的時間又超了三分鐘。
她輕嘆氣。
在上課鈴響中不着痕跡地回頭望了眼。
薛星辰不在。
她這個點還沒有回來，多半又是逃課去上網了。
南曉雲臉上沒什麽表情，提筆繼續寫試卷，似乎不知道疲倦。
下節課是物理，老師是位剛退休又被叫回來繼續教課的老爺爺，穿白襯衫，打扮得幹淨整潔，上課也一本正經地教着知識。
可惜沒人聽得懂他到底在說什麽，重點含糊不清，能聽懂的部分又都是廢話。因為娓娓道來的溫和語氣非常催眠，所以是下午最受歡迎的老師。
吊扇搖搖晃晃，南曉雲專心致志地寫練習卷。
其實這個學校也沒那麽差，就是不可以期待老師真能教會你什麽東西。
—
南曉雲下午又被劉韻叫到了辦公室裏談話。
她轉學來這裏只是辦的借讀，學籍并沒有轉進來。由于成績優異，三中的校領導特別希望她能真轉過來當這裏的學生。
劉韻時不時被領導找去談話。
她也沒辦法，只能轉頭把南曉雲拉過來扯兩句。
“你原籍是高考大省，南曉雲你好好想想，風險确實是有一些些的，這點老師不能哄你，但轉來我們這兒你考清華北大的壓力絕對是要輕一大半的……”
南曉雲照例嗯嗯點頭，敷衍着等她說完，然後說一句會好好考慮的。
轉身有禮貌地輕關上辦公室的門。
走廊上金光燦燦，教學樓前的移栽的百年大樹木剛因水土不服而被挖走，留下一個大坑。陽光毫無遮擋地直直落進來。
她關上門出來，難得皺眉露出一抹煩躁的表情。
雖然現在對高考移民查得根本不嚴，但這畢竟是不合法的事情。
萬一考前被舉報取消掉考試資格，甚至錄取上了也被退學……她沒有足以承受結果的能力。
又開始胃疼。
南曉雲按着肚子，臉色蒼白，她壓力大的時候就會胃疼。初中開始吃止痛藥，吃到後來藥片就變成沒作用的面粉片了。
她往教室方向走了兩步，腳步忽地頓住。
南曉雲停了幾秒，然後在響起上課鈴的走廊裏，什麽想法也沒有地轉身離開教學樓。
從小到大的乖乖優等生。
連高燒也從沒請過假的南曉雲，第一次逃課了。
……
陽光刺眼，南曉雲走在被太陽晃得反光的步行街上，盡量躲着大太陽，薄薄的齊劉海很快被額頭汗水浸濕。
她皮膚太白，上周坐在靠窗的位置沒及時拉窗簾，手臂就被曬傷一大片。火辣辣的。
樹蔭晃動，光投在臉上讓她半眯起眼眸。
也不知道要走去哪裏。
平常三點一線，教室、食堂和宿舍。可現在這個點宿舍大門鎖着，南曉雲順着直直地往食堂方向走，準備先坐會兒。
這個時間只偶爾有人往校門的方向走，食堂的路上沒有人。
南曉雲掀開食堂門口的塑料簾門，剛往裏走，就看見偌大的用餐區坐着一個熟悉的人影。
“……”
薛星辰原先說不用給帶飯，結果在教室待了沒一會兒就餓得饑腸辘辘的，只好先溜出來。礙着面子，特意等沒人的時候才轉到食堂買飯吃。
她喜歡坐的位置正對空調，面朝門口，所以剛一擡眼就看見往裏進來的南曉雲。
“……”
薛星辰本來就吃得急，突然看見她，大口飯往下咽的時候頓了頓，于是成功噎住了。低頭悶咳幾聲嗆出淚花，忙擡手以拳敲了敲胸口。
南曉雲走過她身旁，在專門賣各種養生粥的窗口停下，刷脖子裏挂着的飯卡買了一碗小米粥。那麽熱的天，身上依舊穿着那件藍白相間的校服。
她站在窗口前耐心地等着粥。
薛星辰伸長脖子探頭望着，吃得非常不專心，等她拿到粥，找到座位坐下來——
她立刻端起自己的餐盤，往前幾步走到她身旁。
還特別假模假樣地問了句：“這裏能坐嗎？”
沉默幾秒。
南曉雲點點頭，又偏頭望了眼周圍一片空蕩蕩的座位。仿佛無聲地說：哪裏不能坐？
“下午停課？”薛星辰邊吃着飯，邊擡眼望她。
要等熟悉後南曉雲才知道，她是緊張才會說很多話的，“張淩不會是又生病住院吧，他也一大把年紀要退休了……”
南曉雲從小被教導食不言寝不語，但冷落着她更不好，就時不時地應幾句。偶爾也被她的俏皮話話逗得眼眸彎彎。
心中的抑郁不知不覺被她的唠嗑沖散。
薛星辰跟她順利搭上話，心裏喜滋滋的，這位新同學她真是怎麽看着怎麽喜歡。
南曉雲坐姿一向标準，背脊直挺。還是能看出她比自己要矮一截的身高差，清瘦嬌小，她有一米六嗎？好像還不到。
映着亮光，頭頂有幾根軟軟的發絲翹着，毛茸茸的樣子。
實在太可愛了。
“……”
薛星辰跟她說了會兒話，低頭一看，這份平常怎樣都吃不完的大份牛肉雞排飯只剩下兩口了。
後知後覺撐得不行。
“口渴了，你幫我買罐可樂吧，”薛星辰指指旁邊的小超市說，“要冰的。”
她放下手裏的勺子。
“喔……”
南曉雲其實已經半起身了，又望見她閃着笑意的眼眸，忽地頓住，坐回去板起臉說，“為什麽要我幫你買？”
她想裝兇的，可天生軟糯的語氣一點兒也兇不起來。
薛星辰唇角帶着忍不住上揚的弧度，單手托下巴，眼眸亮亮的。
目光望着她，笑意蔓延到臉上，直到南曉雲微微偏開視線才開口，用理所當然的口吻說：“因為你幫我買飲料，我就有理由請你吃晚飯了。”語氣也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