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很快到查分的日子。南曉雲的阿姨給她們倆買了切片的棗泥糕, 沏了紅茶, 聽說這兩樣東西搭配在一起會加強考試運。

雖然考都考完了再加強也沒什麽用。但沒人會把這話說出來。

薛星辰像沒骨頭似地靠在南曉雲肩上, 喝着茶,看着她查分數。

她手機上一把游戲剛贏。

“……”

南曉雲查完分數,沒吭聲。

薛星辰注意到她表情不太好了, 才忙收起手機,湊過去,心中緊張地琢磨着該說什麽話。低頭卻看見她查的不是自己的分數。

“我的分?你的查好了嗎?”

“沒呢。”

南曉雲擔憂地看了薛星辰一眼,“怎麽辦, 你可能錄不上第一志願。”

她這階段已經足夠努力了, 考前南曉雲給她估分,發揮得好應該能考上不錯的二本院校。因為她本省的高考相對簡單。

結果薛星辰擅長的科目沒有發揮好, 不擅長的科目倒還算穩定。

今年試卷簡單, 所以分數線肯定會往上提……

南曉雲憂心忡忡地算着她最後應該會被哪所學校錄取。

“還不查你自己的, ”薛星辰看見有這數,倒自我感覺良好的,忍不住笑,“還怕我沒書讀嗎?快看你的分數,然後我們來研究一下以後住在哪裏。”

南曉雲為她這理所應當的語氣,揚唇笑了笑, “……好。”

Advertisement

也好, 總歸她們在同個城市。

“怎麽樣, ”阿姨端着水果走過來, 又是關切, 又是要看她們的臉色猜測好調整接下來的話,“分數查到了嗎?”

南曉雲頓幾秒,終于看見了自己的分數,

跟她考完後估的分,一模一樣,一分都沒有差。

沒意外的話,能在那兩所最好的學校裏挑一挑。她心情很平靜,“嗯,查好了。”

“……”

倒是薛星辰很不淡定,心猛地跳了跳,讷讷說,“高考狀元……??這不就是狀元的分數嗎??!”

“真的啊?”阿姨忙撲過來看。

“天吶那麽高……”

“我們學校怕是建校到現在才出那麽一個!”

“……”

“太誇張了,”南曉雲被她們倆這一唱一和的咋咋呼呼圍着,忍不住笑,“如果是狀元,早在查成績前就會有人打電話來告訴我了。”

“那也很好了。”

薛星辰大大地松了口氣。

轉過頭,拉着南曉雲阿姨的手商量她們到時候幾號走。

她本來就擅長讨人喜歡,在這兒做客了那麽久,把阿姨哄得完完全全拿她當另一個侄女了。

“好,你們兩個女孩子住一起相互照顧,阿姨也放心。”

“那到時候就……”

南曉雲沒怎麽插上話,就看着她們幾句話都把開學後的衣食住行商量好了。

“……”

開學前,薛星辰第一次在朋友圈裏發了張自拍,和南曉雲的合影照。很快被無數人詢問在哪兒玩。

她只回複了媽媽。

剛退出去,就看見薛敬國的消息。

“我爸正好在附近出差,”薛星辰把手機拿給南曉雲看,“他說可以帶我們去吃飯,你想去嗎?”

“嗯……”南曉雲想退縮地沉吟着,忽然眼神微亮,接過手機,“你爸爸的頭像是你?差不多三歲嗎?”

頭像是一張小孩的照片,坐在白椅子上背景是标準攝影棚式的藍天大海。

手裏握着搖鈴,卻跟拿着杠鈴樣砸人的姿勢。

那還是兩三歲還沒長開的時候,很像熊熊的男孩。薛老板就覺得這張照得特別好,小小年紀,威武霸氣,拿來當了好幾年的頭像。

“……”

薛星辰不情不願地點點頭,“對,是我。”

“還有別的照片嗎?給我看看。”滿臉期待的表情。

“應該有吧。”

薛星辰點進他朋友圈,往底下翻到照片,發現她爸竟然設置了僅三天可見,“靠……”

“那只有他自己的照片了。”

随手放大給她看了眼她爸的照片。

一堆中年老男人的中間,穿着深灰色西裝的就是薛敬國。

南曉雲喉嚨微動,望着照片,心中的緊張得更加有實質感了。

說實話,她爸爸長得一點也不和善,甚至還是完全相反的。臉頰兩道深刻的法令紋從鼻旁筆直劃到唇邊,眉心團着皺紋。

很兇的樣子。好像稍微大聲點說話就能把小孩吓哭的樣子。

南曉雲見過薛星辰媽媽,是個有了些年紀依舊漂亮得不行的美人,本以為她爸爸會是那種儒雅的中年男士,誰知道……

忍不住問,“你爸爸他……兇嗎?”

“不兇,”薛星辰想了想,指着薛老板臉頰上的兩道法令紋,客觀地說,“不過相由心生,他很暴躁,脾氣差臭,但是不兇。”

“……哦。”

南曉雲下意識地偏了偏視線,明顯更緊張了。

完全想象不出來。

薛星辰看見她的小表情,随口就想說,“沒關系你那麽棒他一定會喜歡你的。”

不知為何沒說出口。

她想了幾秒,琢磨着,這句話反過來就像是在說:你一定要他喜歡你才行。

蠻不講理薛星辰最讨厭喜歡這種潛臺詞,立刻改口說:“管他會不會不喜歡你呢,我老婆,關他什麽事情。”

南曉雲:“……”

“不是,”薛星辰又反應了下,“我不是說他肯定不會喜歡你的意思……”

“……”

薛星辰頂着南曉雲幽幽的目光,一時嘴笨,于是低頭忿忿給薛老板回複了兩個字:不去。

“他那種沒品位的中年老男人只會帶我們去飯店,沒意思得很,才不跟他去吃飯。帶你去我家吧,嘗嘗我媽……我家阿姨燒的菜,可好吃了。”

南曉雲低頭抿笑,“好。”

兩人很快都收到了錄取通知書。

薛星辰被一所還不錯的二本院校錄取了,只是專業調劑到了哲學。這新系新專業開了兩年,教學樓都空蕩蕩的。在理工院校學哲學。

學校紀律抓得嚴格。

課表裏每天八點鐘早自習,系裏又規定七點半要準時到教室裏,會有老師巡視。還有學生會的人在教室後一個個數出勤人數。畢竟總共就那麽點人。

“……”

轉眼作為新生入學的第一個學期就快結束了。

薛星辰本學期第不知道多少次遲到,站在門口,走廊前透進來的陽光映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拎着早飯慢悠悠地吃着。

保溫杯裏,倒出來熱氣騰騰的豆漿,喝一口再咬一口三明治。

邊吃邊玩手機。

她每天都這樣,拎着早晨曬着太陽吃完,然後回教室。

明明是遲到被老師罰站,卻悠閑得不得了。

直到早自習結束。

大家結伴着走出來,換教室去上課。

“薛姐,等會兒了老王的課結了去打游戲嗎?”

薛星辰吃完早餐,把垃圾紮好,拎在手裏扔到轉彎口的大垃圾桶裏,随口打發圍在她身邊的男生:“打什麽游戲,老王的課我都不去。”

“今天要結課了都不去嗎?”

“不去,”薛星辰掏出手機,挑眉笑,“我另有要事。”

“什麽事?”

“女朋友生日。”

“……”

後面走出來的男生拍拍他肩膀,“你還有臉打游戲嗎?薛姐人美錢多還有個完美的女朋友,人家才配打游戲。”

“好吧,我只配好好學習了……”

南曉雲看見薛星辰的短信,才從自習室出來,素面朝天,馬尾辮有點松垂垂的。臉上還戴着眼鏡,望着她時彎眸笑一笑,鏡片遮蓋不住眼裏歡悅的小星星。

“你怎麽來那麽早啊?”

薛星辰把她的手塞進自己口袋裏,“我又沒課,就早點來了呗。”

“噢,”南曉雲笑了笑,剛想說什麽,忽然反應過來,“今天怎麽會沒有課,有節中國哲學史的啊。”

“答疑課,不點名的不用去。”

“之前點名的課,你也沒怎麽去,答疑課怎麽能不去。”

南曉雲皺眉,看她滿臉想翹課的樣子,握住她的手,“還是去上課吧,我陪你去。反正現在去吃午飯也有點太早,好不好?”

“可是……”薛星辰有點不情不願,畢竟她最讨厭這門課,“那老頭煩得很,又兇,上課不讓有任何聲音,你去了也會覺得很無聊的。”

“沒關系,那就去好好聽節課。”

“好吧,壽星說了算。”

薛星辰帶着她到要上課的教室,正好踩着鈴聲,兩百人的教室幾乎座無虛席。一大半都是之前挂掉的學長學姐來蹭課劃重點。

她牽着南曉雲走到後排,揮手趕走一個男同學,才得到兩個并排的空座位。

老教授早就放好了投影設備,語氣嚴肅地說:“我早就跟你們說過,我這節課通過率不高,但平時上課認真的話也不難過。”

“你們不少人考前來找我求情。沒用的,平時分就是你們的課堂表現分,每一分都是有根據的。該是多少就是多少。我給你們看看自己的分數。”

老教授打開一個文檔,裏面全是按照學號排列的每個人每次的作業分。

南曉雲平時聽薛星辰抱怨過這節課有多難,每節課都有小測試,雖然可以翻書,但答案并不容易找到,而且要抄很多字,等等……

她眯着眼,很快看清投影屏上薛星辰的分數。

十幾分,二十幾分都有。

“總分是多少?”南曉雲低低問完,就瞥了眼旁邊別的同學的分數,“哦,一百呢。”

“……”

薛星辰從她平淡的語氣裏聽不出是哪種感情。不由微側臉,觑眼她的表情,頗有點小心翼翼地回答,“嗯,一百的。”

“……”

南曉雲沒有再說話。

抽出草稿紙,行雲流水地算了幾筆,最後得出一個數字。

“七十二,”她在底下又加了兩道下劃線,“按照現在的情況,你期末考試必須至少有這個分數,才能及格。還好,不算很難。”

薛星辰唇角抽了抽,小聲解釋,“這個……對我來說難到離譜了!我聽他們說通常考試的分數只有兩三個人能及格。”

南曉雲挑眉,“所以你一開始就在等補考?”

“……嗯。”

“……”

南曉雲輕嘆口氣,也沒說什麽,拿起筆默默地翻開課本。

講臺前,頭發半花的老教授正把幻燈片切到課程的最後一單元,開始講新課。

底下有低低議論聲。

“怎麽還講新課。”

“這節不是答疑課嗎老師?”

“安靜,”老教授嗓音不高不低,弄好幻燈片,眼神掃過來,“最後一節答疑課,下節才是最後一節課。”

前排有女生弱弱地問了聲,“答疑課只有半個小時嗎?”

“半小時還不夠?我看你們根本沒人會有問題,留五分鐘就差不多了。問完就走,今天可以提前下了,開心嗎?”

“……”

大家都默認答疑課肯定是會透露範圍的。

沒想到真那麽絕,什麽也沒有,甚至連幻燈片都不給拷。

“一個個,平時上課不知道好好聽,我就問你們一個基礎的,朱熹的理氣觀,誰說得上來?”

底下沒人吭聲。

“都不肯答?給你們加平時分呢,有人會了嗎?”

老教授像是随口說說,掃了眼,見沒人舉手他也沒在意。接着往下放幻燈片。

南曉雲思忖了兩秒,舉起手。

她看見怕老師沒看見,還特意升得高高,小學生似的舉手方式。

“喔?有人知道啊,你說。請。”

南曉雲站起身。

在薛星辰沒反應過來的目瞪口呆下,娴靜答:“一般來說,朱熹主張理氣不分,理在氣先,這是基本義,氣本身也有不受約束的一面。這就是朱熹的理氣觀。”

“不錯,答得很對,真不錯,看來還是有在聽講的。”

老教授滿意地笑了下,“你叫什麽名字?”

南曉雲天生長着一張好學生的臉,面不改色,說話語調都是那種不輕不重的适宜:“薛星辰,老師,學號1282456。”

“好的,”老教授翻開點名薄,畫了一筆,“請坐下吧。”

“……”

薛星辰輕扯她的衣袖,偏過臉,震驚地望着她:“你不是學經濟的嗎?!怎麽還會這個的?”

“我之前看過你的教科書啊。也只記得一點了,幸好你們老師很寬容。”

南曉翻幾頁書,很快找到相應的知識點,圈出來說,“這題考試大概率會考,說不定還是原題,記得背。”

薛星辰嗯了聲,回憶好久,又問:“你不就開學那會兒,在我寝室等我的時候看了會兒嗎?有五分鐘嗎?你就會了??”

“正巧看的這個而已,”南曉雲低頭笑了笑。

她沒告訴薛星辰。

就在知道她被哲學專業錄取後,她閑暇時看的課後讀物就變成了各種哲學相關的書籍。

總不能以後薛星辰說專業話題時,她完全聽不懂吧?

南曉雲只是沒想到,薛星辰根本就不學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