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親近我
初遲愣了一下,才擡頭去看薄焰的神情。
對方唇線繃直,一雙漆黑的眼睛正看着她,看不出到底是什麽情緒。
但是她本能的,或者直覺性的知道自己不能夠撒謊。
“薄焰,”初遲輕聲說,“爺爺和我講了一些你的事情,他希望我能和你親近一些。”
現在不是詢問的最好時機,初遲也沒有貿然開口。
她微微垂下眼,露出最脆弱,又毫無防備的部位,還能看見淡青色的血管。
“我們就說了這些。”
一只手按住她的脖頸,感受着下面溫熱的血液流動,又輕輕的摩挲着。
這樣像是對待小獸的态度,初遲有點不舒服,可是想到薄焰經歷過的,又沒有試圖觸怒他。
沒有見面,沒有在一起的這些年,他們都過得很艱難。
說的不是假話,但也不是全部。薄焰差不多已經能猜到了,也只是嗤笑。
或許他的精神是不大好,但是也沒真的成瘋子——要是如此,他早就拉着初遲一起下地獄了。
“那你就像是老頭子說的那樣。”他一下子把小姑娘抱起來,抱到自己膝蓋上。
那雙一貫冷漠的眼睛裏是懶散平靜的海浪,就像是藏住所有的兇險,看着無比無害,像是貓科動物。
薄焰微微笑着,額頭抵住她的:“就像是這樣,好好親近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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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車上下來,初遲都還在後悔自己怎麽什麽說不好,非要挑“親近”。
她明明不用畫蛇添足,直接說“關照”不就好了…算了,薄焰肯定會強詞奪理,“關照”也是一樣的意思。
從耳根到臉上都是蔓延的紅意,初遲不得不做心理建設,她和這位馬上就要結婚了。
這位高中時期的,談了三年,又匆匆分手的男朋友。再見面不過一個月,他們就要結婚,受法律保護,拿結婚證的那種。
“這裏是哪裏?”初遲均勻呼吸,擡起頭,有點怔然。
她以為薄焰會把她送回許家,再不濟也是回家…為什麽會來到這裏?
“同學聚會,”薄焰漫不經心地回答,“既然馬上要結婚,消息還是得通知一下。”
舉辦婚禮這種事情,按照薄少的意思,當然是怎麽張揚怎麽好。
請柬,場地,還有相關的布置。盡管這場婚禮也不一定備受期待,他高興就好。
不過有資格讓薄焰親自開口,親自通知的,除了老爺子,只有那麽幾個關系不錯的。
高中同學。初遲再聽見這個詞,也感到有幾分恍然。
她的高中過得其實不算美好,只是有薄焰的存在,才顯得耀眼起來。
“這是小範圍的,”薄焰牽住她的手,還算滿意,“人你都認識,大範圍的以後再請。”
地點倒不是薄焰挑的。秦悅月回國,這幫朋友們嚷嚷着給她接風洗塵。
還是林壑約了這家聚清閣的包廂位置,沾了薄總的光,這家的預約一向很緊俏,接待的客人也少。
“薄少還沒來嗎?”何鳴笑言,“我們校花都來了,他還沒到?”
這次接風宴是給秦悅月辦的。衣着精致,姿态優雅驕傲的女人也沒遲到。
“林壑,薄焰會到嗎?”她看向這其中最熟的,“這次的位置是你借他的名定的,他會來吧?”
林壑點點頭,面上帶笑:“薄哥當然會來,他和我說過了。”
看見女人驚喜起來的神情,林壑咳嗽一聲,“不過薄哥…秦悅月,你挺久沒見他,薄哥變了不少。”
高中時候,喜歡薄焰的人并不在少數。家世優異長相好,性格也謙和,他簡直是所有人心目中的校草。
所以那時候私下流傳他和一個鎮上來的小姑娘在談,年級裏的風言風語并不少。
秦悅月顯然也想起了那時候,目光淡了淡,卻沒領會林壑的意思。
“人哪有不變的,”她滿懷信心的一笑,“我那時候也不是現在這樣啊,你說的我更想看看薄哥了。”
“說起來,薄哥高中之後就沒女朋友,是吧?”
包廂裏微微一靜,然後又是一陣大笑聲。
秦悅月也不惱,而是看向林壑。誰都知道,薄少現在就和他關系最好。
別人說林壑是“薄少的狗”,雖是貶嘲,也側面表明了,也就他還在薄焰面前有幾分面子。
看她真的不死心,林壑攤開手,有點無奈:“沒有是沒有…”可是人家現在有媳婦兒了啊!
門口傳來輕響。
身高腿長的男人推開門,徑直走了進來。他略略擡眼掃了一圈包廂裏的人。
比高中時期成熟的多的眉眼,雖然略顯陰戾,卻無損于壓迫感的氣場。
秦悅月怔怔地看着他,只感覺心跳的飛快。現在的薄焰和高中時候截然不同。
可是,比那時候還吸引人,而她也不是以前溫婉的校花了。
她露出微笑,站起身,落落大方:“薄哥,好久不見,謝謝你提供…”
“躲什麽,”薄焰旁若無人的轉過身,略微挑眉,“都是你認識的,出來。”
明明是命令的語氣。三分冷戾五分随性,還有兩分格外寬容的意味在其中。
什麽情況?薄少還帶人來了?!
除了一早就知道的林壑,其他人的反應都是如出一轍的驚訝。
薄焰現如今親戚斷絕關系的斷絕關系,去世的去世,還真的想不出他會帶個什麽人來。
門口處有點磨蹭的動靜。
薄焰微微沉下臉,語氣不明:“不進來你就別想進來了,外面站着。”
這種威脅的語氣才像是薄少嘛!
一個身影慢吞吞的走過來,看着年齡很小的小姑娘擡手抓住他的袖子。
“你兇什麽,”初遲有一點點憋悶,又小聲說,“我又沒有說我不進來,我也沒有攔着你。”
她看向包廂裏神色各異的,一張張好多年沒見的臉,頓了頓,沒有開口說話。
初遲一點都不是薄焰以為的那種“後悔”。她更加別扭的,是這群薄焰的朋友們。
薄焰看着她,擡手揉亂她的頭發。
他轉過身,并不是很在意的看了圈包廂裏神色各異的人。
“我想起來我還沒介紹,”薄焰做出恍然的神情,“這倒是我的不對了。”
…騙鬼吧!薄少什麽時候會這樣“自認錯誤”了!這麽裝模作樣是為了什麽我們心裏都有逼數的!
“這是我的未婚妻,初遲,你們都認識。”
“我們應該會在下個月結婚,謝謝捧場。”
薄焰來這兒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這個男人現如今可能缺點很多,可他也有一個優點。
在對自己的所有物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薄焰從不拖泥帶水,幹脆利落的不給任何人妄想的機會。
拉開椅子,薄焰帶着初遲坐下,神色淡淡,在一片死寂的包廂裏顯得突兀到極點。
“別怪我不說,薄哥想自己通知,”林壑咳嗽一聲,打破安靜,“以後就是嫂子了,挺好的啊。”
“啊,是,沒想到這麽快就要結婚了,還是初戀那個最好啊。”
“初遲,好久不見啊,你還記得我嗎?我何鳴,以前經常去薄少班上找他打球…”
一群人怎麽會不知道薄焰的性格,笑着打招呼,氣氛很快又熱鬧起來。
秦悅月作為在場唯一的女生,位置就在初遲旁邊。
從剛才開始,她就沒再開口。視線微微一轉,就瞥見旁邊女生脖頸上的幾點紅。
她攥緊手心,連掐破了都不知道。
“你們不是分手了嗎?”秦悅月試圖輕松的問,卻沒法掩蓋難看的臉色。
初遲微微一頓。她對秦悅月的觀感并不好,她知道她不喜歡自己。
連高中的時候,她和薄焰談戀愛,這位同班的校花對她的态度也從來沒好過。可是接觸不多,她也沒有惹事。
“分手又複合了,”薄焰聲音淡淡,“問這些就沒必要了吧?”
貿然插.話是不禮貌的,以前的薄焰清朗謙和,絕不可能做這種事。
可是現如今的薄少…笑話,當他的男女平等是說着玩兒的?言語行動都不會落下。
從沒被薄焰這麽怼過,秦悅月咬住唇,到底沒再堅持問下去。
初遲悄然的擡起頭,看看旁邊還是漫不經心,一直在捏她的手玩的薄焰大佬。
男人神情冷淡,微微垂着眼,一副對什麽都漠不關心的樣子。随口堵一個人,還不如他現在專心的捏她小小的,白嫩的手心有趣。
“看什麽。”
薄焰注意到她的視線,頭都懶得擡起來。
“沒有,”初遲搖搖頭,頓了頓,又彎起唇,“我感覺,你現在也很好。”
這種壞脾氣,張狂無忌的性子,也不是全然的讓人覺得頭疼和難以招架嘛。
她總是能通過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得出他是“好人”的言論,薄焰都懶得理會她。
他用帶着傷痕的指尖蹭過她的掌心,走神走的光明正大,絲毫沒有顧忌現在親昵的動作。
因為這段時間沒折騰,傷痕已經淡了許多,只是沒有消褪。
醜陋的傷疤纏繞着,在蒼白如玉的指尖顯得分外惹眼,真的特別難看。
男人動了動手指,勾起有幾分病态的陰暗微笑——
下一刻,他就感覺到,被捏在手裏的那只手小幅度的,輕輕動了動。
是像羽毛一樣細微,卻把他沉入海底的情緒一下子撈了起來。
“…嘁。”
他垂着眼,精致冷漠的臉上多了幾分興致缺缺,顯得有些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