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妥協

薄焰接通電話：“你在哪裏？”

薄總聲音很低，還帶着隐約的焦躁。

他剛到公司，發現手機拿錯了，就立刻讓程景掉頭趕回來，心裏始終有一種說不清的不安。

這種不安壓倒一切，就連程景提醒了他兩次“合作方已經在談判桌上等着”，都只得到薄總暴躁的一句“改天再說”。

初遲的聲音一如既往：“我出院了。”

“誰允許你出院的？”

“我問過醫生，醫生說我的情況本來就不嚴重。”

初遲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語氣安靜，“我留在醫院也沒什麽事，薄焰，你不着急的話可以暫時拿着我的。”

透過聽筒，她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極了，“反正我也沒什麽用，等你把公司的事情忙完，再回來換吧。”

聽上去是和之前沒什麽差別。但是仔細聽聽，差別又不大嗎？

薄焰沉默了兩秒。

“…我馬上回來。”

薄焰很明顯的壓抑着自己的不悅，說完就挂了電話。

初遲也挂了電話，低頭看着這個不屬于自己的手機，一點看的意思都沒有。

回到公寓，和她走的時候差不多。

初遲用指紋開了鎖，去廚房，才看見地上碎了的玻璃杯，

大概是那天薄焰回來，不小心帶翻的。水痕已經沒了，她也沒心情收拾。

隔這麽久，主播栀子終于又一次開了直播。

“大家好，我這次上來是稍微請假的，”初遲調整了一下鏡頭，“不好意思，上次給大家造成麻煩了。”

她用薄焰的手機查過了自己昏過去那天的直播回放。

除開最後關掉鏡頭的那只手，之前她趴着的時候也有很多的彈幕關心她。

【啊啊啊小姐姐！怎麽樣了看着好累啊！】

【恭喜栀子康複！悄咪咪問一下那天那個是不是妹夫啊】

初遲掃了眼彈幕，語氣很平靜，“對，是我老公。”

她這樣幹脆果斷，絲毫不拖泥帶水的承認，彈幕又是炸開。

【戴的表六百多萬！這是什麽神仙老公啊啊】

【看手識人，我宣布從此以後我妹妹和我妹夫鎖了】

彈幕裏亂七八糟的刷什麽都有，初遲心情好一些了，也能夠不那麽在意。

屏幕裏的小姑娘笑的很自然，一點勉強的成分都沒有：“他也是一個普通人，我？我也是呀。”

和彈幕聊了一會兒天，初遲聽到門廳處的動靜，微微一頓。

和粉絲們約了三天之內開播，她才關掉視頻，安安靜靜的等着薄焰過來。

神情沉下來的薄總的确大步走到廚房。

他看都沒看廚房的擺設，直接開口：“你又在直播？”

語氣頗有幾分興師問罪的架勢。

從醫院出來，匆忙的連東西都沒怎麽帶，就是為了折騰這個直播？

初遲仰起頭，沒接他的話，而是把他的手機遞給他。

“手機還你，”她語氣很穩，又拿過自己的，“你看到我的手機屏幕了吧？公平交換，我也看見了你的秘密。”

“公平交換？”薄焰翹了翹唇角，“初遲，在你不打一聲招呼的從醫院出來之後，你和我談公平？”

男人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單手撐着廚房邊緣。

他緊盯着初遲，小姑娘慢吞吞的，看不出一點緊張，神情無辜。

這不對。薄焰很糟心的認識到，初遲的态度變化了。

她就像是中二期的孩子遲到的叛逆期，說什麽都不聽，之前在她身上的乖巧蕩然無存。

“我看見你和宋醫生的對話了。”

薄焰微微一頓。

初遲低下頭，看着指尖，“其實你精神狀态很好，對吧？”

她也沒有看薄焰的意思，慢慢的說，“到現在，我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我覺得…很多事和我想的不一樣。”

她自作多情的覺得是薄焰的“鎮定劑”。

她還覺得薄焰承諾過“撤掉監控”，就是真的會撤掉。

現在想想，初遲也不知道薄焰到底是什麽想法，什麽意思了。

薄焰輕聲開口：“所以，你現在想告訴我什麽？”

他終于知道自己什麽地方搞錯了，又弄錯了什麽。

理應冷靜下來的頭腦不僅沒有成功，反而被人劈頭蓋臉的潑了一盆熱油。

薄焰的一字一句，都是咬碎了，嚼爛的說出口。

初遲沒看他，她其實也挺猶豫，說話也挺慢。

“我覺得，我們都稍微思考一下吧，”初遲慢慢的說，“我和你想要的，大概不一樣。”

而在知道薄焰現在很好的情況下，她也算是完成了最初的目标吧？

可是，除了這些之外。

她還有一些想要的東西，想自由的交友，開心的談戀愛…她不想放棄。

薄焰深深地看着她。

小姑娘還是軟乎乎的語氣，一點力道都沒有，卻又韌的可怕。

他再度開口，語氣陰冷：“你和我說這些。”

薄總垂下那雙漂亮的眼睛，清冷寡淡的五官上情緒不明，“你就不怕，我把你鎖起來嗎。”

他又不是做不出來。

如果鑰匙親手折斷，被野獸吞噬殆盡，有什麽意外的呢？

反正他本來也不是什麽正常…

“你不會這麽做。”

薄焰譏嘲：“你怎麽知道我不會？”

初遲頓了頓，擡頭，第一次直視他：“那你會嗎？”

這大概也沒什麽理由。

初遲慢吞吞的想，就算她真的不聰明，她也覺得薄焰不會傷害她。

這是一種直覺。

黑發男人和她對視。那雙黑漆漆的眼睛裏沒有任何情緒。

可是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沉郁的色澤，像是含了苦味的糖，讓人難以下咽，卻又舍不得。

最終，薄焰站起身，看都沒看她。

“初遲，別招我，”他克制着語氣，“是你分手之後先來招惹的我，想怎麽樣也不是你說了算。”

看他大步走出門，初遲坐在椅子上，有點愣神的發呆。

能夠在做錯事情之後，理直氣壯的連一句道歉都沒有，也是薄總做的出來的事情。

女孩子一點點的垂下眼簾，還帶着稚氣的臉上卻很認真。

所以…她不能和這樣的薄焰在一起。

最起碼，這樣生活一輩子，初遲也很清楚自己不願意。

薄總和老板娘吵架這回事，全公司的人基本都知道。

最先變化的就是加班時間。

薄總似乎又恢複了之前工作狂的狀态，恨不得住在公司裏。

沒錯，就算他們公司現在和傅氏合作，處理兼并的事情正如火如荼，這樣的事情也沒必要吧？

就算有加班費，就算公司福利待遇都很好…他們也更願意不接受老板的低氣壓啊！

薄氏企業正被老板壓榨的跟着加班，連程助理都在思考怎麽辦的時候。

初遲正被顏時拉出來，喝喝茶逛逛街。

“最近直播也要勞逸結合嘛，”顏時笑眯眯地說，“你開直播以來多久沒給自己放過假了。”

一天都沒有。

正巧初遲的心情也不怎麽樣，避免直播質量下降，她也心安理得的把假期稍微延長了一點。

主要是，實在沒心情，裝都裝不出來。

“你和薄總吵架了？”顏時一點都沒繞圈子，單刀直入。

初遲看了她一眼：“這麽明顯嗎。”

她攪着奶茶，提不起勁兒，“是啊，我沒辦法，我要讓薄焰妥協一些事情。”

顏時：“……”

顏時把之前的話吞進喉嚨裏。

“你要讓薄焰妥協一些事？”顏時古怪的看着她，“真的嗎？”

顏時看着初遲的目光，就像是在看鬥惡龍的勇士。

那可是薄焰。

在望城出了名，又瘋又暴戾的男人。

初遲渾然不覺的點頭，還是有點喪：“我不知道，我覺得我可能能做到吧。”

她本來是有一點點信心的，折騰幾天，也有點沒這麽膨脹了。

可能做不到吧。

這一次她絕對不可能低頭，不能夠處處都是她慣着薄焰吧？

“我高中時候，其實和薄焰…有過一段感情。”

顏時眼神複雜的看着她。

“可以啊，”她很捧場的鼓掌，“你這麽早就把未來老公搞到手了？”

“沒有，我們後來分手了，我提的。”

顏時眼神更複雜：“看不出來啊，你這一臉老實…還幹過這種人渣事？”

小姑娘乖乖巧巧的，和薄焰走在一起很有“兔子和狼”對比的效果。

任誰都不會相信，這樣的薄焰居然也被“分手”過，這家夥當時就沒暴怒嗎？

“他那時候不是現在的性子，”初遲幹脆什麽都說了，“我那時候也是別的事情，也有我自己的問題。”

家裏欠了高利貸，連夜被她奶奶拉着逃跑這回事，初遲也沒再說。

她本來就不是會賣慘的性格，不然當主播的時候，一個“孤兒”的身世就夠讓人可憐了。

顏時也沒說什麽，聽她大概講的差不多，隐沒的部分也連蒙帶猜。

“薄焰精神挺好的，”顏時摸摸下巴，“也是，他做決策的時候也很果斷。”

她不知道想起什麽，冷嗤，“最近還在和我那個前夫聯合起來算計別人公司…合作的可開心了。”

顏時指的前夫，可能就是傅總吧？初遲看她一臉不高興，沒有戳人傷口。

“我懂了，薄焰這個性子，一般人也受不了，确實要改，”顏時想了想，“不過我覺得很難。”

又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更何況，顏時比初遲了解的薄焰更多，也是他常見那一面。

她聽說過薄總的惡名，也見過他出席宴會的模樣。

男人刻薄，輕慢，對誰都毫無顧忌一身張揚，真的不是妥協的人。

“我也覺得挺難，”初遲喝了口奶茶，從包裏抽出一疊資料，“不想了，顏時姐，幫我看看這幾個蛋糕花式吧？”

“出來都還不忘記工作。”顏時抱怨了句，還是拿過來。

她經常出入奢侈場合，對初遲拿出來的也有點評估能力：“這都是你自己想的？”

初遲畫了好幾張不同的草圖，都比之前要精致很多。

看着就是花心思，下功夫的東西。就算顏時不懂甜食的品鑒，也覺得外表會很好看。

“嗯，馬上要年末慶典了，我想給粉絲們一個驚喜。”

對初遲來說，直播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了。

這是她被人喜歡，和認可的地方，她比誰都認真對待這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