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後土
四野阒然, 正是陝西的長安府。
寧妃一行人晝夜趕路,這才趕到長安,然而一路上觸目驚心, 容不得再有遲緩:難民流離失所, 諸多村莊不見炊煙, 一整天都在荒野裏見不到一個人丁, 偶然遇到車隊,也是往出城方向逃難去的大戶人家, 駱其堃生怕出什麽意外,命令整個車隊毫不停留。有了他的坐鎮,雖然有作亂的難民群,卻也沒有敢沖到車隊跟前,保了他們平安。
進了長安城, 這樣荒涼的景象有所緩解,長安歷朝古都、物産豐富, 一行人這才緩下心來。駱其堃帶着車隊便去長安府裏報道,陝西同知早就收到了皇上的聖旨,見到來人,立馬畢恭畢敬的迎往早就打掃好了的屋舍, 送上了舉止得體的下人。
待服侍他們洗臉換衣後, 陝西同知這才過來拜見他們,找他們訴苦:
“不是屬下怠慢諸位大人,實在是我派出去迎接各位大人的車隊剛出城十裏便被流寇打劫,便無人再敢出城去迎接。我也是沒辦法, 便只好在這裏焚香祈禱, 晝夜盼望着諸位大人能夠平安到達。”
“城中雖有餘糧,但實在所需甚多, 不知道各位大人此次赈災……”他說着便将眼睛一個勁兒的往院子裏堆放着的諸多糧食袋子那裏瞄。
寧妃和珍嫔她們在屏風後面聽得生氣,麗妃卻擔心珍嫔耐不住性子出去跟那同知理論,因而先一把拽住珍嫔,駱其堃心中冷笑,不去迎接,難道是期望自己一行人被流寇趕盡殺絕了他好收割?現在還惦記着赈災的糧食,當下裏将手中的繡春刀往桌上一掼,刀尖鋒利,刀身呈完美的弧形,他微微一笑:“錦衣衛指揮使駱其堃見過大人。”
陝西同知吓得慌忙跪下磕頭。他是知道來人都是皇家妃子和皇上所建“農業部”的官員,但不知道還有錦衣衛相跟随。
他本來小看了來人,接到聖旨他覺得不過是幾個被發配的不得寵的妃子,至于官員,哼,可不是什麽正經科考出來的,皇上年輕,自己建了個什麽農業部,就妄想讓他這種正兒八經的朝廷大員去迎接?
想得美!!!
是以他不斷沒迎接,還擺出了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态度,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配合。呵呵,赈災錢糧不交給本地官員經手?皇上您不信任我,那就別怪我不配合您辦事!!!
沒想到來人裏面居然有錦衣衛指揮使,他真是欲哭無淚,心裏把那些個幕僚罵了五百遍:為何不探聽清楚,早就禀明了有這尊大佛在,他絕對不敢放肆。
錦衣衛指揮使那是什麽人?
殺人如麻,千裏取你狗頭的角色。單單錦衣衛就能讓地方大員聞風喪膽,更別提來人居然還是錦衣衛頭子。
陝西同知忙擠出一副谄媚的表情,只是如今又怕又悔,那表情苦中帶着笑,笑中帶着哭,倒有些瘆得慌。
駱其堃懶得看他那副嘴臉,連個笑都沒有了:“大人,我此行是奉皇上旨意,定要讓幾位娘娘和官員們救濟災民、推廣農耕,還請大人稍加配合,讓下官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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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西同知忙點頭:“配合配合,一定配合!大力配合!”
屏風後面幾個宮女看的都驚呆了,等那陝西同知走了,她們便紛紛稱贊起了駱指揮使的風姿英才,就連穩重的麗妃都忍不住說了句“幸好有駱指揮使。”
珍嫔嘀咕:“不過是仗勢欺人罷了!”
她顧不上休息,就在後院樹好了靶子,練起了射擊:“哼!總有一天我要讓你聽到我的名字就瑟瑟發抖。”
麗妃偶然路過,好奇的問:“妹妹,為何你這靶子上寫的是陸二郎?”
有了駱其堃的旗號,他們的事情便進行的很是順利。陝西同知派人将他們護送到受災最嚴重的關中平原一帶。這裏本來一片沃野,土地肥沃,自打戰國時起就是糧倉,如今卻土地幹裂,土地荒蕪,十室九空。
拿出了赈災的錢糧,當地的縣令倒是個熱心辦事的,滿含熱淚迎接他們,又配合的拿出花名冊,随着他們走遍一鄉一隴。
僅剩下的難民或是眷戀故土,或是走不動路,因而都留在本地等死,樹皮、老鼠、野菜,整個大地都空蕩蕩的,什麽都不剩,沒想到皇上居然派人來赈災。他們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以往也有赈災的大人,可是都是施舍一碗看得見人影子的清粥,誰會管他們這些貧賤之人的死活?
這次居然是皇上親自派來了宮裏的娘娘施舍糧食,居然還贈送種子,教他們種下作物。甚至有的失地流民,居然還集中将他們送上大船派往京城。
一批批饑民捧着糧食跪在關中的黃土上,叩謝皇恩。
吾皇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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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祖宗們的打雷警告讓朱煙寒心驚膽戰,但他沒有放棄自己的斂財計劃。等到錢財都聚斂起來,他便堂而皇之的開始招兵買馬。
寧妃她們從陝西運了好幾十船饑民過來,翻閱過以往赈災計劃的朱煙寒原本以為會很很多錢,沒想到他還是幼稚了:即使這樣大張旗鼓運人過來,花費也遠遠小于以往赈災花費。朱煙寒氣得咬牙切齒:這幫蛀蟲!
阿秀将那些饑民分門別類登記,兒童就送去小學堂,十五歲以上的少年則看其心願,分別送往工廠或者兵營,女子則大部分進入食堂,或是在家中等待分配新的“工作”。
難民們以新奇而又憧憬的眼光打量着這座皇莊,裏面有他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新奇事物,老年人還有些惶恐,孩童們卻歡天喜地的融入了新生活,擺脫了饑餓困窘,他們每日都有飯食吃(雖然每天基本飲食只發簡單的玉米面糊配兩個窩頭,要吃好菜便要拿勞動所得去食堂換),每人有兩身換洗衣裳,對皇上真是感恩戴德。
如今百姓都叫皇莊為“新京城”,便是周圍有窮困的佃農,大都拖家帶口逃到此地,人人都說,若是年景窮,賣身去皇莊。朱煙寒當然高興,他要自己的武裝力量,當然需要壯丁,可是大臣們卻不高興了。
在京城為官,哪個大臣不在京郊買幾個莊子雇些佃農種田?佃農從哪裏來?原本就是尋常的農戶。
若是年景不好,周圍的尋常農家時常破産,便賣身入大臣們的莊子裏,做個佃農,租了東家的田地來種,到了秋天收獲,除了留下自己吃的,基本全部要交給東家,這樣雖然備受剝削,但總好過自己做個自由民。要知道,自由民可是要納稅的,而将田地進貢給大臣們,可是能逃稅的。
但是佃農們又不傻,如今有了第三條路:投奔皇莊。
皇上仁慈,給附近幾個省都免了賦稅,若是去皇莊,孩子能做工賺錢,婦人能賺錢,成年人更是賺的比做佃農時多。就是種田,在皇莊可以購買新式農具,産量也遠遠超出往年,皇上派來的農具廠“工人”說了,只有小門小戶才能購買,大戶人家都無法購買此物呢。
朱煙寒爽了,大臣們還能高興?
沒多久自然紛紛奏章上奏:或是提出皇帝免除賦稅導致財政入不敷出的,或是哭訴農具廠讓百姓流離失所的。凡此種種,都在控訴朱煙寒的新政手段。
這不是扯嗎?財政入能敷出那也不由着朱煙寒調度呀,他坐在金閣堂打着哈哈:“戶部的各位官員,都替朕分分憂,京城裏俗語說緊錢打豆腐,朕将大權交給你們,或是裁撤冗雜人員,或是精簡開支,你們看着定。”
至于農具廠讓百姓流離失所,朱煙寒皺皺眉頭:“田間地頭都知這新式農具讓田地增産,愛卿若不知,不如将鑽營官場的心思用來關心稼牆?”直罵得大臣灰溜溜的。
朱煙寒這般撒潑耍賴,全披挂的武藝都用上了,沒想到倒是堵得滿朝文武無話可說。以往是皇上要臉,他們不要臉,在朝堂上哭嚎撒潑便能獲得自己所想,沒想到現在皇上也學會了以其人之道還之其人之身:你會撒潑耍賴對嗎?我比你還能撒潑。真真兒是一個蒸不爛,煮不熱,錘不扁,炒不爆響當當的一粒銅豌豆。
大臣面對這樣的銅豌豆,還能有什麽辦法?只好約束家中下人,嚴加控制自家佃農。
随着農具廠的生産再擴大,麗妃提出的以租賃農具代替買賣的方式也逐漸在京郊、南北直隸之外的地方推廣開來。
皇後将此盛景寫信給麗妃聽,還附上了朱煙寒的稱贊:真仙人!,收到麗妃的回信一封:我進入修仙系統之前自己開着一家專做供應鏈融資的金融租賃公司。朱煙寒毛筆一蘸墨,再次回複她:所以後來去修仙了對嗎?
麗妃再寄過來一封信,卻是一張空白的信紙,朱煙寒不解,去問皇後,皇後拿帕子捂着嘴笑。
我對你的無語能沉默整個宇宙。
朱煙寒:……
化生氣為動力,他開始加緊訓練新軍。
如今朱煙寒已經有一萬五千的新軍,他已經從中提拔了不少聰明上進的小頭目,有他們從旁協助,如今新軍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紀律嚴明的一支隊伍。他便想着要做一場閱兵。
作者有話要說:
湯圓掐指一算,有一周沒有見到駱其堃小哥哥了,不知道他胳膊上的劍傷好沒好?
駱其堃:寫文千萬條,勤奮第一條。碼字不積極,脫稿兩行淚。
湯圓(繼續0存稿裸奔):你說啥?我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