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韓小蝶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已有一個時辰，她的腿已經麻木，眼前的男人卻只是泰然不動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上的書，好似忘了她的存在。
“殿下，可要更衣休息？”韓小蝶冒着膽子問了句。
顧滄溟未置可否，只不鹹不淡地問：“你和蘇青是如何相識的？”
他的聲音低沉富有磁性，帶着一種散漫，卻也帶着一種漠然。
韓小蝶擡頭看了一眼，正好對上對方的眼睛，那是一雙睿智、淩厲、帶着寒芒的眼，與上一次的儒雅淡然截然不同。韓小蝶忙低下頭，不敢再與他對視。
“蘇公子在百花樓救了我一命，便是因此認識。”
“是嗎？我聽他的口吻，似乎和你很熟？”顧滄溟幽幽地說，韓小蝶只覺空氣都變得有些詭谲和冰冷。
“殿下誤會了！或許蘇公子和家父有交情，但小女此前并未見過蘇公子。”韓小蝶如實回答。
“你爹韓洪海，是吧？”
韓小蝶咬唇點頭應是，她眼中盈着一些淚，一雙纖細的玉手暗中拽成了拳頭。
顧滄溟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而後才緩緩起身，一步步朝跪在地上的女子走去，在她旁邊停下：“本王明日要和蘇公子前往青州，你今晚染了風寒，不宜同行，便留在此地，可有明白？”
顧滄溟的語氣冷漠無情，韓小蝶愣住，擡頭問了句：“你會害蘇公子嗎？”
顧滄溟側過身，居高臨下地看着那張昳麗地臉，忽而勾唇笑了起來，笑得格外溫雅無害：“如果本王說會，你待如何？又能如何？”
韓小蝶心下一緊，那本該好看溫暖的笑容卻沒有一點溫度，她只覺被人抽去了所有的勇氣。
是啊，她能怎樣？她只是一個家破人亡微不足道地女子而已！
但是，為了那個給自己蓋上被子遮羞的蘇公子，她願意用一切來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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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公子心地善良，曾多番與我說及殿下寬厚仁愛，是個磊落君子。蘇公子待殿下一片赤誠之心，還請殿下珍惜！”韓小蝶仰頭看着顧滄溟，聲音雖有些發顫，但目光堅定，那雙煙籠霧繞地眸子更是令人憐惜。
确實是個很聰明很有勇氣的美人！
這話他也很喜歡聽！
顧滄溟彎下腰，捏着她的下巴擡起韓小蝶的臉仔細打量了一番，今天的韓小蝶打扮得十分精致漂亮，再配上這副楚楚可人又滿帶關懷的表情，很勾人心魂。
顧滄溟輕聲一笑：“你倒是很關心他！放心，本王不會害他，但也不喜歡無關緊要地人靠近他！”
韓小蝶錯愕不已地看着眼前那張放大的俊臉，好似忘了該做出怎樣的反應。
顧滄溟放開她，臉色恢複默然，起身走了出去。
今晚的月色很美，一彎玄月挂在深色地夜空中，周圍零落地散落着幾顆寒星。晚風中帶着暖春的香氣，令人聞之心曠神怡。
李适候在院子門口，見顧滄溟走來，忙上前行禮：“殿下。”
“蘇青回房沒有？”顧滄溟的聲音比月色還要冷。
“蘇公子進蘭苑後并未出來。”李适低頭說，不敢擡頭去看他家主子的臉。
今晚蘇公子突然無故突然換院子，将贖回的青樓□□硬塞給他家殿下，自己跑去蘭苑看陌離。偏巧陌離昨天帶蘇公子去青樓，被殿下懲罰，今天下不了床……
情況很錯綜複雜！
顧滄溟并未再說什麽，但李适覺得今晚的楚王心情極度糟糕。不然，一向宅心仁厚的殿下也不會故意罰那個青樓女子跪那麽久！
“随本王去蘭苑！”顧滄溟淡淡地說。
燭火搖曳，一室昏黃。
陌離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他夢見了自己七歲那年，父母遭人殺害，将他塞到衣櫃中，他得以躲過一劫。他看着自己的父母慘死歹徒刀下，看見他們放火燒了他的家。他費勁所有的力氣才從衣櫃中爬出，逃離那一場火海。
他永遠記得那熊熊大火吞噬房屋的一幕，那跳躍的火焰嚣張灼熱，似要吞噬他的心。
他流浪街頭，險些餓死，後來被人買入千殺閣——一座人間煉獄。
他被關在暗不見天日的牢房裏，只有在規定的時限內完成任務，才能得到食物，才能活下去。他九歲開始殺人，手下亡魂無數，到十三歲時殺滿第一千個人，成為皇帝的影衛，十五歲被分給楚王，永生視楚王為主人。
他執行過很多暗殺任務，無一失敗，因為失敗換來的只有死。
恍惚中，他似乎又夢到了沙漠追殺的那一次，他和同行的九個人奉命追殺逃亡漠北的叛黨，他們以一敵百，九死一生，同伴陸續倒下，只剩他一個。
灼熱的傷口，灼熱的空氣，他渴求着一絲涼爽一滴水。
他躺在灼熱的沙漠上，游離在生與死的邊緣，迷糊中，似有一人朝他走來。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記得他有一手漂亮微涼的手，柔軟細膩，帶着他渴求的冰冷溫度。
那人說了什麽，他一句都聽不到。
在他幹渴至極之際，那雙微涼的手輕輕掰開了他的唇，給了他最渴望的清泉……
再度睜眼時，身上已無痛感，連頭腦也變得清明。陌離倏爾從床上坐起，身體裏似乎有一股暖流，在他的丹田聚集成海，他的功力似乎提升了不少！
胸前的衣服有些淩亂，陌離低頭看了一眼，前胸上的傷痕以及舊疤全都消失不見，被杖打的屁股也完全康複。
這……怎可能？
陌離轉頭掃向正趴在桌上熟睡的蘇青，夢中的畫面漸漸變得清晰……
他下床走過去，蘇青睡得很香，臉朝着一邊，露出半張完美的側顏。睡着的人恬靜祥和，長而卷翹的睫毛将那雙玩世不恭的眸子遮得嚴嚴實實，少了主人的狡黠，顯得格外安靜。
暖黃的燭火映着那張白皙精致的臉，一張潤澤漂亮的唇微張，極盡誘惑。
如果桌上沒有那一灘口水，這畫面會更賞心悅目。
陌離感到胸口似有些不太一樣，那裏有着從未有過的悸動。
盯着熟睡的人看了片刻，陌離最後還是彎腰将人打橫抱起，朝床邊走去，将對方放在了床上。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真的是活膩了！
門外有腳步聲，來人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主人。還未及陌離起身，臉色莫測的顧滄溟便已推門而入。
這一次，等待他的不知又會是什麽懲罰。不過，陌離覺得自己并無怨言……
陌離跪地，沒有說話，也沒擡頭去看顧滄溟，此刻似乎說什麽都沒有意義。
顧滄溟沉着臉，慢慢走到床邊，看了一眼睡着的蘇青，臉色變得更加莫測。但床上的人卻好似絲毫不受影響，依然睡得很香甜，也不知夢到了什麽，還輕輕地努了努嘴，看上去嬌憨可愛。
顧滄溟眸色變得幽深，随後将床上的人抱起，去了隔壁的竹苑。
蘇青從始至終都沒有醒過來，顧滄溟将他放在床上，摸了摸他的脈象，身體倒是沒什麽大問題。
顧滄溟坐在床邊盯着那張臉看了許久，用手細細地撫摸對方的眉眼，一直摸到那張微張地唇。顧滄溟想起河邊那一晚，那個纏綿悱恻的蘇青……
他俯身親吻着那潤澤的唇，但對方沒有絲毫回應。
你還真是無論在哪裏都能睡得這麽香！
顧滄溟起身，走了出去。
出門便見陌離和李适正在月下的院子中等着他，顧滄溟揮手示意李适離開。李适看了一眼顧滄溟，又看了一眼陌離，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退出了竹苑。
顧滄溟冷聲道：“本王聽聞你傷得下不了床，所以特地過來看看。不過，現在看來本王這一趟是多餘了！”
陌離不語，只恭敬地單膝跪地，顧滄溟見狀道：“你沒有什麽要說的嗎？”
“屬下逾矩，請殿下責罰！”
“本王若再責罰你，怕是要被他誤會，本王不想與他因此而産生隔閡。”顧滄溟頓了一下，随後又說：“你接下來就留在這裏看好韓小蝶，她或許是個有用的線索。還有，本王不希望你離蘇青太近！”
早在意料中的結果，陌離心中湧起幾分酸澀，回道：“屬下遵命！”
“退下罷！”顧滄溟揮手，見陌離回了蘭苑，眼神漸漸變得幽深。蘇青看似與自己深厚，實質并無多少情愛在其中，除了那一夜……
他不是一個占有欲強的人，但是在蘇青這件事上，他願親手斬斷所有的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幾章會是楚溟的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