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杜昱平時住在宿舍,很少回家,一進門驚起一層灰。杜昱趕緊後退兩步,擋住沒讓陳序進去,“裏面灰大,等等。”

自己則是進去,開窗灑水,翻了條面目猙獰的毛巾沾了水麻利地開始擦起來。萬幸杜昱之前回來過一次,把各種費用都交了一遍,還不至于鬧到停水停電的地步。

陳序摸在後面跟了進來,一進來就被嗆到咳個不停,杜昱樂了:“我自己來就好,我動作快,你等等。”

鑒于陳序同學确實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生活技能,只能不甘不願地撤了出去,站在過道裏打量這裏的環境。

杜昱家是個老式小區,說是小區其實有些勉強,這裏根本沒有物業,安全很值得擔心,位置也偏,面積才六十多個平方,勉勉強強分出來兩室一廳。

裏面的擺設很少很舊,完全沒有家的感覺。

不過最重要的是,這裏一看就是很久沒人居住……那麽,他父母呢?

陳序心裏挂着疑問,不過憋住了沒問杜昱,等灰散得差不多了就進去給杜昱打個下手。費了一番功夫,兩人終于将房子折騰出能夠住人的樣子。

杜昱翻出一個壺,猶豫了許久決定還是不用為好,心裏盤算着還是點外賣順便讓外賣小哥帶兩瓶水上來。

“點外賣可以嗎?”杜昱掏出手機打開外賣頁面遞給陳序。

大部分時候陳序都很好說話,當下也沒有表示異議,随便選了個蓋飯遞還給杜昱。

吃完飯,天已經黑了下去,杜昱沒開口,陳序也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兩人對視一眼,杜昱笑了一下,“不嫌棄的話可以住下來。”

陳序當然不嫌棄。

陳序去洗澡,杜昱換了套床上用品,還好上次回來把這些都洗了一遍收起來,不至于現在睡不了。換好之後杜昱坐在沙發上回微信,石小軍發語音問杜昱情況,一直沒騰出手回他。沒過多久陳序就擦着頭發出來,用的正是杜昱的毛巾。

杜昱捏着下巴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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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序:“?”

杜昱:“我還以為你這種類型的會有潔癖。”

“什麽類型?”

“精英人士。”

陳序坐到沙發上,“其實我是個死宅。”

杜昱挑挑眉。

“認真的,我現在都還會看漫畫。”

漫畫這種東西跟陳序的氣質實在不搭,杜昱一樂,翻出吹風機試了下還能用,遞給陳序,“有個房間是我媽的,跟我睡一間可以麽,老同學?”

聽到“老同學”三個字陳序笑了一下,想起重逢之初自己強行打着老同學的旗號拉關系,“我承認這确實不是個好借口,只是我跟你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聯系。”

陳序說完眼睛掃了一眼吹風機,不接,搖搖頭,“我不吹。”

“不吹?”杜昱吃驚,“我家可沒有空調,你還嫌冷得不夠?”

“我要用自然風。”

“……”杜昱被噎了一下,“用自然風能給你頭發吹成冰棍。”

陳序不為所動,杜昱直接将人拉近衛生間摁在塑料小凳子上,自己插了電給陳序吹。相比昨天陳序的溫柔,杜昱就顯得業務不太熟練,好在吹風機也沒什麽殺傷力,造成的後果也就是陳序頭發炸了起來。

杜昱收了吹風機,抱着手看了會,強行辯解:“雖然亂了點,但總比頭痛感冒好……明天起來就順下去了,這我有經驗。”

陳序站起來朝鏡子裏打量了一眼,嘴角彎了彎,帶着笑意看着杜昱沒說話。杜昱羞愧地低下頭,小聲說:“我錯了。”

陳序将旁邊的人虛虛摟過,“我覺得我需要精神賠償。”

“沒問題沒問題,明天我出錢請Tony老師為你定制個發型。”

“不要。”

“那Jim老師?”

“等不到明天了。”陳序手上收了力,貼上杜昱的腰際。

杜昱一臉為難,“難道你是想讓我來?實不相瞞,雖然我十八項全能,但理發技術确實還沒出師。”

“別的技術呢?”

杜昱還沒反應過來什麽技術,陳序已經湊了過來,動作十分迅速地在杜昱嘴角親了親。

杜昱:“……”

精英陳已經一臉滿足地走出了衛生間。

畢竟總面積也就是六十個平方出頭,杜昱的房間也大不到哪裏去,一張單人床一套小桌椅,連個衣櫃都擺不下,只能在牆壁上方做了一排櫃子放衣服放雜物。

陳序打量了一圈,看看桌子想以前杜昱就是在這裏看書寫字,摸摸床覺得有些臉熱——這可是杜昱睡了多年的床,還有被子、床單也都是杜昱用過的……這個認知讓陳序身上一陣燥熱,慌忙将視線挪開,不過兩秒又挪回來,手指動了動,然後趁被子不注意将一只手塞了進去。

杜昱洗漱完畢進來的時候陳序已經找回了冷靜自持,像模像樣地坐在床邊玩手機。

杜昱:“不冷嗎?”

陳序:“?”

室內溫度低陳序又只穿了一身睡衣,杜昱用手背貼手背試了試,果然陳序的手冷得不行,催着陳序進了被窩,杜昱繞到另一邊也爬了上去。

……

雖然昨晚已經同床共枕過一次,但在酒店跟在家感覺上還是有很大的差別。床不寬,兩人都不約而同地保持了僵硬的姿勢,中間恰恰好留出一條縫。

房間裏靜得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都有些不自然的沉重,顯然兩人一時半會都是睡不着的。

“陳序。”杜昱将臉朝着陳序的方向側了側。

“嗯?”

“過年你要回父母身邊的吧?”

過年只剩下二十來天的時間,陳序的父母都在國外,而陳序已經在國內逗留了半年,怎麽着也到了回去見見父母的時候。

“回爺爺奶奶家,我父母也會過來……”

雖然不用出國,但陳序的爺爺奶奶不在本市,陳序還是無可避免的要跟杜昱分開幾天。這才剛剛得償所願就要分開,陳序非常不樂意,“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

杜昱:“???”

他一個沒緩過來咳了兩聲,“這不太合适吧?”

雖然陳序父母一直都挺慣着陳序的,不過對兒子突然帶同性戀人回來會有什麽樣的反應,陳序也不太确定,“我就去幾天,很快回來。”

“嗯。”

他們有一個繞不開的問題就是各自的未來,陳序的家人學業都在國外,杜昱卻連份糊口的工作都沒有。就算陳序願意一退再退,杜昱也不忍心委屈了他。

陳序大概猜出杜昱的想法,在被子下勾了勾杜昱的手指,“你擔心的都不是問題,杜昱,有我呢。”

·

次日,陳序将酒店內的家當搬了過來。杜昱家裏空空蕩蕩的,陳序巡視了一圈,琢磨着要不要去買個空調添點東西啥的,可晚上冷起來可以名正言順地抱抱杜昱,這樣一想他就痛快地打消了買空調這一念頭。

嗯,空調可以不要,但得先買張桌子,杜昱的小書桌實在太小不好施展,他雖然是個閑散人員但偶爾也有事情要處理。正想着,有人敲門打破了他的思緒。

陳序開了門,外面站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小青年,小青年眼睛都瞪大了,問:“杜昱哥呢?”

陳序不知道小青年的來頭,沒讓他進來,“杜昱,有人找你。”

杜昱還在洗洗刷刷,戴着圍裙跟塑膠手套出來,小青年腦海裏有一個很怪異的念頭一閃而過,他沒有捕捉到,見到杜昱趕緊說,“杜昱哥,你回來了?”

杜昱對小青年的熱情不高,就簡單“嗯”了一聲。

小青年也沒繼續寒暄,直接道,“杜昱哥,你家衛生間漏水了。”

杜昱絲毫不驚訝,應了一聲開始回去找手機打電話。他們小區雖然沒有物業,但有個老頭能修,老頭一口答應馬上過來。

老頭來得很快,杜昱在裏面看着,陳序跟小青年還站在門口。小青年心裏有點癢,想問問這個大哥是什麽來頭,不過看陳序一臉冷漠的樣子也不太敢問。

站了會,陳序問他,“你在這住很多年了?”

小青年不解,不過還是很快回答,“啊,生下來開始就住這。”

“那你……知道有個叫謝嬌的人麽?”

“知道啊,以前就住杜昱哥家樓上,前幾年全家搬走了,聽說嫁了個大款。”

陳序目光追随着房裏杜昱的背影,眼睛微微眯了眯,“你跟她熟不?”

·

臨近過年,杜昱也沒急着找工作,這幾天就跟陳序一起窩在家裏,一起做飯一起看電影,生活趨近于和諧。

這樣悠閑地過了幾天,陳序父母回國,開始催他回家,陳序拖了兩天才買票回去。

送走陳序之後家裏就空蕩了下來,杜昱在客廳的小沙發上發呆到天黑。

石小軍來看了杜昱一次,問他要不要一起回去過年。

石小軍粗枝大葉,愣是沒看出這裏有兩個人生活過的痕跡,說,“這個房子太冷清了。”

杜昱:“嗯。”

石小軍:“還缺點生氣。”

杜昱:“嗯。”

石小軍思考着接下來的話要怎麽說,杜昱直接問了:“什麽事?”

“額,我媽,你姑媽,幫我們找了相親的對象,想讓你跟我一起回去。”年近三十的人還需要家裏操心這些事,石小軍覺得有些窘迫。

“……”杜昱着實沒想到竟然會是這岔,莫名就有些尴尬,“不用了。”

“怎麽不用,你也老大不小的了,這些年一直不順,身邊總得有個人照顧你……那邊條件也好,自己在鎮上開了個店,收入還可以,你在城裏找工作也難,不如我們一起回去。”

“你要回去了?”杜昱問。

“也到年紀了,這次如果能成就留在家裏先結婚,等有了孩子之後再找點事做。”

石小軍的一直都沒想在城裏久留,這次說要回去也不算奇怪。

“你別轉移話題,這次就跟我回去相親……”

“我有對象了。”

“我媽一直念叨,就希望我們能早點定下來……你說什麽?!”石小軍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杜昱的話,當即就跳了起來。

杜昱重複一遍,“我有對象,不用相親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說出來卻能讓人忍不住彎了嘴角。

石小軍:“……”

這一年以來兩人都在酒店打工,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杜昱開了桃花他會不知道?可是看杜昱的表情又是很認真……

“可以啊,瞞得挺緊的,是哪裏認識的小姑娘?”石小軍笑道,杜昱能脫單他也挺開心的。

杜昱嘴角的笑意還沒收起,卻低着頭沒回答石小軍的問題。向來粗糙的石小軍神乎其技地捕捉到一絲不對勁,聲音都亂了些:“是誰?”

他急于得到一個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杜昱只是很抱歉地看了他一眼,依然不說話。

石小軍跌坐回沙發上,這沙發本來就質量不好,又着實有了些年頭,這砸下去沒絲毫的舒适可言。

相對沉默了會,石小軍輕輕說,“是你的那個同學。”

“是他。”

石小軍用一只手遮住他的臉,他的手黝黑幹燥裂紋很多還有些零星的凍瘡痕跡,指縫裏和掌邊露出的臉皮也足夠粗糙。他不懂保養,三十來歲的人已經初現老态,習慣向生活屈膝彎腰之後失去了點什麽,生生将他的皮膚年齡繃大了幾歲。

他放下手,閉着眼皺着眉,“他是個男的。”

“我知道,我也是。”

兩個人年齡差距其實不大,小時候就沒人講究過兄友弟恭。還是杜昱出獄之後趕上石小軍懂事,無師自通學會了照顧弟弟,凡事都要操一番心。他剛才震驚之餘想拿出家長的姿态狠狠地罵杜昱,強行将他拉回正道回家相親,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自己終究只是他的一個表哥。

“我知道你這幾年不容易,可也不能……你想過以後嗎,你們長久不了的。”

“表哥,我想的已經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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